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錢的回來讓藍熙書如釋重負,縱橫交錯的諸多煩惱也被他暫時放到了一邊,安之錢在藍熙書心目中的作用是很巨大的,他在,藍熙書覺得心裏有底氣。

特別是安之錢表現的這麽沉穩,更讓藍熙書覺得心裏踏實,心裏一踏實,就覺得白話文即使死扛著不說醉八仙的解藥也沒關係了。

兩人進了密室就沒再說話。

密室裏就一盞桐油燈,不算窄小的密室靠北牆地上豎著白話文。

這種說法其實很別扭,視覺更別扭。

其實藍熙書心裏很堵,因為一天前葛亭剛和閆七還在這裏。

白話文胳膊被卸了,直直的拖地,手勢詭異,一條腿膝蓋碎了血肉模糊,一條腿完好支撐著他依牆坐著,上半身及臉是幹淨的,淺麻子都看的清清楚楚,下半身血汙一片,大叉著腿的坐姿很霸氣,又透著一種強弩之末的淒慘,第一眼藍熙書就心裏說白話文消瘦了,這些日子這老狗也不好過。

白話文早早聽到動靜抬起頭,陰測測的眼睛看著藍熙書和安之錢前後進入密室,安之錢在前麵無表情,藍熙書在後氣定神閑,藍熙書掩飾了熊熊怒火,他表現出盡在掌握的氣勢。

藍熙書也自始至終與白話文對峙眼神,他從來沒這麽專注的審視白話文,他稍顯淩亂的發髻,他咬破了的嘴唇,他因看到藍熙書的到來而硬挺的脊背,他抬著頭顱不屈服的下巴,這是白話文不應該有的,他不打算活命了,這在意料之中。

這更讓藍熙書內心的憤恨加深!這如同一條苟延殘喘的老狗不但不搖尾乞憐,還作勢最後一搏。

白話文在側耳,藍熙書發現他的左耳血跡從耳道裏流出來,這不是自己弄得,大概是耗子為損傷他的聽力或是憤恨之際做的。

這一點兒都不為過。

白話文陰測測的眼神隨著藍熙書的身形轉動,整個人陰狠又冷靜,汗和血濡濕了袍子褲子,但是白話文沒表現出一絲痛楚,這是相當厲害的。

安之錢無視白話文,歸置擺了半間屋子的草藥,安之錢這份小心翼翼讓藍熙書感覺這老頭對自己和房子付出了全部心血。

很多是藍熙書沒見過的,有些類似於石塊的東西氣味相當難聞,林林總總二十多樣足足有一麻袋,藍熙書一個念頭就是房子慘了,接著一個念頭就是房子有救了。

藍熙書搬過一個葛亭剛曾經蹬藥碾子用的矮凳與白話文麵對麵坐下,他甚至覺得葛亭剛的魂魄還在這裏,看到此時此景的白話文,他是不是感覺到安慰?

白話文盡量在平穩喘息,但是急促的呼吸讓他痛楚加劇,白話文靠牆挪了一下後背,仰著下巴很艱難的抵在牆上,他的眼神沒改變過陰冷,他一直盯著藍熙書的臉。

他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個年輕的後輩手裏,夏十榆帶出來的人讓他陰溝裏翻了船。

藍熙書勾起一抹冷笑大咧咧的叉腿開場白:“白話文!你也有今天!後悔了吧!”

白話文當然後悔了,他後悔沒有在藍熙書羽翼尚未豐滿前將其置於死地,他的以圖後計養肥了藍熙書,但是如此他還是沒料到藍熙書敢這麽做。

白話文沒表現出激動但是真激動了,他的左耳痛不可當,他控製不住的**,他的腦袋高頻率的抖動著,讓他看起來像個癲癇患者。

藍熙書遠遠沒有解氣。

這遠遠不夠,這彌補不了魂飛魄散長城關外的夏十榆和兄弟們所遭受的一切,這遠遠不夠。

藍熙書熱血沸騰,他有將白話文撕碎的衝動,他又生吃白話文的衝動,但是藍熙書忍住了,他的胸腔劇烈起伏被控製。

“你沒有贏!嗬嗬!姓藍的!這些草藥來得晚了,那個丫頭命不久矣!還有楊士奇無法收拾的爛攤子,你抓我一定不是那個老狐狸的主意!”

白話文的嘴角滲著血絲居然在笑,抖動讓血絲飄揚出弧度,令人作嘔!

就像白話文拚盡力氣發射了兩根針,針針紮在藍熙書的心坎裏,藍熙書心裏一陣**,藍熙書磨牙,藍熙書指頭掐進了肉裏,但是藍熙書沒發作。

“什麽?”安之錢不想摻合藍熙書對峙白話文,但是白話文話裏有話讓他心驚,安之錢從草藥堆裏拔出腳兩步就蹲到了白話文的眼皮底下。

安之錢捏起了白話文的下巴,白話文被強製的呲牙咧嘴,血絲哩啦到安之錢的手上:“老狗!你再說一遍!”

