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這話一說出來,雲鬆先安定了一半的心。

他安定的不是與自己安危相關的心。

是神秘人終於要接洽他了。

可惜。

他這顆心安定的太早了。

後麵他精神抖擻地喊道:“老哥,咱們這麽虛空對話太古怪了,你還是出來說話吧。”

回應他的是一片靜默。

神秘人沒有答話。

雲鬆不甘心又喊了幾句,神秘人還是沒有出聲。

雲彩說道:“先別喊了,咱們得離開這裏了,否則等到饕餮凶靈出現,咱們可就麻煩了。”

雲鬆不甘心地說道:“我這次來打鐵嶺,目的便是跟他接觸,結果他明明來了卻未能接觸,太可惜了。”

雲彩說道:“他覺得有必要的時候,自然會出來找你。”

此時天色還好,距離入夜還有些時間。

鮮於獵戶這人滿嘴謊言,而且人品很差,兩人不願意幫他去找饕餮凶靈冒險,在溪流邊修整了一下後決定離開。

出村的時候,雲彩說道:“現在我明白村裏那些木頭人是怎麽回事了。”

雲鬆配合地問道:“怎麽回事?”

雲彩說道:“根據鮮於大寶的話,饕餮凶靈被鎮壓在山嶺中並不會隨意的出現,之前滿村的人並不知道這東西的存在,以至於他們可以在村裏安居樂業。”

“但鮮於大寶父親被活葬後,恐怕是驚醒了凶靈,凶靈逐漸吃掉鮮於大寶父親的福壽、屍骸,然後又對外開始進食。”

“對外進食就是開始吃村裏人了,從村口開始吃起——剛才我在山頂看村子風水,這村子地形叫水漫溢,放在風水上說,要喝這裏的水不需要從水桶裏舀水,它會往外溢出。”

“這裏的風水顯然也是被設計過的,目的是不斷往外溢出人去給饕餮凶靈做食物。”

“而饕餮凶靈覺醒後來吃村裏人,也因為水漫溢地形而無需深入其中,它隻要從村口等待即可。”

“這就導致村口人家最早被吞噬,表現出來的就是神秘失蹤,村裏雖然不缺食物可是因為與外界不通,所以很缺生活物資,於是當有人家失蹤,其他人家便瓜分了他們家的生活物資,這就是村口幾戶人家家徒四壁的緣故。”

雲鬆點點頭道:“這就叫做吃絕戶。”

雲彩笑吟吟地說道:“對。”

“他們起初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來當他們意識到了便害怕了,開始想辦法離開。”

“他們想的辦法就是留替身!”

“那些木頭人都是他們的替身?”雲鬆明白了她的意思。

雲彩說道:“一定是,如果咱們去脫下它們衣服看身上,它們身上應該用主人的血刺下了生辰八字。”

“仙人是有高人進入了村裏,他指點了村裏人用木頭人當自己替身欺騙饕餮凶靈,又指點了他們離開的道路,村裏人多數已經離開村子了。”

說著她回頭看向村裏:“鮮於大寶要慘了,他出不去了。”

雲鬆說道:“他本來就出不去,他能出去是用父親的命換的,現在他父親沒了,他出不去留在這裏陪他父親也好。”

“再說,鮮於大寶的命數將盡,他即使出去也沒什麽意義了。”

兩人踏上山路,開始尋找出路。

出路與來路不同,並非是逆著來路便能出去。

然後比較蛋疼的事情發生了。

雲彩繞了好一陣,繞的雲鬆都迷糊了,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出山的路!

雲鬆呆滯的看著她。

她淡定地說道:“別著急,咱們找到來路花了多久?這才多久?對不對?再說了,九玄藏天地精大陣向來是易進難出!”

雲鬆說道:“我不著急。”

“那你別害怕,我會把你帶出去的。”雲彩安慰他。

雲鬆叫道:“我怕什麽?即使你沒法把我帶出去,我那好大哥不是還在暗處嗎?他那麽有本事,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被困死在這裏的。”

“好大哥……很有本事……”

雲鬆重複了一下這幾個字,然後想到了胡金子的話。

胡金子多次提起過他有個大哥當年帶他混過江湖,而他這個大哥還非常厲害,甚至單挑過幾家遺皇族!

這不會是一個人吧?

