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特朗在他身邊道:“無心先生,隻消辦成了此事,我再送你兩壇。”

無心嘿嘿一笑,卻隻是道:“你那秘道在哪裏?”

不死人已在墨丘利殿中列成兩隊,穆特朗走到一個牆角,那牆角立著一個修士的石像。他抓住石像左右一轉,地上忽地現出一個洞口。他道:“無心先生,請。”

這洞口一開,裏麵登時發出一股黴臭之氣。莎琳娜見這情形,不由有些擔心,還沒說什麽,無心道:“走吧。”他扶著莎琳娜向洞口走去。勃爾登在一邊看得大為心折,心道:“無心王子真是勇敢。”他對無心已是敬佩得五體投地,心想這無心王子大有騎士風度,自己也不能後人,當即跟著走了下去。

墨丘利殿中因為布置得極為精心,殿內十分明亮,但這地道裏就已暗無天日了。開始一程多少還有些光亮,走了沒幾步,連一點亮光都沒有,前麵已漆黑一片。無心膽子再大,此時也不敢再走了,扭頭道:“殿下,有火把麽?”

話音剛落,黑暗中忽地跳起了幾團火光,卻是穆特朗指揮著親隨武士將火把點起。他手上已拎了一個包走過來道:“無心先生,小心地下,路很不平。”

這條地道隻怕是與上麵的石堂同時鑿出的。墨丘利殿原本應有一半埋在地底,這地道更是在地下數丈之深,空氣也有一股黴味。無心見他那些武士守在洞口處並沒有跟過來,道:“穆特朗殿下,這幾人就夠了麽?”

穆特朗還沒說話,莎琳娜忽然道:“這裏有摩西誡!”

無心怔了怔,道:“摩西誡是什麽?”

莎琳娜道:“是一種封印術,在這裏就使不出法術來了。”

《聖經》中雖然有明令不得使用法術,但基督徒早年其實也有許多法術,《出埃及記》中就記載了摩西與亞倫兄弟兩人和埃及法老手下巫師鬥法的故事。摩西帶領希伯來人離開埃及到了迦南,上帝與摩西立約,這才有不得使用法術的戒條。隻是雖有戒條,但法術其實仍在曆代修士中秘密流傳,莎琳娜是除魔師,便是自幼浸**此道,隻是從不妄用而已。她一下地道便覺有些不對,耳目似乎比平時遲鈍了許多,走了一程後已發覺不對。無心聽莎琳娜說得這麽凶,吃了一驚,伸手從懷裏拈出一張符紙一抖,那符紙無火自燃。他連忙著符紙捏熄了,道:“哪有此事,莎姑娘,你是太累了吧?”

莎琳娜的臉色極不好看,道:“因為你用的是異教徒的法術,所以這摩西誡對你是無效的。”

無心本以為這摩西誡與中原的禁咒仿佛,一旦使出,就什麽術都用不出來,心中實已驚恐之極。沒想到這種法術居然對自己無效,他鬆了口氣,心道:“原來那摩西是個屋裏橫,隻會對自己一教之人發狠。”此時他總算明白穆特朗為什麽一定要自己幫忙了。

黑暗中穆特朗在一邊接道:“莎琳娜小姐說的一點也沒錯。”

無心原來還有點怕穆特朗會有什麽別個自己不知的奇法妙術,一聽原來這地道裏加了摩西誡,他們天主教一脈的法術都用不出來,心中更是大定。拜火教諸人固然厲害,但穆特朗隻有靠自己才能與他們抗衡,那自己當然不用多怕了。他嘿嘿一笑,道:“這法術也沒什麽用,是藏了什麽東西麽?”

穆特朗的身體猛地一震,心道:“這中國少年果然了得!事成後一定不能留他性命……隻是他到底能不能應付巴力西卜?”好在他立於暗處,無心眼再毒也看不到他的模樣。他勉強讓氣息平下來,慢慢道:“是……是托博特。”

無心道:“托博特?這是什麽東西?”

