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抬頭,隻見不遠處,一位年輕人正不耐煩的看著他,此人一身紫衣華服,跟薛白有著五六分相像,但氣勢卻要霸道無數倍,身子不動,腳下的影子便化作一道道龍影咆哮著。

薛補庭,薛家第二代家主,家傳武學,九氣禦皇道。

“莫急,莫急,大師思慮深遠,必定是想到了什麽。”

“梁天魚,你又和稀泥呢,這死禿驢半途加入我們,還不知打什麽鬼主意,你不就是下麵沒了,想要這禿驢幫你續上麽!”

梁天魚,宮內人大總管,古國晚期一手遮天的梁千歲最寵愛的義子,在火都被燒之後,不知所蹤,擅長皇家武學,蒼虯道、陰陽變。

梁天魚長相妖異、長發及腰,一身紅衣垂地,說是絕色美人都有人信,他聞此話也不生氣,隻是回頭向戚籠笑了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

“也不知雲鏡子什麽時候回來,他要是回來了,我們就能進兩極秘窟了,我也對我老娘也有個交代了。”

薛補庭雙手抱頭,懶洋洋的躺在地麵上,眸子在日光照射下微微泛金,耳垂上,有著像是紫寶石一樣的魚鱗,跟魚冀郡主雕像上的一模一樣。

“喂,死禿驢,你又看什麽看!”

“施主,你跟我傻兒子還挺像的。”戚籠突然道。

薛補庭和梁天魚互視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可置信,這和尚一路行來,是標準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什麽時候這麽硬氣了。

薛補庭一躍而起,扭動著脖子,滿臉興奮與挑釁,“來來來,死禿驢,我們來練練!”

“阿彌陀——”

戚籠的佛號還沒練完,薛補庭就直接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天塌地陷,隻見空氣中凝出九條近百丈粗的龍影,空氣在龍影之中瘋狂的炸裂。

薛補庭好似馭龍的皇子一般,皇霸之氣充斥全身,一步踏出,九龍嘶吼狂叫,鳳眼拳直轟戚籠麵門。

九氣禦皇道——犄天龍!

那鼓起的骨節,蘊含著把天都捅破的半神拳意,指節還未及身,戚籠就感到腦門傳來‘撕裂’的聲音。

好強的劍氣!

徒手劍影?

薛家以內家拳術傳家,對於內家拳的最高深境界不可能不涉獵,但是這皇二代的強勢,也的確出乎了戚籠的預料。

“……佛!!!”

戚籠強做獅子吼,胸口猛然高鼓,同時眼珠縮入眼眶內部,耳朵也翻了開來,鼻孔變成了豬鼻子、眉毛也根根豎起。

別人的佛門獅子吼頂多是嘴巴吼,而他則是耳朵、嘴巴、眼眶、鼻子、眉縫,同時發獅子吼。

電光火石之間,粉碎真空!

這一吼也的確是超越想象的恐怖,眼前空間被這一吼,直接吼的近半碎裂,像是幾近破裂的鏡子,裂紋密布,一道透明的劍影就被堵在這‘鏡麵’之前,‘簌簌簌’的劍氣無比鋒銳,但是始終無法衝破這麵‘空間鏡麵’。

“閻浮!”

戚籠,或者說戚籠所化的死神僧話音一落,耳朵立刻垂到了肩膀上,同時皮膚生長,像是人皮袈裟一般掛在身上,被強風一吹,烈烈作響。

《起世經》:……於大海北。有大樹王。名曰閻浮樹。

……此大洲中,有閻浮樹。因此樹故,名閻浮洲。其樹高大,影現月輪,以此因緣,有諸影現。

戚籠腳踏這顆‘閻浮寶樹’,順著樹身節節高漲,憑空升起十丈。

當然,落在薛補庭的眼中,便是這和尚施展出了精妙到極點的勁力變化,這顆‘閻浮寶樹’,其實是他周身打出的勁力,那‘袈裟’上烈烈作響的風聲,其實就是這勁力吞吐的表象。

隻是,單憑勁力,就能拔空十丈,隻能說,不愧是菩提樹下,古佛的再傳弟子,‘死神僧’的名聲不是白來的。

“好好好,和尚你果然有一手,早知道你有這本事,我早就跟你打一架了!”

薛補庭眼中爆射出狂熱的戰意,作為薛家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天才,他也是唯一一個,繼薛家老祖之後,修成九氣禦皇道的天才,隻見他雙手‘坐金鑾’,猛然拔地而起,地麵上多了兩道巨大的爪印。

同時周身血氣溢出,順著氣勁在頭頂凝成一條血龍,張牙舞爪,兩眼同樣血光閃爍,龍鱗層層疊疊,每一片龍鱗都是一道血氣凝出的拳意,受此影響,天上烏雲好似被摘下來一大塊,水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著。

如果說宗師級的水係拳術,是把自身血氣化作無堅不摧的鋒芒,而這一拳下去,便是奪天勢為己用,乍一眼望上去,跟一條‘小號龍脈’一般。

作為曾經的‘皇室子弟’,薛補庭是真正在國運龍脈出生的天選之子,而且是最後一批‘天選之子’,再然後——古國就沒了。

麵對這驚天駭地,甚至超越厭火公全力一擊的恐怖招式,戚籠也麵色嚴肅起來,駕馭著‘死神僧’恐怖的力量,雙手一合。

“苦海閻浮!”

