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畢,左手伸上一升,五指猛地張開,那道符本如飛鳥般在空中飄,無心左掌一升,符紙一下燃起,地麵上的七點亮光也同時射出異光,像是一瞬間開了七個泄水口一般,霧氣刹那間消失無蹤,周圍又是清清朗朗一片。這是正一教五雷破,言紹圻被那僵屍摁得久了,掙紮了半天也掙不脫,隨著無心念咒之聲,身上突然一鬆,人一下翻到空中,便是一個空心跟鬥。他的輕功本就頗為高明,又是蓄力待發,這個跟鬥翻得又高又飄,大有高手風範,一落到地上,猶自驚魂未定,看看四擊,卻隻有無心站在麵前,鹿希齡和那個女子都已不見。若不是身周還有那四個僵屍,真要以為方才做了一場大夢。他定了定神,也顧不得半邊臉沾了泥土,叫道:“道長,你真厲害啊!”

他以前一直總有點以為無心是在裝神弄鬼,嘴裏雖稱“道長”,心裏卻一直叫道“小道士”,直到此時才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道士佩服十足。走上前去正待阿諛兩句,卻見無心麵色仍是凝重之極,左手攤在麵前也不知看些什麽,又看了看天。兩邊高山聳立,這兒已是穀底,雖是白天,仍是陰風惻惻。言紹圻隻道還有些異樣,惴惴不安地道:“道長,還不曾脫險麽?”

無心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麽,隻是說:“小捕快,我從沒見過象你這麽不要命的。”

言紹圻根本不會道術,居然也敢闖到龍眠穀來,無心對他也頗有些佩服了。言紹圻道:“道長,你為什麽不救那個姑娘?妖人已然伏誅了麽?這四個僵屍是怎麽回事?”

龍眠穀長達兩裏有餘,最裏麵是一堵峭壁,足有百丈高,直插雲天,下麵是個深潭,因為從無人至,這深潭也無名字。潭水寒氣逼人,因為太暗了,看上去水竟是漆黑如墨。

十來個人正圍在潭邊,盯著潭水,也不知看些什麽。最前麵的兩個人都是道士裝束,前麵一個相貌奇古,三絡長須,清俊不凡。這人身後是個比他要短半個頭的漢子,坐在峭壁上凸出的一塊石頭上。這漢子一臉的虯髯,頭上胡亂挽了個牛心髻,背後背著個大葫蘆,葫蘆上塞著的是高粱秸,裏麵裝著多半是酒。葫蘆裝酒,塞子最好的便是高粱秸,若是尋常木塞,酒在葫蘆浸到木塞便會有異味,高粱秸無味而鬆,既能塞緊,又不會奪了酒味。這漢子雖然滿麵於思,看年紀也並不很大,不過二十出頭而已。

無心以五雷破震散濃霧,雖然遠隔二裏有餘,那個長須人卻渾身一抖,好像目睹一般,回過頭看了看。但穀中濃霧鬱積,隔得十來步便什麽都看不見了,當然也看不到什麽。那虯髯大漢見他神色有異,道:“鬆師兄,有什麽不對麽?”

長須人左手伸出,拇指掐著另四指指節。他的指甲留得很長,指甲縫裏卻是幹幹淨淨,拇指指甲上下如飛,突然抬起頭道:“有人在施五雷破。”

“五雷破?”虯髯大漢眉頭一揚。

“正一教的人來了。”

虯髯大漢舒了口氣,從背後拿下葫蘆,拔出高粱秸來喝了一口道:“張正言那雜毛有甚打緊,定是被教主跟鹿師兄打發了。隻消九柳門不曾殺過來,便沒大礙。”

長須人眉頭一皺,道:“高翔,獅子搏兔,猶用全力,正一教立教近千年,絕不是好相與的,我兄弟三人深受師恩,此事絕不能有甚差錯,你去看看吧。”

虯髯大漢將葫蘆塞住了,跳下石頭,向那長須人行了一禮。石頭生在峭壁上足有一人高,但那大漢跳下來時卻輕如鴻毛,直如一片落葉,隻發出了輕輕一聲。他落下地來,束了束腰帶,大踏步向前走去。這大漢雖然身形魁偉,但腳步卻輕巧之極,地上盡是亂石土塊,他走得卻如登萍渡水,地上的小石子都沒碰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