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很不平整,無心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前,一邊嘮嘮叨叨地說道:“約櫃怎麽會在這裏?穆特朗殿下,我記得書上說是放在所羅門王宮裏的。”

越往裏走,穆特朗麵色就越是凝重。無心說得不停,他倒不以為忤,輕聲道:“無心先生,你知道示巴女王麽?”

莎琳娜教無心拉丁語,正是以《聖經》為課本。無心雖然很多地方讀了就忘,但這示巴女王卻是記得又真又切,何況一路上和賈巴爾吹牛,賈巴爾說過不少關於她的故事,不由笑道:“是那個來見所羅門王美人女王麽?知道知道。”

“示巴女王就是埃塞俄比亞人的祖先,就是她的兒子孟尼利克將約櫃從所羅門的宮中帶到此地。”

無心忽然嗤一聲笑。雖是暗中,穆特朗也登時漲紅了臉,道:“無心先生,這是曆代相傳之事,你隻要問人便知。”

他隻道無心不信,哪知無心點了點頭,道:“是,我也聽人說起過。”

穆特朗大吃一驚,道:“你……你聽人說過?”

“是啊,因為那孟尼利克是所羅門之子,所以這一係叫作所羅門王係。”

穆特朗這才明白無心聽說過的是這個,不覺鬆了口氣。他是紮格維王係後裔,但孟尼利克被稱為是埃塞俄比亞人始祖,所以也自認是示巴女王後裔。他卻不知無心笑出聲來卻是想到當初賈巴爾說的孟尼利克的來曆。埃塞俄比亞人傳說,示巴女王是埃塞俄比亞人的祖先,生得花容月貌,她聽說所羅門王極有智慧,於是前往耶路撒冷前去拜訪,交談之下,折服於所羅門王的睿智。隻是所羅門王一見示巴女王,也心生愛慕,當即向她求婚,示巴女王不願,所羅門王便設計將示巴女王灌醉,方才得手。示巴女王回國後,產育一子,命名為孟尼利克,後來前往耶路撒冷拜見父親,將約櫃帶了回來。這故事一直在埃塞俄比亞流傳,當地人當真是耳熟能詳。隻是無心聽他們說什麽所羅門王居然霸王硬上弓就大有興趣,心道:“十誡裏雖然說不得邪**,但所羅門王搞大了這示巴女王的肚皮都是美談,我將來要找幾個妾侍,也可引此為例。”當初莎琳娜跟他說想與她成婚必須皈依天主教,原本以為極難辦到,哪知無心一口答應,讓莎琳娜大為感動。其實他雖是道士,對教義之類卻沒什麽興趣,三清和上帝在他看來也差不了多少,改宗之類在無心看來隻是小事一樁。不過莎琳娜說成為教徒後隻能一夫一妻,頗讓無心引以為憾。但想想明的妾不能納,和所羅門王那樣找個外室卻是不違教規的。他越想越美,不禁笑出聲來了。

這地道極為曲折綿長,越往裏走分岔也越多,真不知當初花了多少力氣才鑿出來。穆特朗領著他們向前走去,雖然路途漆黑一片,卻走得甚快。走了一程,穆特朗忽地壓低了聲道:“小心點,快到了!”

無心聽得快要到了,精神為之一振,正待向前跑去,勃爾登擠過來小聲道:“殿下,無心王子,當心有埋伏。”

從秘道下來,勃爾登一直擔心拉利貝拉三世會設埋伏。但一路雖然全是昏天暗地,卻連鬼影子都沒一個,倒是老鼠有不少,想必拉利貝拉三世嚇得怕了,連反擊都不敢。可現在已快要到了,拉利貝拉三世被逼到了絕境,定要加倍小心。他見無心和穆特朗兩人若無其事,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一顆心都快要跳出喉嚨口,待無心冒冒失失就要上前,他再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

無心嘿嘿一笑,道:“楊八蛋,別擔心。”

他嘴上說得響,心裏卻是一凜,忖道:“不錯,我也別太過了。”他的長劍還背在背上,但右手已握住了摩睺羅迦劍的劍柄,左手也從袖筒裏摸出一張符紙,低聲道:“殿下,走吧。”

又拐過幾個彎,前麵突然傳出一陣打鬥之聲。勃爾登吃了一驚,道:“動手了!”扭頭一看,卻見無心和穆特朗兩人同時停住了腳步。他本想上前,連忙訕訕地停住了腳步。

前麵是一個石壁,上麵有個黑漆漆的破口,一陣陣風正從中吹出,聲音也是從中傳出來的。無心看了一眼,道:“就在裏麵麽?”

