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鬆看向篝火方向。

他感覺那隻胖猹比眾人還要恐懼。

眾人隻是站在一起觀望,這胖猹卻一個勁往人的雙腿之間鑽,硬是拖著個捕獸夾鑽進了人堆裏。

雲鬆喝問道:“你們怕什麽?”

眾人噤若寒蟬。

蒲老實哭喪著臉說道:“小道爺,我們怕鬼。”

雲鬆問道:“哪裏有鬼?”

“有鬼!有鬼!”一聲慘叫陡然響起,“我想起來了,有鬼,有許多鬼!”

是一直悶頭啃烤玉米的苟文武在叫。

雲鬆心裏一緊,他也跑了回來:“你什麽意思?哪裏有鬼?”

滿臉驚恐的苟文武一聽這話又茫然起來,他苦惱的拍了拍腦袋說道:“對,哪裏有鬼來著?”

然後他搖搖頭:“我記不起來了,但是我記得有鬼,我見過鬼。”

王有德說道:“你當然見過鬼,你爹就是被錢眼兒引鬼害死的!”

苟文武迷茫地問道:“是嗎?我怎麽記得不是這樣?”

王有德說道:“就是這樣,全鎮人盡皆知!”

雲鬆皺眉說道:“現在最緊要的是探討苟老爺的死因嗎?現在最緊要的是去看看發出聲音的到底是什麽!誰跟小道一同去?”

蒲老實說:“我們雀蒙眼,到了晚上什麽都看不見!”

村裏人紛紛點頭。

胖猹在用倆前爪刨地,看樣子想刨個洞穴鑽進去。

雲鬆見此沒有勉強眾人,他自己進瓜地也好,萬一有危險他可以直接化作落頭氏跑路,省的有累贅拖後腿。

他一手抽出桃木劍裝模作樣,一手握緊落頭氏陰錢準備應對危機。

噗噗的聲音很清晰的在瓜田裏飄**。

雲鬆確定方向走去。

這聲音在瓜田深處。

他走進去一段距離後還是沒有抵達發聲處。

這樣他便感覺情況不對了。

噗噗的聲音不算響亮,所以怎麽能傳那麽遠呢?

哪怕瓜田空****也不應該,他進入瓜田得有二三十米了,‘噗噗’聲一如既往的響著。

沒有變化!

隻是在漆黑寂靜的夜裏幽幽的飄**。

意識到這點後雲鬆又察覺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太安靜了。

瓜田裏沒有鳥獸叫聲就罷了,竟然會沒有蟲鳴聲!

他回頭看向地頭上的篝火堆。

一堆人影靜悄悄的站在那裏看著他。

竭盡目力看去,能看到他們的人影在地上扭曲搖擺。

雲鬆知道,這是篝火跳動的緣故。

但他心裏還是有點惴惴。

於是他又回去了,把胖猹拎了出來。

他讓村裏人打開捕獸夾用繩子綁著猹的脖子,拖著猹又回到瓜田裏。

反正猹不會說話,即使他變身為落頭氏,猹也不會說出去。

有個同伴終歸可以放心一些,哪怕這個同伴是個猹。

胖猹嚇得一路撒尿,想跑卻跑不掉。

雲鬆把它拽在身邊說道:“你給我老實點,以後咱就是自己人了,這次隻要你死不掉,我以後絕不會宰了你吃肉。”

胖猹不管,咬定決心不跟他進瓜田,用爪子使勁摳地。

看那架勢要摳個三室兩廳一衛出來。

雲鬆便拖著它走。

它趕緊抱住一個西瓜想穩住身形。

雲鬆拖著它和西瓜一起走。

瓜田廣袤,深入五十米左右後,他終於來到了發聲處。

到了這裏後他又聽見了‘呲呲’的怪聲。

他心裏一緊小心的看去,看見胖猹在撅著一條後腿呲尿。

嚇尿了。

見此雲鬆氣的不行:“我膽小你比我還膽小!”

胖猹抬頭給他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眼神。

雲鬆當沒看到,他在看瓜田。

這裏瓜蔓越發茂盛,繁雜的綠葉下是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瓜。

他用木劍掀開一片綠葉,一個碩大西瓜出現在他麵前,‘噗噗’的聲音就是從這西瓜上發出的。

借著月光他仔細一看。

西瓜上有個小裂縫,具體來說‘噗噗’聲就是從這條小裂縫發出的。

見此雲鬆忍不住大笑,他叫道:“不用怕!什麽鬼祟作怪,隻是你們田裏的西瓜熟的過火裏麵腐爛了,積蓄了大量腐敗氣體,然後西瓜偶然裂開,這些氣體從開口處噴了出來而已!”

聽到他的喊聲,王有德和村裏人精神振奮。

他們鬆了口氣紛紛趕來,等到他們走到近前的時候,大西瓜還在噗噗的往外噴氣。

見此王有德鬆了口氣,又破口大罵:

“幹你涼,蒲老實你搞什麽玩意兒?就是一個西瓜冒氣,你把本官大老遠的叫來?”

蒲老實也很鬱悶。

他睜著一雙昏花的老眼使勁往前湊,疑惑道:“不應該呀,西瓜爛了會生出一些氣來倒是正常,可什麽西瓜能生出這麽多氣?”

“或許你們幹了什麽,這個西瓜很生氣?”一個壯丁說道。

另一個壯丁說道:“說那麽多幹什麽?把它砸開看看不就行了?”

