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全部家當就兩個包袱了。”來福沮喪的拎高了自己胳膊上的兩個小包袱給藍熙書看,藍熙書沉眉:“走!先落腳喜相逢大車店,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

老楊頭見到了藍熙文一顆石頭落了地,樹根一樣的老手抓住藍熙文的手腕不放,唯恐她飛了似的。

來福跟在後麵絮絮叨叨把一老一少怎樣按照老爺的吩咐,一路來龍門所探尋藍熙文的下落,一路趕往應天姑姑所在的慈孝庵,又把家裏怎樣亂成了一鍋粥,二娘哭哭啼啼賭咒發誓沒虧待藍熙文的經過,及在路上磕磕絆絆的細枝末節小事都說了個清清楚楚。

來福說的是聲情並茂,把家裏惦念藍熙文的心情大大渲染了一番,藍熙書根本不為所動,他知道這套說辭不是老爺授意的就是老管家在路上手把手教的,那個家裏有房子藍熙書才管哪兒叫家,房子不在,藍熙書覺得那個家跟他沒一文錢的關係,藍熙文不同了,她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老楊頭飽受風霜的臉,可想而知這一路老人家所遭的罪受得苦,藍熙文很內疚,鼻涕眼淚流的稀裏嘩啦。

聽到老爹派人趕往應天慈孝庵姑姑哪兒找尋自己下落時,藍熙文的臉色變了,姑姑要是知道了自己離家出走到了邊地龍門所,我的天啊!還不得火上房揪自己回去啊!

藍熙書不以為然,他知道老頭行事不會那麽欠考慮的,那個老尼的脾氣他是知道的!

當老楊頭告知老爺早有交代,不要驚動藍熙文姑姑,探明藍熙文在不在慈孝庵就成了時,藍熙文破涕為笑。

“家裏都好吧!”藍熙書本來是想打聽老爺近況的,他不習慣對老頭表示關心,所以詢問婉轉了些。

好在老楊頭懂得,正盼著藍熙書問呢,藍熙文到底是女孩家心性,好糊弄,藍熙書不同了,老楊頭知道要想穩妥妥的把藍熙文帶回去,藍熙書才是關鍵。

“家裏倒沒啥,就是老爺差點兒招了牢獄之災!”

老楊頭頓了頓,他想知道藍熙書的反應。

藍熙書沒反應。

差點兒?差一頭發絲兒也不行啊!

也就是有驚無險嘍!

就老頭的狡猾,有驚無險都不該發生。

藍熙書聽話聽音兒沉得住氣,藍熙文聞聽真著急了,在那個家裏最重要的成員除了藍熙書就是老爹。

說著話來到了喜相逢大車店門口,喜相逢大車店和知客家隔著差不多半條街,早聽見動靜了,三個手腳麻利的夥計幫忙救火去了,老掌櫃的正跟站在各家門口的張望的留守人員交頭接耳呢,虎牙口鎮上最近來的新鮮事接二連三,知客家的口頭曝光率領先,年紀大的見多識廣,正跟幾個嘴上沒毛的小夥計賣弄呢,喜相逢大車店的老掌櫃的看見藍熙書四個奔自家店麵來了,新鮮事也不聽了,抄著襖袖子迎上來了。

街麵上幾盞遠近不一的燈籠光線不是很好,走進了,藍熙書喊了一聲老掌櫃,喜相逢大車店的老掌櫃的才認出藍熙書來,趕緊招呼親熱的噓寒問暖往店裏迎,一邊走著一邊對知客家客棧發生的火災唏噓了一把。

藍熙書安排妥當,就急急忙忙借口好奇知客家火情就出了喜相逢大車店,知客家客棧的火早滅了,大多數人一邊議論一邊辨認自己的救火的家夥什,僅有為數不多的急於知道個中內情的好事者還圍在知客家客棧被踐踏的不成樣子的門口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藍熙書近前豎起耳朵。

“喂!我說,到底死了幾個?”

一個下巴拄著扁擔的瘦子歪著脖子問一個剛從知客家裏麵走出來的一個裏長,這個裏長一臉慘淡的隻搖頭:“五六個吧!搞不清,人都燒的看不清摸樣了,大多數人是住店的生意人,唉!慘啊!”