穆特朗道:“是。”他猶豫了一下,小聲道:“無心先生,千萬不要出錯。”

無心聽他聲音發顫,心中暗笑,忖道:“你也終於怕了。”其實無心也並不是不怕,但既然有上百他連得的黃金,他心裏哪裏還有“怕”字?他道:“你也別忘了你答應的事。”

穆特朗眼中一亮,道:“無心先生請放心,穆特朗定不食言。”他把手中那包裹遞給無心,正要開口,卻覺手腕一緊,被無心一把抓住,人一下被拖入旁邊暗處。穆特朗雖然身體強壯,但哪裏抵得過無心這擒拿手?張口正要喊叫,卻覺手腕上一股熱流滾滾而上,瞬時湧到了喉嚨口,喉嚨頓時僵硬如石,半個字都休想說出來。他不知這是中原武林中的封脈之法。封脈法與點穴大同小異,卻不像點穴一般要認穴,封住的乃是全身奇經八脈。無心先前點了土魯大師的穴道,知道這裏的人膚色雖黑,周身經脈穴道卻是一樣,因此使出這封脈之法。借著暗淡的火把光,旁人看去隻道他們兩人親親熱熱地雙手緊握,卻不知無心眨眼間已經穆特朗奇經八脈封住。穆特朗沒想到無心居然在這當口對自己下手,駭得魂飛魄散,苦於說不出話,連召喚不死人都已不能,隻能以目光向無心哀求。黑暗裏無心雙眼灼灼發亮,當中卻透出一絲狡黠。

封脈法其實是醫家所用秘術,八脈被封,渾身再無知覺,也已動彈不得,但對身體無損。無心按著穆特朗脈門,知道此人已被自己製住,隻有靜等一個時辰,周身血脈漸漸流通方能動彈。他向著穆特朗露齒一笑,湊到他耳邊極低地道:“殿下,我可是在救你的性命。”

穆特朗心如死灰,肚裏不住口地痛罵,可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心也不理他,伸手將穆特朗的長袍剝了下來。埃塞俄比亞的袍子並無扣子,隻有一根束腰的腰帶,無心手腳又快,隻是一呼一吸之間便已將他的外袍脫下。幸好這地道裏雖然潮濕,卻並不如何陰冷,不然穆特朗非凍死不可。

莎琳娜和勃爾登跟在無心身後,見無心暴起動手,突然製住了穆特朗,都嚇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麽。此時那些不死人正魚貫而入洞中,他們已在半生半死之間,也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莎琳娜還是輕聲道:“無心,你要做什麽?”

無心身形閃動,快得異乎尋常,莎琳娜短短一句話剛出口,他已一手拎著個包,一手提著穆特朗的外袍出來了。他將外袍遞給勃爾登輕聲道:“楊先生,穿上,我穿這個不合身。”

穆特朗身材比無心要高出半個頭,但外袍穿上的話也看不出大小來。勃爾登並沒有多想,接了過來,小聲道:“無心王子,你要做什麽?”

黑暗中,無心微微一笑,道:“你隻要一聲不吭就行了,隻有這樣才能救莎姑娘。”勃爾登雖不知無心想做什麽,但他頗有騎士風度,一聽是要救莎琳娜,再無二話,拿起衣服穿上,小聲道:“無心王子,那個約櫃是假的。”

“假的?”無心眼珠轉了轉,笑道:“我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脫著衣服,莎琳娜看得麵紅耳赤,幸好無心隻是把上身脫光就已算數,又解開那包裹。包裹裏放著的卻是一件軟甲和一個護麵,還有一瓶顏料。他裝軟甲和護甲穿戴好,把顏料倒出來在身上亂搽。這裏十分昏暗,這般一改妝,卻與那些不死人一般無二了。莎琳娜見他把胳膊臉上露出來的皮肉全塗黑了,好容易才算忍住了沒笑。

無心搽了前心,將那瓶顏色遞給莎琳娜道:“莎姑娘,你幫我後背露出來的地方搽一下,我太白了。”

其實無心也不算如何白淨,不過與那些不死人相比自然要白得多,隻是一塗上顏色,便已更黑。莎琳娜給他塗好了,見無心渾身都是黑糊糊的,道:“這是什麽東西?”

“鍋灰攙水。”無心那些不死人都已進去了,露齒一笑,低聲道:“楊八蛋,你跟我來吧,記住,不要抬頭,不要說話。莎姑娘,你跟在我後麵。”他渾身上下漆黑一片,兩排牙齒倒更顯得雪白。

一鑽進裏麵,卻是一條長長的狹窄甬道。這甬道隻能一個人前行,勃爾登走在不死人最後一個,無心跟在他身上,臉上聲色不動,心裏卻有些忐忑。

穆特朗要自己殺了拉利貝拉三世,但此人狼子野心,定不懷好意,這些不死人又力大無比,任由他指揮的話,自己殺了拉利貝拉三世,馬上就會成為穆特朗下手的目標了,何況還有上百他連得,兩三人重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