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和房子剛到新宅,大門口倚著懸燈杆猛揮大蒲扇的李四樹蹭一下跑上來,李四樹看藍熙書這麽好興致一馬雙跨,頓了頓,幹癟的笑容衝房子點頭示意。

房子跳下馬,一看李四樹的樣子就知道今夜消停不了了。

“三少!”李四樹等藍熙書下馬接過馬韁繩:“閆七出事了?”

“閆七!”藍熙書讓閆七繼續在安園的密室裏和葛亭剛作伴,沒他的話不可以出來。

藍熙書皺了眉峰咬了鋼牙,咯吱吱磨牙的聲音房子聽得很真切。

“葛亭剛喬裝打扮來告知的,他跟閆七密查白話文行蹤結果被人下了黑手,三少!甭擔心,葛亭剛機靈兩個人雖然受了傷還好全身而退,葛亭剛說他有重要的事向你匯報。”

藍熙書長長的鬆了口氣,葛亭剛早就憋不住了,閆七自打燈籠鎮破祠堂被人截了重要信物,心裏始終窩著火,雖然藍熙書一再開解說他有辦法重新搜集材料,但是閆七哪裏能呆得住!

藍熙書剛凝神的時候發現李四樹不知什麽時候抓著自己的袖口,燈光斑駁下,李四樹的臉半鬼半仙。

“三少!還有一件事,胡大疙瘩惹事了。”李四樹這麽一說,藍熙書使勁皺眉看著李四樹:“一塊說!”

“啊!”李四樹看藍熙書心情不耐,趕緊說:“我們刑訊邱得祿的時候他供出短火銃走私,牽連到神機營七營的吳灶安!這個吳灶安在酒樓上就跟胡大疙瘩幹起來了,一同和吳灶安喝酒的被我們的人失手打死了,吳灶安不知怎的調集了護城兵追出酒樓將咱們的人暴打,正趕上徐娘不老路過解了圍,後又有知了猴領著我們的人趕到,胡大疙瘩現在剛被處理,沒有大礙就是臉花了出門難了。”

李四樹說得熱鬧,藍熙書聽出了亂,不過這個消息糟不過閆七的事:“弄出了短火銃走私案?那!沒我部署你們……”

“剛好張大人有事來北衙門趕上了,一聽馬上簽駕帖下令收監吳灶安,我當時就到處找你,張大人發話我們……”李四樹抖著手申辯,藍熙書一擺手,李四樹抹著汗呲牙咧嘴。

按說錦衣衛拿人,隻要駕帖出示,不管是升鬥小民還是當朝王公勳貴哪有膽敢反抗拒捕的。

“反了天了!張大人怎麽說!”藍熙書心說這事張開望簽的駕帖他得挑大梁。

“張大人當時下了令就回府了,知了猴和李孝趕了去,當時張大人就火了,氣得親自帶人走了,我一直等你,現在詳情不得。”

藍熙書聽完這句話立馬不急不躁不愁不憂了。

張開望什麽時候火氣這麽大過,什麽時候亂過四平八穩的官架子,不就是一個邱得祿嘛!

短火銃走私那可是戳皇上肺管子的事,邱得祿禿嚕了這件事,離不得好死不遠了,藍熙書知道張開望造訪北衙門並不是視察工作,而是邱得祿始終讓他不得勁,他那麽積極響應這件案子無非是想快刀斬亂麻的解決了邱得祿。

折騰去吧!藍熙書倒是希望張開望越捅大了越好,這樣,多一個掣肘白話文的重量級人物,張開望明知道邱得祿跟白話文的關係還這樣高調,這說明,張開望已經對白話文沒了顧忌了,心裏已經翻臉了,這不正是自己想看到的嗎?

哥幾個都沒回來,井貌安到時回來了,屁股沒挨著椅子又走了,老王頭想牽馬進門,藍熙書擺擺手,老王頭一看撤了。

“我去找閆七!”房子簡短說完悶聲不響的牽過馬韁繩,藍熙書分身無術,聽著就一團糟,北衙門的事她攙和不了,但是可以了解閆七怎麽回事,藍熙書心裏美了,自己黏黏糊糊了一路,房子都沉悶悶的,但是房子這句話說明她麵子上惱,心裏已經替自己打算了。

“房子小心!”藍熙書捏了一下房子的手指,房子麵無表情的嗯了聲,藍熙書快速的抱起房子送上了馬,李四樹看著今晚格外殷勤的藍熙書很納悶,以前兩個人如影隨形也好得不得了,但是今晚的好卻是怪怪的。

