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原來是這麽回事。”

薛世儀並沒有大怒,也沒有號召薛家族人一起圍殺了這個鋼筋銅皮的怪物,隻是在嘴裏咀嚼的兩下,然後抬頭,兩眼如古井,不見潭水之深。

一眼掃過去,不少人都下意識的避了開來,仿佛與他對視,就會被侵入冰涼徹骨的井水中。

與宗師一步之遙是半個宗師,與宗師一尺之距,也是半個宗師。

論起搏殺手段,他遠遠比不上羅武皇,但作為內家拳的大師,他有一些神異之處,就算是羅武皇也沒有過。

“原來你們是串通好的,趁屍潮之危,借這屠魔令之勢,是想要奪一部分我們五大閥的權力麽。”

他的眼睛能洞悉人心。

羅武皇一嘴鋼牙攪在一起‘嘎吱’作響。

“你們練內家拳的,不是常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麽,從老頭子那一代算起,你們五家在山北道作威作福,也有近百年了,就不擔心子孫後代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族譜不保麽。”

“與其如此,不如讓我們羅家入局,把水攪一攪,這樣一來,指不定你們薛家重壓之下,還能出幾個人才呢。”

薛世儀思索了下,淡淡道: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再怎麽有道理,也無法掩蓋,當年你祖父羅天鷹爭權不成,被陳萬道老前輩一掌劈死,你想承祖父之遺誌,振興羅家,讓五大閥成為六大閥,最後還不是跟我們一樣麽。”

薛世儀一句話直指要害,道出了這羅武皇百無禁忌的外表下,所追求的真正目標。

“哈哈哈哈,你這話隻對了一半,我家老頭子死前,的確讓我振興我家外道拳門,壓製你們內家拳,但老子生來就是欺師滅祖的性子,若是囹圄於門戶之見,怎麽會拜入他陳萬道門下。”

羅武皇坦然道:

“老子真正的目標,是要代表羅家跟你們五大閥鬥一鬥,若是能徹底壓住你們五家之勢,以外家拳入主你們五大閥,那老子這大勢就蓄成了,跨入宗師之境,就沒有半點阻礙了!”

終於,梁家族長梁乃周冷漠道:

“屠魔令須有獎賞,除魔過程中,出力最大者,我們三家各有獎賞。”

“薛家七道煉氣秘傳,任意一道可以傳授。”

“陳家記載著‘天行健’法門的無名玉璧,可供修行一日。”

“我梁家出魚蛇婢、鱗人衛、大蟒夫人,三套獨門女武人修煉體係,任一一套。”

“你羅家打算出什麽?鐵肉衫、金皮罩?這兩套法門不是都失傳了一部分麽。”

梁乃周說的是實話,雖然羅家依舊是豪門,但是跟薛、陳、梁三大世家已經不是一個檔次了。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便是鎮族功法的損失,就算是羅武皇自己,也是機緣巧合,才將兩門功法煉至大成的。

羅武皇不以為然:

“當年缺失,今日未必不能補回來,而且老子可不像你們這般小氣,隻要事辦的好,渾身上下一百零八套拳術,你想學多少套,老子就教你多少套,半點不藏私!”

此話一出,頓時不少人呼吸深重,其實練拳之人都明白,拳術秘籍在武行中並不珍貴,真正珍貴的是老拳師手把手的指點。

比如內家拳中,最普通的一擊‘丹田氣打’,拳譜中頂多三句話,鼓腹吞氣、拳出中軸、內氣外打。

但光是拳師的丹田,每個人便不是同一個地方,差一毫就是十萬八千裏,而且鼓氣怎麽鼓?不是一口氣咽下去就叫鼓了,怎麽咽也有講究。

若有一個會丹田氣打的老拳師指點,手把手的教你收氣縮髖,臀部上挺,把大腸小腸的氣向上排,又是怎樣盤入丹田之中,戳丹田穴,最後混以特殊勁力打出,聰明點的,半盞茶就教會了。

而如果你按照拳譜修煉,除非你有‘龍煞附身’、‘赤子之心’這類頂級天賦,可以天生天養、自學成才,不然學死了也最多爆肛。

所以一本‘活拳譜’,對於在場中人的吸引力,可以說是難以想象的。

薛世禮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幕,暗中歎了口氣,知道這怪物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在對方手上,若是再硬頂下去,怕是外患不除、先禍起蕭牆了。

也罷,反正那敵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對付的,就讓這怪物先嚐點甜頭吧。

真正要經營一個家族,可不是光拳術無敵就能做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大師兄你上台了。”

“哈哈,好說,好說,我們師兄弟同心,一定能壞了老爺子的好事。”

薛世禮又把目光盯向戚籠,“刀魔先生可要參與?”

