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晌午,藍熙書就看見了趙吉安的請柬。

這樣的請柬藍熙書的處理方式一般不是丁啞代勞就是根本不予理會,一般不予理睬得多,要不然不用幹活光飯局就排到年關了,但是今天藍熙書一看就欣然接受,甚至都不打聽一下何許人也,這讓丁啞納悶,他跟藍熙書說著丫無雙來過了,摸不著藍熙書影子走了,藍熙書怕她去煩房子,交代幾句就回了新宅。

進門趕緊問老王頭,老王頭說丫無雙沒來,但來了個美貌嬌娘,一呆就是小半天,還帶著不少東西。

老王頭看見個女子就感覺是美女,藍熙書納著悶過了前院,看見廊下藍衣繡坊的那個小丫頭了,才明白原來井藍衣來了,這個比較不煩,隻要不是丫無雙就好。

麗姑招呼三少的聲音裏麵聽見了,藍熙書進去的時候井藍衣已然站在了門口恭候,有些怕怕的斂衽行禮:“一向不知藍大人!請恕小女子無禮!”

藍熙書看看吃吃笑的房子,房子的氣色好多了,看來自己的身份井藍衣知道了。

“藍衣姑娘見外了,你是房子的朋友,不用拘於常禮!”藍熙書挺身直步進房,本來沒端官架子倒有些官腔了,井藍衣還在一旁保持著禮數,微微鋪展的月華裙因藍熙書的步伐而微微蕩漾,井藍衣一直垂著眸子不勝惶恐的樣子惹人憐愛:“不知道房子禁忌吃酒,幾乎害了房子,藍衣願意領罪!”

“不知者不罪!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藍熙書不想再提這件事了,看了一眼房子,房子過去攙起了井藍衣:“藍衣!我哥從來討厭別人逼他端官架子,你不要這樣,弄得大家這麽生分,我看了都別別扭扭的。”

“哥!本來跟藍衣聊得好好的!你一來,看把藍衣嚇得!”房子嗔怪的推藍熙書坐在椅子上:“不要板著臉!”

藍熙書已經刻意保持微笑了,被房子一使眼色隻好加大了微笑幅度,本來自然的笑容反而有點兒假,藍熙書怪怪的偷瞪了一眼房子,一撂眼皮,看見款款牽裙的井藍衣癡癡的看了自己一眼,一碰藍熙書的眼神,倏地躲開了,臉頰緋紅淡淡。

藍熙書忽然心裏不得勁了一下,藍熙書看得出井藍衣看自己的眼神特別,而且她在躲開房子的眼睛。

得跟房子說說,這個井藍衣還是不要走的太近才好!以免……丫無雙是前車之鑒!

閨蜜!很危險!

房子跟井藍衣說起婚嫁用品,房子興奮地討教,一度忘了兼顧藍熙書,藍熙書沒機會跟房子說丫無雙的事,聽兩個女孩聊這個很不自在,找個由頭退了出來。

他卻不知道他前腿出了大門,丫無雙後腳就到了,丫無雙沒走門,牆來牆往。

安之錢出發雲南了,葛亭剛成了安園的守護者,閆七好得很快!

果然不出藍熙書所料,為了穩妥起見,閆七把東西都放到城外了,白天不方便,藍熙書打算晚上行動!

張開望的效率很高中午之前全城戒嚴,搞得京城風聲鶴唳,滿大街的巡邏隊都有錦衣衛參與,四城嚴防警備一級。

藍熙書特別交代丁啞把自己人的力量全部力量放在新宅和安園楊宅附近,他要白話文的觸角不得滲透。

張開望與戶部會揖也很快,中午張開望就派趙一虎帶隊晝夜前往淮安倉控製所有涉案官員,藍熙書和趙吉安把酒言歡的時候,刑部左侍郎呂之棟會同刑部右侍郎孟成昆一道緊跟著出城,儀仗鮮明,鳴鑼開道,兩位正三品大員聯袂赴淮安倉辦案舉朝轟動。

大體情報已被掌握,錦衣衛當地密牒已將涉案人員監控,這個案子的節奏被控製,指日破案毫無懸念,藍熙書很明白一個道理,貌似固若金湯的利益團體,一旦一絲縫隙泄露,一點潰麵勢如破竹,利益的凝固有時候很堅固,但是有時候防護卻是防不勝防的,一個意想不到的紕漏就滿盤皆輸,那些貪字頭上一把刀的官員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注滿詔獄,兄弟們有活兒幹了。

“喝喝!”有點兒跟藍熙書喝對脾氣的趙吉安眯著小眼睛讓酒,戶部刑部的儀仗浩浩蕩蕩的過去了,後麵的人潮頂著大日頭合攏著議論紛紛,許久才散去,官麵上一有動靜升鬥小民茶餘飯後就有了娛樂的資本。

別說大街上,就是這酒樓過道裏人來人往的食客酒客都在議論這件事。

趙吉安心裏明鏡,自打藍熙書跟張開望會麵不到一個時辰,宮裏就將淮安倉的案子落實了,戶部刑部共赴淮安倉,沒成想錦衣衛倒唱起了配角,這可不是張開望的風格,雖然戶部一幹老狐狸都猜不透張開望想什麽,但是隱身的藍熙書的能量被趙吉安誇大了。

藍熙書收回探出窗口的眼睛,與趙吉安碰了下杯,這個趙吉安看來是久經場麵練家子,半斤酒下肚,臉不紅心不慌,看著藍熙書臉紅如布哈哈大笑:“藍大人!不會吧!都說你們錦衣衛個個海量!”

