洪小四用力的眨了眨眼,額頭上流下的血水被眼皮抖了大半,仍有不少流入了眼中,這讓他的視線多了一分血紅。

你見過幾十萬人的廝殺場,就算隻是一個小兵,也是一流高手的大戰嗎?

洪小四現在就在經曆著。

若不是黑煞將附體,把他的肉身臨時提升到一流高手的檔次,單憑戰場上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氣血大浪,就能把他掀翻、淹沒。

就在這時,一道近一丈高、渾身金甲的敵兵撲向自己,此人雖然身穿厚甲,但是步履如飛,每一步踏出,兼具輕盈和厚重兩種勁力變化,門板厚的大刀猛的橫砍,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上古神象口噴白氣,撩動象牙,刀身未至,一道刀氣便激的他喉嚨上起了滿滿的雞皮疙瘩。

這家夥的刀術,也入了刀罡境?

洪小四身上的煞神將猛的化作滾滾黑霧,向前噴去,而他則就勢往後一滾,雖然狼狽,但在霧氣被剖開的前一瞬間,躲開了刀芒斬殺。

大刀劈在了一座大石頭上,光芒閃過,直接把這齊人高的石頭一分為二。

“凝!”

煞神將重又化作黑煞甲,掛在對手身上,尤其是在肘關節和腳關節上,瘋狂擠壓,讓對方的動作頓時一滯。

同一時間,十幾個屍武人一撲而上,手中武器直接插入對方的盔甲縫隙,可惜僅沒入小半截,便再也插不進去了。

敵人猛的一聲大吼,皮膚肉眼可見的變厚、變白,跺腳,抖身,像是一尊神象在甩動自己的鼻子,無形的‘鼻勁’和雷音融合,在周身一丈形成了無數道斬金斷鐵的‘鋼鞭勁’。

這一瞬間,黑霧再度炸裂,所有屍武人的肉身四分五裂,黑血四濺,髒器灑落漫天。

在被虎豹等野獸撕咬之時,大象唯一的反擊武器就是象鼻,長長的象鼻抽到這些野獸身上,能把野獸的心髒都震裂開來,而且此人的象形不知為何,竟融入了一絲絲神性,渾身暴勁之際,好似有一尊百丈神象腳踏地麵,把所有人都震的肝膽具裂。

‘接近第二次血脈覺醒的強度,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戰場不會給人喘息的時間,敵人再次拔刀,刀光劃破空氣,狠辣犀利的斬向對他威脅最大的眼尊者。

氣勁在四周層層爆裂,眼尊者躲無可躲,爆吼一聲,金剛印打出,印刀相交,兩人四周的空氣瞬間模糊,像是變成了被水霧模糊的鏡麵。

然後地麵猛的下陷三尺。

‘哢嚓’一聲,眼尊者的兩條小臂被活生生的斬了下來。

六尊者中,眼尊者無眼,眼皮是被線縫在一起的,但經過閻佛寺‘肉身佛煉’這種殘酷的煉法,眼中無眼,心中有眼,這一記金剛印,把金剛佛的大無畏精神展現的淋漓盡致。

滅盡諸魔,無畏無我,此印硬是在恐怖的象形變化之中,從精神到拳勁,劈出了一絲破綻。

趁著這萬中無一的機會,洪小四瞬間閉眼,精神已經凝結出了一口古樸莊嚴的天刀,刀與人合,刀柄拔起,那一絲絲裂口瞬間無限擴大,好似天之隙。

以天地為鞘,自身為刃,天刀!!!

刀光絢爛而出彩,一股龐大的氣勢一閃而過,展現出遠超他這個層次的威能。

方圓十丈,一片晝白。

敵人眼神一滯,下一瞬間,頭顱飛起。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道深深的白痕。

洪小四猛的跪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從毛孔中止不住的下瀉,饒是他精神強韌,也忍不住意識一陣陣模糊,手掌張開,掌麵全是刀痕。

刀凶必傷己,這曾是對戚籠的判詞。

而洪小四現在才知道,要想駕馭那麽凶的刀,當年戚籠的意誌是多麽堅定。

砍掉的腦袋在空中轉了十幾圈後,再一次砸落在地,頭盔被磕掉,露出一張半象半人的腦袋。

‘妖怪?’

洪小四一愣,鍾吾古地是沒有妖怪這一說的,有道是事有反常便是妖,而鍾吾古地從上到下,都是特別的反常,所以隻有神獸血脈,沒有妖怪。

又有喊殺聲傳出,洪小四連忙提刀,預防著叛軍的反撲。

在雙方再一次撕殺在一起之前,退兵的號角聲同時從雙方背後傳來。

頓時,雙方的軍勢如同潮水一般退卻,就算在上古戰場,雙方的對罵草娘聲依舊跟現實沒多少區別。

隻有這個,讓洪小四在這不知真假世界中,感受到了一絲絲熟悉。

在無數嘶吼對罵聲中,有幾道聲音雖然不起眼,但卻讓洪小四身子一震。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大魁首的刀光?”