“……就是約櫃。”

無心還沒覺得什麽,勃爾登和莎琳娜同時驚叫起來:“不可能!”

無心有點茫然,小聲道:“莎姑娘,約櫃是什麽東西?”

莎琳娜道:“你不是讀過了麽?就是存放十誡的櫃子。”

無心恍然大悟,心道:“是這個啊。”十誡裏有幾條在他看來莫明其妙,自然沒什麽興趣。他幹笑了兩聲,道:“這約櫃很值錢?”

穆特朗道:“約櫃是不能值錢財來論的,它有著極大的威力。”

無心一聽這話,極是喪氣,心道:“這些人怎的老想著爭霸天下,這裏盡是些黑人,模樣怪,想的卻還是這一套。我要這約櫃來做什麽?”拉利貝拉三世和穆特朗自然是想借約櫃之力複辟紮格維王朝了。他們現在隻有幾百個武士,想靠這點人複國,無疑是癡人說夢。假如能找到約櫃,即使這約櫃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具有極大的威力,可隻要有這東西,埃塞俄比亞以天主教立國,國人一大半都是教徒,有了約櫃定能一呼百應,隻是無心對爭權奪勢實是深惡痛絕,頓時沒了勁頭。卻聽穆特朗又道:“這約櫃是放在一個用上百他連得的黃金打造的箱子裏……”他頓時來了勁頭,道:“上百他連得有多重?”

穆特朗頓時語塞。他連得是上古時計重的單位,他也說不出到底有多重,順口道:“很重,總有兩三個人那麽重。”

無心眼裏登時放出光來,喝道:“那還不快走?”

***

洞中十分黑暗,隻有壁上火把放出暗淡的光。這裏已是地道的盡頭,盡是石壁,但正麵的石壁已被穿了個洞。洞口原來用磚塊砌好,但此時又已被鑿開,風不時從中穿出,帶著股惡臭。

阿拉森握著一個火把打量著洞口,一聲不吭,拉利貝拉三世和幾個武士就圍在兩邊,見阿拉森木然站立,拉利貝拉三世急道:“阿拉森先生,你能降伏它麽?”

阿拉森點了點頭,道:“可以。隻是……”他頓了頓,接道:“隻是十分凶險,請陛下萬萬要小心。”

這時有個武士低聲道:“陛下,他們追來了!”

遠遠地,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定是穆特朗帶著不死人正在過來。拉利貝拉三世額頭的汗水直冒,結結巴巴地道:“阿拉森先生,他們要來了!”

阿拉森回頭看了看,道:“來得及。陛下,請你守住這裏,務必要擋住他們。”

拉利貝拉三世顯然已是方寸大亂,遲疑了一下,道:“好。阿拉森先生,你可千萬不能出錯。”

阿拉森點了點頭,道:“我心裏有數。”

等拉利貝拉三世帶著人一走,這裏頓時變得一片寂靜。阿拉森低聲對身邊的三神使道:“進去吧。”他向來鎮定自若,但此時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裏麵是一條極狹窄的甬道,隻能一人擠過去,若是塊頭大一點,隻怕走過去也難。走了一段,正覺氣都要喘不上來,忽然氣息一爽,隻覺豁然開朗。其實這裏的氣息仍是帶著股惡臭,但走了一程多少有點習慣,而這裏卻是一個很大的洞穴,自然呼吸要爽快得多。阿拉森便將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喃喃道:“果然是這裏”

在此之前,雖然也是暗淡無光,但火把仍然能照亮周圍。此處卻要大得多,火把放到地麵更顯昏暗,光焰就如同被黑暗吞沒了一般。他從懷裏摸出了一包藥粉,輕輕往火上一灑,“嗤”一聲輕響,一團碧油油的火球忽地從火焰中飄了出來。