“慚愧慚愧!”藍熙書推開趙吉安的讓酒:“不怕趙大人笑話,我這酒量練不出來,所在藍某一般不敢在各位麵前出醜!”

這個趙吉安藍熙書派人查了下底細,為人倒也勤勉,滑頭了些,沒什麽劣跡,至於小來小去的不良嗜好倒是無妨,能進張開望的府邸是因為趙一虎,同是一個趙,但是僅是老鄉而已!

藍熙書決定從這人身上入手!

“夥計!夥計!上菜!”趙吉安招呼,外麵的夥計應著蹬蹬下樓催菜去了,藍熙書聽說了,這酒樓是趙吉安的外甥辦的,一般,但是南北菜兼顧,生意還可以。

趙吉安也打聽了一下藍熙書,所以一些活躍氣氛的妓女服務他都沒叫,投其所好,他可不想讓藍熙書小瞧了,好歹是個戶部員外郎。

“跟趙大人一聚是想打聽一些陳年舊事!”藍熙書不想浪費時間,喝的也夠火候了,該墊墊話了:“趙大人!不要緊張!與您沒一文錢的關係!”

疏忽緊張的趙吉安又被藍熙書一句話放鬆了,跟錦衣衛打交道貌似你好我好哥倆好!其實心裏都繃著一根弦呢,錦衣衛打聽事————基本上沒好事!

趙吉安的臉色轉眼三變,筷子上的一塊肉掉到桌上他都沒察覺,空筷子填到了嘴裏,藍熙書看在眼裏嗬嗬笑了叼了一口菜,趙吉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咬著空筷子也跟著嘿嘿笑起來:“不瞞藍大人!跟您們衙門打交道兄弟肝兒顫!”

這倒是實話!錦衣衛堪比豺狼虎豹!

藍熙書不反感說實話的人!

但是,趙吉安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藍某可曾構陷一人?”藍熙書撩了下眼皮,趙吉安麵皮一緊趕緊接口:“不是,趙某不是那意思!”

“我懂!不要緊張!趙老哥說的是實話,藍某討厭官服也就是這個意思,嗬嗬!說了不要緊張嗎?”藍熙書看見趙吉安鼻子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起身為趙吉安斟酒:“隻要不是謀反忤逆大罪,藍某一向不過問,水清則無魚這個道理藍某懂,小來小去,吃吃喝喝無傷大雅!”

藍熙書趕著趙吉安碰了下杯:“幹!”

酒杯倒置,藍熙書看著同樣酒杯倒置的趙吉安哈哈大笑:“藍某的酒量到了極限了,不能再喝了,再喝藍某要出醜了。”

“盡興就好!”趙吉安心裏踏實了些,推開了酒杯。

“跟你們戶部現任都沒關係!”

趙吉安又鬆了一口氣,但他就是不接茬,大胖臉堆出了抬頭紋洗耳聆聽的模樣。

滑頭!藍熙書心裏輕笑!

“最近藍某在翻看一些陳年舊案,恰巧收到一封密報,當年寶鈔提舉司吳大胡子是被陷害致死,密報還說當時受到無辜株連的官員不在少數,被殺被貶的數十人之多,甚至一些戶部能臣都受到罰俸處理。”

藍熙書不喝酒倒是吃菜筷子不閑著,嘴裏嗚咽著還字字清楚,藍熙書點著一道石鍋鯉魚讓趙吉安,趙吉安聽完藍熙書的話擰著眉頭戳了一下魚頭吮吸著筷子。

這件十多年前轟動戶部的案子趙吉安怎會不知道,他當時任戶部照磨所照磨,一個小小的正八品芝麻小官,當時被提調推行鈔法臨時不在戶部,那件案子仿佛一夜之間席卷戶部,寶鈔提舉司的提舉吳大胡子是個線頭,結果牽出一串徇私舞弊私製擴印寶鈔同黨,別說寶鈔提舉司的副提舉大使副使一連串,就是下設的抄紙、印鈔二局和寶鈔、行用二庫的官員幾乎一鍋端了,連戶部清吏司郎中主事都被牽連一大半,最後的證據確鑿也讓戶部上下匪夷所思。

那時的戶部錦衣衛出沒如入無人之境,皇上一聲令下,短短不到半月就結案殺的殺貶的貶,戶部一時如雨後春筍補充了很多新麵孔,同時新老舊部不約而同的對這件案子忌諱如深,外麵的議論紛紛,內部的卻沒有一人背後交頭接耳,當時戶部的肅殺趙吉安還記憶猶新。

藍熙書饒有興趣的看著趙吉安記憶洶洶,臉上變幻莫測。

皇上欽定的案子藍熙書要翻,這讓趙吉安摸不著頭腦,摸不透的事他不亂發言!

“藍大人!”趙吉安揣摩著藍熙書的笑眼背後的意圖,但是他霧裏看花摸不透,他遲疑著點了一下筷子:“藍大人!這麽多年的舊案……”

“隻要是冤案,我就查!”藍熙書微微笑:“趙大人!不要有顧慮,我不會讓你有麻煩的!而且,奉密旨暗查不可張揚!”

趙吉安臉色又是一緊,藍熙書隨即笑了:“趙大人!又緊張了不是?”

嗬嗬!趙吉安幹幹的笑了:“可是,……”

“不急!畢竟時日已久,趙大人!藍某可是對大人多有依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