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回頭,幾次都是沒有任何發現。

細雨朦朧中。

瓜田一片黑暗。

雲鬆緊繃心神提速,終於走出瓜田上了路。

他鬆了口氣。

接著一雙毛茸茸的小手從地下伸出抱住了他小腿。

雲鬆嚇得正要揮桃木劍斬下,低頭一看卻發現是那胖猹用爪子摟著他!

胖猹瞪著小眼一臉慌張:

我呢?我怎麽辦?我是你是猹了啊!你怎麽一個勁的跑也不管我?我追的很辛苦啊!

雲鬆忍不住拍額頭,把這玩意兒忘了!

剛才是胖猹在西瓜地裏跟著他們跑,這東西又胖又矮,以至於行進在西瓜藤蔓裏可以不露頭!

他不敢浪費時間,便拎起胖猹塞進苟文武懷裏喝道:“抱著它趕緊走!”

雨水開始大了下來,夏日的夜晚忽然變得寒冷起來。

他們踏著田埂奔跑,跑的倒是挺快,但好像跑錯方向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

大力村貧困,夜裏自然沒有燈光。

之前有月光的時候還能看到影影綽綽的房屋,現在天地之間一片漆黑,他是屁也看不見。

而蒲老實和王有德一群人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們似乎迷路了!

他心裏焦急,可苟文武卻不急不緩,甚至還在啃玉米。

雲鬆氣的不行,叫道:“無上天尊,你餓死鬼啊?”

苟文武抬起頭,他的嘴巴還在啃著玉米,卻有一個聲音響起:“是啊,你怎麽認出來的?”

他露出的臉變了。

之前苟文武雖然髒兮兮的,但終究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長得珠圓玉潤、溜水光滑。

現在他滿臉老皮鬆弛,枯白發青,雙頰瘦削、眼睛暴突,嘴唇幹癟,麵有屍斑!

胖猹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看到雲鬆回頭便遞上一個幽怨的眼神:還不如讓人把我烤了吃!

結果苟文武還真有這心思,陰笑道:“找個地方生個火,今天有血肉吃了。”

雲鬆抽出桃木劍劈了上去!

劍出如龍行。

還沒有劈在苟文武身上。

一道黑影搶先向後退去,同時風中傳出淒厲的叫聲:“我走我走,放過我,我把他給你!”

雲鬆冷哼一聲:“福生無上天尊,算你識相,上天有好生之德,小道饒你一命!”

他沒想到自己原來這麽牛,一揮劍竟然把餓死鬼嚇跑了。

難道自己真的有道家高人的風範?

雲鬆不得不膨脹了一點點。

餓死鬼離去,苟文武身子一軟差點倒在地上。

胖猹趁機從他懷裏逃跑,跑出幾步後它瞪著機警的小眼睛往周圍看了看,猛的又跑回來鑽進苟文武**。

苟文武呻吟一聲醒轉。

雲鬆給他一巴掌幫他清醒了三分,沉聲道:“快走,這裏有鬼!”

本來苟文武睜開眼睛要驚恐大叫,聽了他的話後愣了愣又閉上嘴巴。

夜色更黑了。

風更大了。

山裏頭的草木被吹的拚命搖曳。

雲鬆摸著黑也不知道走到哪裏了,總之走來走去,在雨要下大的時候終於看到一座院子。

這是一座鄉間小院,夜幕之下看不清具體什麽樣子,隻能隱約看到門前種著老樹。

老樹樹皮粗糙、枝杈扭曲,樹葉倒是茂盛,大風一吹嘩啦啦作響。

像是許多人在拍手。

拍手歡迎他們到來。

剛剛經曆餓死鬼上身,雲鬆如今心神緊繃。

他知道荒山野嶺的老村破屋猶如拉肚子時候的屁,一般很危險。

不過他壯膽上前仔細看這院子,發現院子嬌小齊整、牆壁平整,門口有門神、牆上貼著福字磚,感覺並不可怕。

反而有點眉清目秀的樣子。

眼看雨勢越來越大,他們必須得找個地方避雨,雲鬆便掐著落頭氏陰錢走向院子。

他對苟文武說道:“陰雲太重,看來這場雨不小,咱們不能待在雨裏,否則會得失溫症,這是能死人的。”

苟文武抬頭看他,一陣寒風吹過他猛的哆嗦幾下子,道:“那、那咱進這院子?”