“完了!這下劉掌櫃的慘了。”

“還說,劉掌櫃的也遭殃了,他倒沒燒的慘不忍睹,看樣子是熏暈了,讓橫木砸死的。”

“好端端的著的哪門子火啊!接連雨雪的,也不是天幹物燥的時候?”

“據小夥計說,可能是一夥人喝醉了酒,耍酒瘋弄翻了火爐子引起的。”

“倒黴催的!”

“有錢燒的!”

……

很好!比自己預算的要好,你開個頭,群眾就能邏輯出個驢唇很對馬嘴的結局來。

藍熙書看著散去的人群,有拎著袍裾匆匆來去的衙役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對著好事熟人的刨根問底。

藍熙書長長的吸了一口冰涼的還帶著糊焦味兒的空氣,身心舒泰的轉身往王記藥鋪走,那裏,夏十榆恐怕準備好火山爆發了。

大街上安靜了,此時已近子夜,王記藥鋪更是安靜的可怕。

藍熙書大大方方雙膝跪在廂房的地上,這兒,葛亭剛跪過,趙耀文跪過,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藍熙書了,王百草想豁出這張老臉進去給藍熙書說個請,他打心眼兒裏知道藍熙書是在維護夏十榆,貞姐拉住了王百草,不停的搖頭,夏十榆的脾氣她知道,你越求情他火氣越大,藍熙書更完了。

院子裏貞姐一手拉著老爹的手,一手拽著小安的後腰絲絛,王百草還好說,小安真替藍熙書擔心啊!他沒見過一向溫文爾雅的夏十榆臉色這麽難看過,小安真擔心夏十榆會活剝了藍熙書。

院子裏的無聲熱鬧藍熙書不知道,他正打開斜襟袍襟,慢慢褪下領口,光溜溜露出了上半身,挺括的肩膀,兩膀子疙疙瘩瘩的肌肉已初現男人陽剛的魅力,胸肌硬挺,居然挺白。

藍熙書一副甘心受罰又心安理得無愧於心的表情,這小子居然死不認錯,這讓夏十榆大為光火,居然膽大妄為不經自己知道就擅做主張將白話文的人和東廠的人通通吃掉,你以為你是占山為王黑白通吃的黑幫老大啊!竟然藐視法理綱常,置軍法於不顧,如果再不嚴加管束,下次還不把天給捅個窟窿啊!

啪!一聲鞭響,院子裏的老少三人俱是感同身受的一激靈。

當事人藍三少卻隻是一咧嘴,一動不動,肩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讓藍熙書咬緊了牙關,一條紅紫的鞭痕蹦起老高,沒皮開肉綻,這說明夏十榆手法施了技巧。

“你目無國法軍法,視人命如草芥,你這種行為和他們那些人渣有什麽區別!啊!你知不知道你在玩兒自己的命玩兒兄弟的命!”

啪啪!夏十榆見藍熙書硬挺著脖子毫無悔意,火氣上來了,手下加力,三條鞭痕交叉,其中一條開裂了皮肉,血滲了出來,像一條血蛇蠕動順著鞭痕往下。

藍熙書腰背沒動,被鞭打的局部肌肉卻突突**了數下。

夏十榆以為藍熙書會不服辯解或者據理力爭所作所為並非因為一己之私。

但藍熙書並未吭聲,這讓夏十榆越發生氣,不光是藍熙書不服軟讓自己下不了台,更是因為這樣性格的藍熙書日後怕要招來殺身之禍。

“你以為你殺了張冰前和李久木,就解除潛在的危機了嗎?你真是不知深淺,別說東廠已派人不日趕到虎牙口,就是白話文也已派錦衣高手出京了,你攪混了一池水,我們就會安全了嗎?你個簡直一派無知小兒的天真之舉。”

夏十榆越說越氣,越氣手上越加力。

“最近九邊吃緊,韃匪猖獗,你以為一次沙河口大捷就震懾匪患了嗎?不想著為國出力,卻把心思盡用於窩裏鬥自相殘殺上,枉我一番苦心經營,以為你堪當對敵偵輯大任。其他人爬冰臥雪深入大漠韃匪腹地玩命兒的時候,你看看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