這團火球一升到空中,便沿著洞壁飛去。阿拉森盯著這火球,連眼都不敢眨一眨。

這件聖物終於要到手了。阿拉森盯著那火球,冷汗已不知不覺地淌下來。當初拉利貝拉三世前來禮聘拜火教長老為他煉製不死人,阿拉森心性極高,眼見瑣羅亞斯德教日益式微,一直心急如焚,結果被說動了。但此術被拜火教曆代教主嚴令禁止,永世不得動用,因此現善行、善言二王一口回絕。拜火教以三善王為尊,三王並無高下之分,雖然阿拉森首肯,另二王反對的話他也無能為力。可是當他知道埃塞俄比亞的新耶路撒冷還有這件聖物時,他終於下定決心,不顧一切也要將此物得到。有了這聖物,瑣羅亞斯德教就能重新光大,而他阿拉森也將是拜火教僅次於瑣羅亞斯德的聖者。阿拉森是有道之人,不好名利,卻一直無法擺脫這個重光瑣羅亞斯德教的念頭,最終決定私自答應拉利貝拉三世之請。隻是如此一來,他等如已是反叛了拜火教,再沒有退路。

在為拉利貝拉三世煉製不死人時,阿拉森已暗中查探,確定那聖物確實是在這裏。隻是拉利貝拉三世雖然禮聘他們前來,顯然也並不真個信任他們,要他將這聖物拱手相讓自然不可能,而拉利貝拉三世手下那土魯大師的伏都術亦不可小覷,因此阿拉森決定暗中行事。六神使中,沙赫裏瓦爾使和莫爾多德使都是支持善言、善行二王的,烏爾迪貝赫什特使蘇魯支雖然並不支持阿拉森,卻同情阿拉森苦心,答應助他一臂之力。原本他們說好,阿拉森在薩達丁島等候,蘇魯支為他從天竺帶來一種事關緊要的秘藥,哪知他帶著三神使在薩達丁島等得望眼欲穿也不見蘇魯支前來。好在六神使每人都帶著一件神石,以俄姆沙斯阿丹聖火術能夠查明下落,一查之下,卻發現這神石居然自南邊向北而來。蘇魯支是為教中行商維持,商船總是在亞丁靠港,為了阿拉森才多繞點路到薩達丁島轉一下,阿拉森也想不到怎會反而從南邊陸路北上,就算是海上迷失了方向,錯到了木骨都束,那也錯得未免太離譜了。他帶著三神使晝夜奔波,終於在新耶路撒冷趕上。可是一見之下,賈巴爾矢口否認認識蘇魯支,阿拉森心知不妙,蘇魯支定然已遭不測。而賈巴爾人多勢眾,他們四人自認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好在此處離拉利貝拉三世的巢穴已是不遠,這才突然下手,擒住了賈巴爾,前來向拉利貝拉三世求助。他本來還以為拉利貝拉三世隻怕還會猶豫,誰知拉利貝拉三世倒是一口答應,卻又出了這等事。如今勢在必行,縱然沒有蘇魯支帶來的秘藥,想要取出這聖物凶險之極,也唯有冒險一試了。

火球在洞穴中劃了一道,忽地在一處石壁停住。見此情形,四人全都露出喜色,霍爾多德使低聲道:“善思王,真的在這裏!”

他們快步向前走去。那團火球像是粘在石壁上一般,映得這石壁一片暗綠,上麵長著不少苔蘚。阿拉森伸手在石壁上一抹,將浮麵上的苔蘚抹去,隻覺上麵刻著一些凹字。他登時露出喜色,道:“果然。”

這是最後一道封印了。阿拉森摸出了一柄短刀,伸手刺破手指,往凹印中劃去。隨著他手指劃動,那些凹字忽地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填上了一些發冷光的顏料。

果然沒錯!看到這些字,阿拉森不由喜出望外,心道:“我也想得太多了,原來單憑我一人就可以解開這封印。”不論誰得到這件聖物,都足以爭奪天下。也正因為這聖物太過強大,阿拉森一直不覺得單憑自己一人就能解得開,可甫一施法,卻覺那封印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強大。眼看成功在即,他的手都不停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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