話音一落,人皮袈裟翻卷而出,落在外人眼中的,不是鮮血淋漓的肉身,而是一尊黑色的佛身。

而人皮袈裟之上,出現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海,浮浮沉沉,無邊無際。

按照佛家的說法,人間便是一座大苦海。

閻浮,閻是最下層,而浮則是向上之意。

閻浮合並,便是苦海無量,同樣也是死神僧大武行體係,‘閻浮寶樹’的核心。

運轉閻浮,便是人間如來!

苦海之中,猛然翻出一尊巨大佛陀,一拳轟出,如來之力!

通過如實之道,正就佛果!

佛果即是佛國,佛國即無量。

一拳轟出,好似人間中,所有人的力量疊加在一起,這便是‘無量’之意!

“來的好!”

薛補庭哈哈大笑,那張跟薛白頗為相似的臉上,展現著桀驁無敵的恐怖氣場,卻是薛白,或者說任何一個薛家後代都沒有的氣質。

九氣禦皇道——血龍變!

無邊苦海和巨大血龍猛的撞到了一起。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眾生皆苦,生死是苦,離別是苦,愛恨是苦,衰榮是苦,興,眾生苦,亡,眾生苦。

兩股龐大而堅定的意念猛然撞到了一起,然後在下一刹那,大雨傾盆而下,每一滴雨水,好似老天爺流下的血淚,苦澀中又帶有腥味。

大雨滂沱,烏雲遮日,烏雲之下,兩道人影看似沒有半點動作變化,但是此起彼伏的佛影和龍影卻在瘋狂的相互吞噬。

“這還真是稀罕,也好,兩級秘窟近在眼前,打死一個少一個。”

梁天魚輕聲的自言自語,眼中詭光一閃而過。

一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死神僧居然會主動挑釁,他難道不知道,薛補庭這小爺的火性一旦上來,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

在這個世上,唯一能讓他收手的,也就隻有他老娘魚冀郡主了,從某種意義上,薛白也算是繼承了薛家祖傳的懼老娘傳統。

但出乎梁天魚預料,精神瘋狂交戰之中,‘死神僧’嘴巴張合數下,那薛補庭臉上忽然變的驚疑不定,竟然率先收了手。

“你說的可是真的?”

“哈哈哈,出家人不打誑語。”

‘死神僧’雙手再度一合,人皮袈裟旋轉而來,重又披在他的身上,人皮不斷縮小,重又掛在肉身之上,那種苦海無量的半神氣場頓時消失不見。

‘死神僧’落將下來,朝著梁天魚嗬嗬一笑:“阿彌陀佛,閑極無聊,切磋一下。”

梁天魚剛要說些什麽,‘死神僧’就又道:“小僧累了,要休息了。”

語罷,便鑽入了一間軍用建築中。

三百年前的古戰場,跟三百年後還是有不少區別的,至少還沒完全沙化,雖然大地上到處都是坑窪裂痕,但放眼望去,還是有不少零落的建築和草地。

戚籠走入一間古代帳篷中,坐了下來,這才顯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語。

“這不可能啊!”

他煉化了魔種,普通的天魔幻象對他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這種‘半神’級的感悟、拳術、精神境界,要想幻化,可能波旬真身降臨都做不到。

尤其是在剛剛生死交鋒的前提下,更做不得假。

自己明明在重煉肉身的關鍵時刻,怎麽一不留神,就回到了三百年前,還成了第一代閻佛。

完全不能理解!

除非——

戚籠突然會想到,在佛魔合並的最後關口,一股佛意突然鑽入了自己的精神之中。

莫非是它搞的鬼!?

無間地獄之中,燃燈說過,他幫助自己,也等於攪亂了自己在‘未來’的因果。

這是不是因果變化的產物?

不過戚籠唯一肯定的是,如果沒有外力,便是第一代閻佛也做不到這個地步。

所以,找到‘外力’,破壞這股‘外力’,便是自己回去的唯一途徑。

而在‘死神僧’的記憶中,除了三人的資料外,空空****,沒有任何記憶。

不對,還有‘死神僧’一身的佛門武道。

也就是閻佛寺所有的傳承武學!

戚籠目光大亮,這穿越的正好,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了!

……

而在現實的‘護國祠’中,鳥不飛左思右想,急得跳腳,最後下定決心,決定稍稍幹擾一下三哥的閉關。

他悄摸摸的來到紅轎子旁,悄悄打開一條縫,然後——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