想到這裏他猛然問道:“老哥,我有個兄弟叫胡金子,一個東北出馬仙世家的子弟,你們是不是很熟啊?”

荒山無聲。

隻有山風獵獵的吹。

雲鬆有些鬱悶,說道:“你到底對我有什麽圖謀?你出來說就是了,幹嘛一直跟著我?”

“你這樣一直跟著我有什麽意思?有什麽不能當麵說的嗎?或者你信不過我?要在暗地裏觀察我尋找什麽真相?可如果這樣的話,你幹嘛幾次出現?”

神秘人還是不說話。

這把雲鬆弄的是無名火起卻又無處發火。

他對雲彩說道:“你說我要是決定自殺,他會不會出來?”

雲彩抿嘴笑,然後不懷好意的慫恿他:“你試試,自殺試試,如果他出來最好,不出來的話你也不虧,我可以給你收屍,而且以未亡人的身份來送葬你。”

雲鬆翻白眼:“我可謝謝您啦。”

他們在山裏轉了足足一天,夜幕降臨,他們找了個山洞住下。

山裏幹木柴多,篝火燃燒起來。

但他們沒有找到鳥獸隻找到了遊魚,溫泉河裏有鯉魚鯽魚,讓他下水抓了幾條用水草給串了起來。

他們晚上隻能吃魚而沒有鳥獸吃,雲彩說這是因為饕餮凶靈被鮮於大寶父親的活葬給喚醒的緣故,凶靈貪婪的吞噬了山裏的鳥獸活物。

雲鬆問道:“那它會不會吞噬我們倆?”

雲彩說道:“今晚就知道了。”

雲鬆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遊屍能不能打得過饕餮凶靈。

晚上兩人輪流休息。

白天爬山太累,雲彩有些熬不住了,於是她先睡上半夜,雲鬆守門。

無聊之下他將厲鬼羊皮給拿了出來,然後從篝火裏找了塊黑炭在上麵寫了起來:

“夜色將之……”

他還沒有繼續往下寫,羊皮紙上自動出現一行字:大哥,別玩我了,這個地方我害怕。

雲鬆罵道:“真沒種。”

羊皮紙上的血字化為了血漬往下滴落,好像是厲鬼在慚愧的流下眼淚……

雲鬆服了。

這鬼生前肯定是演戲的。

夜色深沉,從山洞口吹進來的山風很猛。

雲鬆去給篝火添柴防止被吹滅。

他回來準備坐下,卻看到他先前落座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人。

背對著他的人。

雲鬆嚇一跳:“我靠,你是我好大哥嗎?”

毫無活力的聲音從這人身上響起:“我不出來見你,就是信不過你,你很狡猾。”

雲鬆說道:“你這可就汙蔑人了,我為人最是坦誠老實!”

神秘人苦笑了起來:“你把你自己都騙過了嗎?雲鬆,你真以為你是什麽天外來客嗎?”

雲鬆堅定地說道:“我真的是!”

神秘人搖頭不語。

雲鬆走向他對麵,然後他轉過去後,看到的還是一個背影!

大晚上的在山裏頭碰到這種事,要不是雲鬆知道對方是個極厲害的高手,那真以為自己又碰到鬼了。

既然神秘人不肯跟他麵對麵,他也不強求:“老哥,你跟著我到底想要什麽?是找一個答案還是要一樣東西?你隻要說,我隻要有,那我一定給你。”

神秘人立馬問道:“那你進入墟龍脈後拿走了什麽?告訴我,讓我們都解脫。”

雲鬆苦惱地說道:“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天外來客,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墟龍脈在哪裏,更沒有去過裏麵,自然沒有從裏麵拿過東西。”

神秘人顯然不信他的話。

又沉默下來。

雲鬆看出這點,便問道:“你不信?”

神秘人歎氣說道:“我不能去相信,因為據我所知墟龍脈中那樣東西被你拿走了,我必須找到它。”

雲鬆明白了他的潛台詞:“如果東西不是我拿走的,就意味著你之前付出的許多努力都是白費的?你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神秘人搖搖頭:“我不在乎我的付出是不是白費,而是我現在隻有你一條線索,如果你不是線索,那我——唉!”