村裏人做事直來直去,一聽這話立馬下手,撿起一塊石頭噴拍在了上麵。

西瓜‘噗嗤’一下子碎裂開。

沒什麽詭異的事。

很尋常的一個腐爛西瓜,裏麵瓜瓤已經爛的很厲害了。

碎裂之後便有一股酸臭味彌漫開來。

眾人鬆了口氣。

雲鬆卻注意到不對勁。

西瓜碎裂後,隻有一小塊還連在藤蔓上,其他的散在了地上。

這一小塊還在腐爛。

而且腐爛速度加快了。

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爛成了一些酸水,接著藤蔓和瓜葉開始出問題:

先是枯黃,然後萎縮……

其他人很快也發現了這點,有人疑惑地問道:“咦,我的眼睛有問題了嗎?怎麽看著這棵瓜藤變黃了?”

他說著要去摸西瓜藤。

雲鬆攔住了他:“別亂碰,這瓜藤有問題。快,把旁邊瓜藤都拉開,讓它單獨露出來。”

幾個村漢按照他的吩咐將糾纏的瓜蔓拉開,一條枯黃的瓜蔓孤獨的匍匐在地麵上。

就在不久之前,它還是綠色的。

雲鬆用桃木劍挑起瓜蔓,瓜蔓碎裂了,夜風吹拂,碎片被吹走……

這一幕讓眾人滿頭霧水。

雲鬆皺眉道:“好像是這根西瓜藤蔓的時間其他的不一樣,它的時間流速很快,於是它很快成熟、很快枯萎、很快腐朽了。”

“什麽意思?”村漢們聽了他的話繼續滿頭霧水。

他們沒有上過學甚至沒有看過書,從小到大被困在村裏這幾畝地上,壓根理解不了時間流速這種話題。

王有德能理解。

他琢磨著說道:“真人,在下怎麽感覺它像是被什麽東西抽走了、抽走了——嗨,在下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反正在下曾經聽過一個鬼故事。”

“這鬼故事說的是有一種鬼能吸人陽氣,被吸了陽氣的人會從青年變成老頭,然後死掉,你看這西瓜現在像不像是這麽回事?”

聽了他的話雲鬆心裏一動,說道:

“生命力,你想說這西瓜的生命力被什麽東西吸走了!”

王有德急忙點頭。

雲鬆順著枯萎的瓜蔓找到了西瓜根的位置。

他指著幹枯的西瓜根說道:“這裏有沒有鏟子?從這裏往下挖著看看!”

蒲老實說道:“用不著鏟子,我們這裏都是沙土地,挖個坑還不容易?”

他一聲令下,兩個漢子頭對頭挖了起來。

“轟隆!”

一聲悶雷滾過!

山裏的風陡然變大,皎潔的月光開始黯淡。

雲鬆抬頭看天,大片陰雲出現了,正在將月亮遮蔽起來。

這片陰雲出現的詭異。

它不是被夜風從某個方向吹來的,而是從四麵八方匯聚向一起!

一個念頭突兀的出現在雲鬆心裏:

老天爺不想讓我們挖開這裏!

他便果斷說道:“做好標記,咱們先回村裏,明天再來仔細調查這件事!”

他隱約猜到瓜田下麵的泥土裏藏著什麽東西。

這東西不好招惹。

特別是現在這種午夜時分,他一個素人道士還是別太有好奇心為妙。

風勢很快變大,陰雲遮住了月亮,天地間變得黑暗昏沉。

風中逐漸夾帶上了雨點。

一場雨突如其來。

雲鬆的心提了起來。

很不巧,《天目詭奇談》中有關於這種雨的介紹。

這叫蹇雨。

蹇是一足偏廢的意思,常被古人引伸為不順利。

有個詞叫時乖命蹇,意思是時運不好、命運不加。

那麽蹇雨的意思便很好理解了,就是讓人感覺不順利的雨。

這種雨不是好雨,古代司天監認為‘天地有邪,方成蹇雨’。

一行人直接從瓜田往村裏走,雲鬆走在最後頭,他多了個心眼,一邊走一邊數人頭。

他和王有德加上兩個壯丁是四個人,村裏人之前一共有九個,加上在瓜棚找到的苟文武,他們一共有十四人。

但他清點三遍,三遍都是十三個人。

這讓他心裏一沉,喝道:“福生無上天尊!少了一個人,快互相看看,誰沒在這裏?”

眾人一下子慌了陣腳。

蒲老實那些村民膽子小,一聽少了個人立馬想到有鬼拖人,便二話不說往村裏狂奔。

這時候一個個也不是雀蒙眼了。

雲鬆正要招呼他們別亂跑,這時候王有德叫道:“是苟少爺、苟少爺沒在這裏,他方才不肯跟我們進瓜田,他還在地頭篝火那裏!”

“那我們趕緊回去叫上他。”雲鬆這話都沒說完,王有德也跑了。

倆壯丁更指望不上。

他們跑的最快。

雲鬆沒轍。

他畢竟是受過九年教育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是有道德有底線的,沒法把苟文武扔下不管。

今晚瓜田的事確實挺邪門,他心裏有種預感,如果他們都不管苟文武。

那以後就再也見不著苟文武了。

雲鬆飛奔向地頭。

他心裏還有一種預感,苟文武可能已經不見蹤影了。

畢竟恐怖電影電視裏頭都這麽演。

這個念頭讓他內心悲愴:自己真是命苦,為什麽是穿越進了恐怖側世界而不是愛情側的呢?

如果他穿越到了很HOT的Tokyo該多好!或者去加勒比也行啊!

事實證明他是給自己加戲了,苟文武這會還在篝火旁啃玉米呢。

他上去抓住苟文武的肩膀沉聲道:“狗大戶,快跟小道離開這裏!”

苟文武順從的起身跟隨他。

兩人快步的行走,逐漸的,身旁瓜田裏響起‘唰唰’聲。

有東西在瓜田中行進並追逐他們。

雲鬆猛的回頭看。

什麽也沒有看到。

他們加快速度,‘唰唰’聲也加快了速度。

這個東西一直跟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