藍熙書看李四樹對著房子打馬而去的背影長瞪眼,假咳了一聲,李四樹趕緊回臉喊老王頭牽馬。

北衙門的守衛門頭看見藍熙書就迎上來匯報,北衙門崗哨都撤了一半跟著充場麵去了,平時靠不上邊兒的雜役書吏低等校尉都遠遠近近大眼瞪小眼的看著藍熙書。

張開望搞得這麽興師動眾藍熙書忍不住偷笑了一下,等他看見遮遮掩掩的胡大疙瘩的時候李四樹上去一把拉開了胡大疙瘩的手,那些個經緯交錯的抓痕血印讓藍熙書立馬心裏鬧糟了,李四樹雖然說胡大疙瘩臉上掛花,臉上花到這個程度藍熙書還是很感意外。

旁邊的書吏好像唯恐藍熙書看不真切似得,燈籠恨不能杵到胡大疙瘩的臉上,氣得胡大疙瘩衣袖遮光狠狠地瞪著那個不看眉眼高低的書吏。

藍熙書沒說話氣哼哼一甩手騰騰進後堂,不是不想說話,藍熙書簡直是無話可說,要不是忍著他上去一腳的心都有了,呼啦啦,胡大疙瘩蹭著李四樹,三五個書吏雜役也跟了進來,平時沒他們站腳的份兒,今個空城,他們到來了濫竽充數的熱血。

藍熙書一推手,卷耳長案上的雜物推到一邊他高抬半拉屁股搭著邊兒,哐當,硯台砸地麵的聲音,噗噗,卷宗落地的聲音,胡大疙瘩跟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借著李四樹的身板試圖當掩體,自己都覺得沒份兒,你說人家負傷這兒那兒寸長的刀痕,或者內傷吭哧幾天那不跌份兒,今天自己弄了個滿臉煙花爛漫,不知道還以為在家被河東獅吼的老婆撓的呢!

李四樹也覺得丟不起這人,微一閃身,胡大疙瘩立馬覺得無依無靠了,耷拉著手側臉剜了李四樹一眼。

下麵的幾個書吏個個表情鄭重,其中一個最瘦小的居然兩手死死逮著一個筆筒,大有隻要藍熙書一聲令下他就身先士卒替胡大疙瘩找回場子的架勢。

說你什麽好呢胡大疙瘩,可惜了你這塊頭了。

“過來!”藍熙書瞪著胡大疙瘩,胡大疙瘩喏喏的前湊,聽話聽音,這聲音挺平靜的,胡大疙瘩膽大了些。

藍熙書低頭左瞅瞅右瞅瞅胡大疙瘩,鼻子尖上那一撓最搶鏡,剜去了有小指甲那麽大的一塊肉,藍熙書看這麽細致,胡大疙瘩更是受不了了,退了一步吭哧著說:“三少!我……那個……”

“唉!胡大疙瘩!咱能打架不這麽有水平嗎?”藍熙書火氣忽然被氣沒了。

本以為藍熙書會大發雷霆呢,這麽無奈綿軟冷幽默的一句話,不光把大家緊繃著的勁兒給卸了,還亮了一個笑點,首先李四樹差點笑噴了:“別說執行任務的時候讓那個灶王爺撓的,就說遇上潑婦忍讓造成的。”

哈!

圍觀的一起笑了,忽然覺得不合時宜,又都閉了嘴,嘴角的笑紋掩藏不住,搞得氣氛驟然滑稽起來。

胡大疙瘩恨不能鑽到長案底下去。

“你要是當場把那個……什麽灶王爺”藍熙書沒記住吳灶安的名字扭頭問李四樹,胡大疙瘩倒是快:“吳灶安!神機營七營,綽號叫灶王爺,就一渾人。”

皇上親征沒隨軍的不是廢物就是點心,還灶王爺?

“胡大疙瘩!這事要是換個人你說會怎麽樣?”藍熙書心平氣和的拍拍胡大疙瘩的肩膀,胡大疙瘩厚道有餘幹練不足,他是哥幾個當中最肉的一個,人讓藍熙書絕對放心,就是行事不果斷還有點兒婦人之仁。

胡大疙瘩的大腦袋又低了,他接不上茬。

李四樹狠聲說:“換了誰,那個灶王爺早不蹦躂了,讓他站著來躺著回去!這是一般的,要擱葛大遇這事兒,那小子還能似得更不舒服點兒。”

“錦衣衛辦公事,你是開天辟地這麽窩囊的人!”藍熙書神色凜然追加一句,胡大疙瘩一激靈,抬頭看見藍熙書淩厲的眼神。

“你!給我把那個灶王爺揪了來,揪不來麻煩就給我抬回來!兄弟!在哪兒丟的場子在哪兒找回來,捅大了有我!”

“是!”胡大疙瘩熊模熊樣的一挺胸,外麵有人喊了一嗓子:“張大人回來了!”

頓時馬蹄嘈雜,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