一聲長歎,極盡悲苦。

雲鬆忍不住問道:“那你一直說我拿走了某樣東西,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可以提醒一下我,如果真是我拿走的,你提醒一下後,說不準我就按圖索驥想到了。”

神秘人說道:“我也不知道你拿走的是什麽,所以我一直在問你。”

雲鬆叫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拿走了東西?”

神秘人苦笑道:“因為我就是知道。”

這算什麽答案?

雲鬆無力吐槽。

其實對於神秘人的追查,雲鬆心裏有個答案。

或許他在追查得寶銀錢。

可是他又不確定這個答案,因為這神秘人很厲害,他一直追蹤著自己,幾次三番接近了自己。

得寶銀錢對別人來說是他的秘密,對這神秘人來說卻不是。

如果他要找的是得寶銀錢,那他應該早就有所收獲了才對,可是現在看神秘人的意思,他一直沒有發現要追尋的那樣東西的線索。

這就比較古怪了。

兩人各有所思,一時之間山洞裏靜默無聲。

過了一會雲鬆主動開口,說道:“這件事我挺理解你的。”

神秘人一怔,問道:“什麽事?”

“執著的追查。”雲鬆說道。

“咱們在這點上是一樣的,你執著的追查雲鬆在墟龍脈拿走的東西。而我則執著的追查著怎麽回家。”

提起這個話題,雲鬆有點刹不住閘。

他自從穿越再沒跟人談過心裏話,這一刻他從神秘人身上感受到了許多相似的地方,便忍不住說了起來:

“我挺害怕的,一個人的時候我經常會想,或許自己回不了家了,或許自己就要被困在這一方天地中了。”

“對我來說,我應該認命。待在這一方天地中活著也未嚐不好,甚至我可以獲得許多在家鄉所不能獲得的東西,比如金錢地位能力和美女。”

“我喜歡這些東西,可是我內心深處始終有個執念。”

他說著憂傷了起來:“我想回家看看,看看父母,看看養育自己、陪伴自己長大的環境。哪怕隻是看看、隻是給父母留下幾句話也好!”

“我了解我的父母,隻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失蹤了、我不是死了,我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過活了,而且會活的很好,那哪怕餘生再見不到他們,他們也會開心。”

“可是這怎麽回去?怎麽能做到這點?”

他越說心裏越是難受:“或許做不到,可我想努力一下,所以我努力的去找龍脈,因為許多人說,龍脈、通過龍脈應該能達成這個願望,龍脈或許可以送我回家。”

“那你應該回到老鎮。”神秘人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雲鬆精神一振!

他靜聽下文。

可沒有下文了,神秘人不說話了。

於是他問道:“你……”

神秘人舉起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雲鬆意識到周圍有不對勁的地方。

饕餮凶靈出現了?

這念頭剛出現在他心頭。

洞穴外頭響起‘吧嗒吧嗒’的聲音。

很輕微。

像是有東西扶著山石在小心翼翼的行走。

不見神秘人有什麽動作。

一陣狂風吹起。

洞穴裏篝火瘋狂搖曳,木頭翻滾,他身影已經淩空奔湧到了洞穴之外!

雲鬆變身為毛僵往外衝。

或許是他速度太快,他感覺洞穴晃動了一下。

神秘人站在外麵一棵樹上,雙手負在身後、昂首向天,衣袂飄飄,淵渟嶽峙。

雲鬆看向他的臉。

但看不清。

神秘人開口說話了:“你速度還不錯,出來的夠快。”

雲鬆警惕地問道:“剛才怎麽了?是饕餮凶靈出現了?”

神秘人道:“不錯。”

雲鬆看向四周問道:“那凶靈呢?被你嚇走了?”

神秘人說道:“還在那裏。”

雲鬆呆住了:“在哪裏?”

神秘人詫異地說道:“你沒有發現嗎?這洞穴就是凶靈的口吻!”

雲鬆後背唰的一下子冒出來一層白毛汗。

這洞穴是凶靈口吻?

這洞穴是饕餮的嘴巴?

神秘人剛才是從中逃出?

那雲彩呢?!

他二話不說反身衝入洞穴中。

洞穴又輕微搖晃了一下。

這不是錯覺也不是他動作太快產生的幻覺。

這是真的!

洞穴深處。

雲彩慢慢站了起來。

閉著眼睛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