“別扯了,這鬼地方能見到戚魁首,你以為大魁首混的跟你一樣慘啊!”

洪小四猛的抬頭,可是說話的人已經被人潮裹挾,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他的刀經過戚籠指點,已經有了對方刀術的三分神韻,在外表上至少有五分相像。

大魁首?

能這麽稱呼戚籠的,隻有當年的赤身黨黨羽。

在這個詭異世界,怎麽會有赤身黨的蹤影!?

洪小四一路不解的回到軍營之中,在古國軍隊中,像他這種體型的,一般都是隨軍奴隸,但洪小四的刀術卻遠非奴隸可比,所以負責犒賞的軍官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道:

“這位武大夫,你潛伏的本事如何?”

洪小四緩緩的把湯水喝完,抬起頭,淡淡道:“我受了十年的斥候訓練,潛伏的本事比我的刀都強。”

“正好,上麵正在選人打探敵情,你這體型正合適,當然了,要先經過測驗,你願意去麽?”

斥候從古至今,都是立功高,傷亡率更高的職業,洪小四本不想答應,但一想到剛剛那疑似‘赤身黨’的聲音,心中一動,點了點頭。

軍官在前麵領路,周圍都是血汙滿身的戰士們,突然,一隊衣著華麗,與戰場格格不入的官員與他們交錯而過,那領頭的年輕官員還朝二人點頭笑了笑。

“他們是誰?”

“妖皇派來犒賞橫天都部大元帥的使節,領頭的是特使肅天驄,他爹是朝中的大官。”

‘肅天驄——’

洪小四覺的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可不像戚籠這種泥腿子,祖上也曾在禁軍效力,對於古國晚期一些朝廷要員的名字很敏感,而且肅家似乎是神族的一個大姓。

洪小四突然想了起來,肅天驄,這不是三朝元老肅河卿的本名嘛。

古國是建立在滄瀾江畔,相傳古國最早的龍脈就是從這條河中孕育的,所以對於天下水脈的管理,一向是重中之重。

河卿一職更是僅次於天、地、春、夏、秋、冬六塚宰的重職,尤其是天地六官在八王之亂前,一向是隻由諸侯王擔任,所以河卿可以說是古國政壇的頂點之一。

隻是沒想到這位三朝元老,也曾參與過這一場著名大戰,隻是印象中,好像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記載啊。

……

“雲鏡子道兄,你終於回來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解決了子孫根的問題,梁天魚變的格外輕鬆,尤其是昨晚抽空修煉了一下‘斬赤龍’,更是精神放空,皮膚都變好了。

所以當雲鏡子從雲頭上降下來的時候,打量了下對方,詫異道:“梁道友你氣色好了很多啊。”

“是吧,我也這樣覺的,”梁天魚喜滋滋的摸著臉上嬌嫩的肌膚,十分開心。

戚籠默不作聲的打量著眼前這位陳家老祖,傳說中的金丹高人,這家夥從至少千丈的高空緩緩落下,長袖飄飄,無一絲煙火氣,如同謫仙人一般。

“幸不辱命,貧道把那巨神將和他的三萬兵馬調虎離山,相信在我們找到目標之前,那一位都不會對我們造成阻礙,冥頑守舊的老東西,還真以為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古國呢。”

雲鏡子看到了戚籠,突然眉頭一皺,毫不客氣的道:“這禿驢怎麽還在這裏。”

吃人的嘴短,梁天魚打了個哈哈,而最容易暴走的薛補庭幹脆道:“快點出發吧,小爺還等著回家給我娘報喜呢。”

雲鏡子狐疑的看了看三人,最後皺眉道:“那便出發。”

三位半神,一位金丹,奔行的速度一日萬裏都綽綽有餘,四人也是各顯神通,雲鏡子乘雲、梁天魚駕霧,薛補庭甚至駕馭一道風水凝成的龍影。

至於戚籠所化的死神僧,人皮袈裟依舊烈烈作響,好似達摩渡江,這正是未來閻佛寺的一種頂級身法。

隻不過與未來的徒子徒孫不同,‘死神僧’腳尖落地,便能踏影而飛。

四人近乎神祇的精神氣場,足以將一切邪魅怪異都鎮壓當場,方圓百裏,太平的不可思議。

薛補庭出現在戚籠身邊,突然小聲道:“你昨天說的可是真的?肅河卿、天官塚宰,你是怎麽知道這兩人的?你知道古國滅亡前發生的事?”

戚籠高深莫測的一笑:“施主,該知道時,自會知道。”

薛補庭狐疑的盯著對方,突然道:“你該不會是我老娘給我派的幫手吧?”

皇室和古佛一脈,關係一向不錯。

戚籠笑而不語,其實他昨天也沒說什麽,隻是報出了這兩個人名,在魚冀郡主的記憶殘片之中,就是這二人破壞了神庭計劃。

而看薛補庭的表現,果如戚籠所料,這小爺十有八九是奉他老娘之命,調查導致古國滅亡的真凶。

梁天魚、薛補庭的目的搞清楚了,剩下的兩位,此行又是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