戚籠既沒同意,又沒反駁,隻是道:“你應該明白,我來雲中丘,所為何事。”

薛世禮淡淡道:“那就祝刀魔先生馬到成功了。”

天女閣雖然被破壞的一塌糊塗,但在一幹薛家人的清理下,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就將裏裏外外清理幹淨,同時奉茶倒水,武家宴立刻變成了文宴,不少拳師相互間交流拳術經驗,氣氛一片和諧。

而最受眾人歡迎的,居然是凶威赫赫的羅武皇,他會的拳術簡直多到不可思議,兼容並蓄之下,一些在很多人眼中的疑難雜症,都是一語道破。

在這一點上,在場之中,沒一個比的上。

陳、薛、梁三家族的成員冷冷的看著這一幕,最後也舔著臉上去了,因為這三家族的拳術,羅武皇竟然也有著獨到見解。

自然也有人向戚籠請教刀術,不過戚籠似笑非笑的看了對方一眼後,直接把他接下來的話堵回去了。

學我的刀,你配麽?

他感興趣的是,在經曆了這場風波後,薛蔓蔓安排的後手還能不能奏效,能不能讓他順利進入藏經閣。

畢竟羅武皇大鬧一場後,可是順利入主五家聯盟,真把他的惹的不耐煩了,成為第二個羅武皇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這羅瘋子在山北道至少還有一個大家族,他可是光棍一條。

光腳可不怕穿鞋的。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既然來到天女閣,不知薛兄,天女選婿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這位被稱做薛兄的薛家拳師嗬嗬一笑:

“那是自然,當初老祖奶奶選了老祖爺爺,一輩子幸福安康,可以說是甚是得意,所以晚年立了一座雕像,喏,就是這座。”

“你可別小看了這座雕像,這可是用修建皇宮的材料雕出來的,藏著老祖奶奶一絲神性,據說隻要是老族奶奶看好的男性,族裏必須挑選一女子下嫁。”

“哦?那我能試試嗎?”那人目光一亮,一臉垂涎。

作為薛家的上門女婿——那也是極好的。

“想試自然可以試,隻不過啊,老祖奶奶眼光挑的很,別說很多年都沒有外族人被看上眼了,就連大多的本族人,也無法得到祖奶奶的注目。”

那薛家拳師又曖昧的笑了笑,朝著薛蔓蔓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道:

“據說啊,文海叔就是在天女閣得到老祖奶奶垂愛,才敢向蔓姨提親的。”

天女雕像麵前,有一座香爐,這過程也很簡單,隻要在香爐上插上一根香,在香燒完之前,若這雕像有所反應,自然便就是魚冀公主垂愛了。

男拳師最好的結婚對象自然是女武人。

受過武道訓練的女性,無論身段、模樣、皮膚,都受到一定改良強化,個個鮮眉亮眼,前凸後翹,就算是模樣普通,也有一股昂揚向上的蓬勃氣。

隻不過武行女性本就少,又多半集中在幾大家族中,梁家女人倒是妖嬈嫵媚,又修煉雙修功法,但惡名遠揚;薛家女人更不錯,但人家一般內部消化。

所以很多年輕俊傑興衝衝的就去上香了,可惜直到這炷香燒的隻剩香灰,連根子都化為灰燼,都沒見那雕像有半點反應。

戚籠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他抬頭,卻見薛蔓蔓一雙丹鳳眼正狠狠的盯著他,嘴巴微撅,凶狠之中,居然夾著一絲可愛。

這主意,可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餿!

戚籠嘴角抽搐,眼睛垂下,實在不願意‘賣身求藝’。

可對於老娘的貼心小馬仔,一向致力於維護父母愛情的薛白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陣‘雀聲’之後,眾人眼一花間,那台上的敬禮香便就消失不見。

然後在下一刻,薛白抓著兩大把香,眼巴巴的出現在戚籠眼前。

“爹,咱們一根不行,再來一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定能老祖宗滿意的!”

“哈哈哈,刀魔兄弟,做他薛家的上門女婿也不錯,要不是老子年齡大了,也想討上一門媳婦!”

羅武皇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大笑起來。

戚籠磨了磨牙口,一臉蛋疼的摸出一根紅香,三步並兩步的走到天女像前,往火盆上一撩,屈指一點,便就插在了香爐之上。

薛家的老祖宗,不會眼神不好到這種地步吧。

戚籠抬頭,正好與這魚冀郡主的玉眼對了個正著。

然後下一刻,他懷中的玉佩微微發熱起來。

戚籠一愣,猛的轉頭,卻見薛蔓蔓嘴角勾勒出一絲詭異笑意。

怪不得……你作弊!

再轉頭,茫茫白霧已將戚籠覆蓋。

同一時間,雕像表麵,紅光微微亮起。

所有薛家人都被吸引了視線,麵麵相覷,表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