嗬嗬!嗬嗬!

白話文輕蔑的斜眼看著安之錢臉上難看變形的燙傷疤痕:“我知道你能,你破解得了醉八仙,但是你破解不了桃花劫,那丫頭桃花劫成形,縱然你大羅神仙也難了。”

安之錢老眼瞪圓了,傻愣了一下,用力的手指讓白話文變形的笑容僵住了,白話文發出不堪疼痛的暗啞嘶嘶聲。

安之錢猛回頭看向藍熙書,藍熙書心裏一刺。

藍熙書的表情讓安之錢頭嗡的一聲,他知道在這兒問什麽說什麽都不適宜,安之錢猛地將白話文的下巴後頂,白話文的後腦勺在牆上發出吭的一聲,白話文沒叫,但是眼冒金星血從嘴裏湧出來惡心了安之錢一手。

安之錢甩手起身,大步奔密室口,藍熙書知道安之錢會找房子查驗仔細。

白話文因為安之錢一貫,頂牆上又前撲失控,整個上半身撲倒藍熙書**,嘴巴先著地,白話文發出難聞的嗚咽聲。

藍熙書紋絲沒動,叉腿低頭看著白話文艱難的蠕動臉朝一邊吐出了一顆血呼啦的門牙,鼻子嘴巴都是血,隨著喘息一個很大的血泡弄了他自己一臉,像個厲鬼一樣半麵猙獰,白話文就這樣還掛著詭異的笑紋在使勁抬頭看藍熙書。

這幾乎讓藍熙書瘋狂的想要掐死他!

忽然,安之錢走到台階又轉回來,手摸索出一個小葫蘆,揪起白話文把他豎在牆上,整個葫蘆口堵在了白話文的嘴上,安之錢一捏白話文的鼻子,然後一鬆手扔了傾倒幹淨的葫蘆站起身,惡心的拍手。

白話文粘了一嘴巴的黑藥沫,喉嚨裏發出有東西黏連阻礙呼吸的聲音,比破胡琴的動靜更讓人不堪忍受。

不用懷疑,當然不是救命的藥,也不是致命的藥,安之錢懂得白話文的用處,憤恨無法宣泄,隻有讓他活受罪才能減輕一些。

藍熙書根本沒阻攔的意思。

不大一會兒,白話文就覺得舒服了,他扭動著臉上的每一塊能扭動的肌肉,嘴裏發出的聲音人類聞所未聞……

“你要扛著,後麵的手段我多的是!”

白話文在牆上扭動,如一截人肉。

“白話文!你永遠都會比我更慘!”

藍熙書後仰了身子,自我調節漸漸升騰的怒氣!

“你以為匿藏你的一對兒女我就沒辦法了嗎?”

白話文還在扭動,血和口水混合著往下淌!

“你不說,我有耐心,你要是心存幻想有人救你出去那就是癡心妄想了。”

白話文扭曲著麵部表情想表達輕蔑!

“你一個白話文撼動不了太子之位,我敢抓你我就能擺平這件事,你低估我的能量了。”

白話文搖頭晃膀不予理睬。

“你可以撐住不說,但是我會讓你看到你白家覆滅的全程,看看你的兒子女兒怎麽慢慢死在我的手裏!”

白話文顯示難懂的不屑!

“你的後台會瞻前顧後權衡利弊,他會頂風保你不倒嗎?你別妄想了。”

白話文的喉嚨風箱一樣對著藍熙書!

“樹倒猻猴散你懂嗎?白話文!你可以繼續撐……”

……

“你埋下白蝶衣,就以為埋下了穩操勝券的伏筆了嗎?”

藍熙書看著白話文享受安之錢給他的特殊快感,間隔一段他就自言自語一番,最後一句,他看見白話文的眼睛直了一下,他喉嚨裏的嘶嘶聲息間斷了一下。

藍熙書捕捉到了。

但是白話文很快掩飾了反常,他是老牌錦衣衛出身,藍熙書懂得他也懂,要想從心理上摧毀他太不容易了。

基本可以肯定了,白話文頻臨絕境還這樣有恃無恐,大概就是葛亭剛閆七示警的沒錯,白話文的女兒兒子隱匿很深,白話文自認藍熙書挖不到他兩,他的兒子尚年幼不成大器但是白家有後他就死而瞑目了,但是他的女兒白蝶衣完全能夠完成他未竟的心願,白話文的自信來自這裏。

做漢王的走狗做到這種程度也實屬罕見了,藍熙書奇怪漢王給了白話文什麽好處讓他如此傾命,甚至不惜賭上家族。

白話文硬骨頭藍熙書早有預料,但是白話文這麽堅硬的心理防線倒是讓藍熙書有點兒無計可施,藍熙書稍作試探並不敢說得太多,以免這個老狗從自己的隻言片語中判斷出目前的真實情況。

藍熙書強迫自己沉住氣!

藍熙書更牽掛房子的事,安之錢還沒回來,眼見得天快亮了,也折磨白話文稍稍解了氣了。

藍熙書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