雲鬆謹慎的點點頭。

苟文武又說道:“那道長你先進去探探路行不行?我我不敢呀!”

雲鬆瞪他一眼。

慫逼!

他拿出落頭氏陰錢放在嘴邊,然後上去敲了敲木門:

“梆梆梆!”

“嘎吱……”

木門卻隻是虛掩,被他一敲便打開了。

一陣風從院子裏灌進來,吹的他身後的苟文武又打起了哆嗦。

院子布局正經,大門正對堂屋,兩邊是廂房,院子裏則堆積著許多木製雜物。

藝高人膽大。

雲鬆試探的走進去,胖猹站起來伸出前爪抱著他小腿夾著尾巴跟他往裏走。

見此雲鬆便回頭去怒視苟文武一眼。

這逼還比不上一個猹有勇氣講義氣!

“砰!”

大門猛然關閉。

雲鬆正好回頭,他看到了是苟文武關的門!

這把他氣炸了,什麽意思?關門打狗?啊不,斷我後路?

他怒氣衝衝要去關門,可是幾步衝出去,他眼前一花,竟然出現在一座房間外!

他有經驗了,又是鬼遮眼!

不過這次的鬼遮眼要比他在道觀時候碰到的更狠厲。

上次鬼遮眼隻是讓他感覺道觀空間變大。

這次則直接改變了他的感知,讓他不知不覺間走錯了行進方向。

意識到自己遭遇鬼遮眼雲鬆便沒有再隨意亂動彈,而是反手將桃木劍刺向身後,以此防備身後發生不測。

他身旁房間門窗緊閉,就在此時,天空中陡然出現一道閃電!

天地之間頓時大亮!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一個陰影出現在門窗上!

陰影很清晰。

是一個直立的人形陰影。

寬肩長袍、虎背熊腰、雙臂垂落。

但不是踩在地上的。

從它在門窗上顯示的位置來看,它是飄在空中的。

另外——它沒有頭!

一個念頭頓時驚悚的出現在他腦海中:

難道屋內有人吊死?

雲鬆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伸手去推開房門。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現在明顯有鬼要迫害他,那他一個勁的逃避不是辦法。

消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先麵對恐懼,再成為恐懼!

房門打開,一條掛在屋梁下撐開晾曬的土布破袍子出現在他麵前。

山風順著洞開的門吹進屋子,袍子獵獵搖晃……

見此雲鬆鬆了口氣。

隨即走進了屋子:

尋常人遇到這種情況的第一選擇肯定是不進任何屋子,因為封閉空間會給人以更大的恐懼感。

人是這麽想的。

鬼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雲鬆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英勇無畏的大踏步走了進去。

屋子裏麵空****的,地上窗台上有許多灰塵,門窗是木窗欞,沒有玻璃而是貼了窗紙……

注意到黃白色的窗紙,雲鬆猛的想到一個問題:

窗紙透光性很差,屋內沒有光源又很黑暗。

那麽剛才閃電自屋外亮起,他不可能看得到屋內道袍倒映在門窗上的影子!

那麽他所看到的那個無頭吊起的陰影是這東西在窗戶上的投影!

它應該在屋外!

確切來說是在他背後!

是有東西飄在他身後!

想到這點他渾身冰涼,一股寒意在慢慢侵襲他全身。

他一點點轉過頭去。

背後空空如也。

見此雲鬆當機立斷就是一個餓虎撲娘向前跳去,雙手撐地來了個餓虎翻跟頭:

這就是經驗!

上次他在道觀被吊死鬼纏住,也曾經前後環視卻沒有發現吊死鬼的蹤影,因為吊死鬼是飄在他頭頂的。

所以這次發現又有東西藏在他身邊而他回頭沒有發現,他先想到的便是這鬼也在他頭頂。

而若是鬼在他頭頂,那一旦他進行翻跟頭,隻要這鬼不想被他壓他就得離開:

這招很機靈。

在他頸背著地後,纏繞著他的寒意果然消失了。

接著一道尖細的聲音在空中響起:“砍腦殼的,你倒是有腦子呀。”

雲鬆猛然抬頭看去。

一具身軀飄**在他先前位置。

寬肩長腰、雙腳離地。

袍子上有大片黑斑,似乎是血水幹涸板結時間太久所變成。

但沒有腦袋。

正是他先前從門窗上所看到的倒影!

一具無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