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小廝進去稟告,張開望也早在等著藍熙書了,今早太子召見,張開望看到了淮安倉事件的原始文件,因為藍熙書沒與他碰麵,從書麵上又看不出更多的線索,張開望揣摩太子叫他來的本意,他大包大攬了要下麵徹查此事,也提出了由藍熙書堪當此任,但是太子不但沒有他預期的欣然采納,而是將那份原始文件交給他讓他回去好生琢磨一下。

接著戶部也接到了消息炸了窩了,東廠也企圖插一腿,張開望一時躊躇,反而不明白太子是著急破案呢還是怎麽著!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楊士奇更讓老滑頭張開望覺得摸不著頭腦,司禮監的人在旁,張開望隻好滿腹疑慮出了宮,他正等著藍熙書呢!

“大人!”藍熙書進門見禮就看見張開望手裏緊緊捏著的那份情報了,張開望一身紫色元寶花紋的直綴長衫,束發冠玉,正一眉頭的豎紋轉身,廊上卷簾半垂半掛,被切割的細條橫紋光線在張開望的臉上身上錯動,他等的焦躁了。

“小藍!怎麽才來?”張開望把藍熙書引為心腹親熱的招手,藍熙書見禮他頗不耐,一把拉住藍熙書的胳膊邁步進了書房,天眼通很知趣的止步於外,並將四扇開的花格雕花門挨個帶上了。

說是書房可書架上的書遠沒有楊士奇書房裏書籍盈架,卷帙浩繁,古玩玉器倒是琳琅滿目,藍熙書眼刁,雖然眼睛一掃而過他也發覺自己送給張開望的那棵玉白菜沒在其列。

一張金絲楠木的卷耳長案上,墨玉鎮尺被張開望大袖子劃拉一旁,示意藍熙書就近坐並扔給藍熙書一把烏骨描金的折扇,自己拾起一把呼呼扇著一屁股坐在案後。

“先說說淮安倉的案子!”張開望虎虎生風的打著扇子,油亮亮的臉上一派焦急,此時,他也不掩飾了。

“大人!這份奏報該應屬實無誤!”藍熙書扇子點了一下手心,他當然不能把白話文欲調虎離山截取閆七的意圖告訴張開望,但是又想要張開望配合自己的思路進行:“火速破案為根本,現在都知道,財政見拙糧儲欠缺一直為皇上心頭病,這樣的案子拖不得!”

“可是,太子……”張開望嘶嘶吸著牙縫,折扇一攏點著眼皮底下的情報眯眼看著藍熙書,他的困惑就在於此。

藍熙書看也不看那份情報,趨身前湊,隔著長案一老一少兩隻狐狸:“皇上數次親征漠北連年軍資耗費,這次舉兵諸多弘股之臣拿這個說事,搞得皇上一心眼子火,儲糧這麽緊要的事都有人頂風作案,這不是給我們眼裏揉沙子嗎?”

不光是眼裏揉沙子,這差不多給張開望心裏插刀子了,張開望也知道這也是給太子捅刀子,但是,人家畢竟一家親,到時候背鍋的還是底下人,戶部不好受,錦衣衛總管也難逃其咎。

“老夫也這麽想,我也提議由你堪當此任,盡快平波!但是……”張開望急著接口說了半截話。

“大人!”藍熙書展眉一笑,他知道目前為止皇上限期緝捕刺客歸案的事張開望還不知情,有時候高高在上反而耳目閉塞:“滋事雖然重大,但是太子另有煩心,針對皇太孫行刺案至今懸著,太子和您都下令屬下督辦此事,可巧不巧,昨夜我們的人在廊坊街一帶發現女刺客行蹤,但是線索很快斷了,您說太子怎麽會讓我此時離開呢?”

哦!張開望籲了口氣,竟然把這事忘了,皇太孫是定海神針,皇上的**,孰重孰輕還用掂量嗎?當然是追查女刺客重大了。

張開望有些無名火,倒不是因為藍熙書的分析,他開始明白太子讓他琢磨琢磨的意思了。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哎!大人!”張開望剛一張嘴藍熙書就打斷了:“大人!先請大人給屬下撐腰,屬下才敢據實以報!”

張開望咯噔一下,看著藍熙書挺直了腰:“說!”

“大人!左右兼顧並不難,難的是屬下有些人不敢查!”藍熙書賣了個關子,猶猶豫豫的看著張開望,一看張開望不耐的手勢接著說:“目前缺乏確鑿證據,屬下不敢妄言,大人!您想想皇太孫遇刺南京錦衣衛東廠府衙布下天羅地網,但是女刺客卻像插翅飛了一般,假如是一般的歹人那有如此道行?”

這也是張開望惱火的,這不都是飯桶嗎?藍熙書一提,他也心裏隱隱預感到了。

張開望沉眉看著藍熙書,藍熙書眼睛與之對視:“大人!王老虎您知道吧!”

“王老虎?”張開望眨了一眼眼睛,水汪汪的眼袋抽了下:“不是白話文的人嗎?”

藍熙書咳了一聲:“皇太孫遇刺當晚有人看見王老虎利用錦衣大令護送一個喬裝打扮的女子出城!”

一口氣說完,藍熙書語速快而字字清晰,這樣的節奏感讓張開望心跳加速腦後生風。

一句足矣,藍熙書根本不接白話文的茬!

但是藍熙書又想撇清和白話文的嫌隙:“大人!白大人一直追隨皇上親征,出事的第二天才到的南京。”

貌似藍熙書也為白話文撇清,但是張開望的眉頭確沒有展開,藍熙書接著說:“白大人不可能知情,您想想,白大人這麽聰明的人,紀綱前車之鑒……”

藍熙書最後這句可是毒啊!

聰明人?做傻事的往往是聰明人!聰明人才想著借政治投機飛黃騰達,紀綱不是聰明人嗎?解縉不是聰明人嗎?

皇太孫一死,太子毫無懸念的倒台啊!

受益者是誰?期間的厲害讓張開望抹著汗心裏發冷。

“最可恨的是王老虎,要不是我們錦衣衛的人我就不會諸多顧忌!”藍熙書表明心跡,張開望也是煩惱這個啊!

“王老虎呢!”張開望殺機隱現。

“南京東廠死牢裏!屬下也沒動,怕不好給白大人交代,就這也恐怕已經讓白大人心有嫌隙了。”

“無妨!把這個王老虎押解來京!我倒要看看誰借給他這麽大的膽子!”張開望惡狠狠的說完,忽然抓住藍熙書的手腕:“即使……”

“盡量內部處理,大人!屬下不會擅自捅到宮裏,屬下還指望您罩著呢!”

哈哈!張開望舒心的笑了,聰明人好說話不點就透。

倒不是張開望有心包庇,而是他隱約明白就是白話文後麵的勢力他得罪不起,挑明了,白話文忤逆之罪死罪難逃,他後麵的倒不了台,自己這不是自找不舒坦嗎?還不如另尋個由頭解決了呢!

剛笑到一半,忽然想起淮安倉這檔子事:“還有淮安倉呢?”

“更容易!拉上戶部刑部我們的人!刑訊緝捕一條龍,大白於天下,省的那些禦史台言官雞蛋裏麵挑骨頭!司法正途,就是別有用心的人也插不上針,大人!我們的人打頭陣!”藍熙書可明白張開望事事想占頭功,他可不是個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人。

藍熙書諸葛亮一般搖起了折扇,吹得方向可是張開望的豬頭臉。

“小智囊啊!”張開望嗬嗬笑了:“好!就這麽辦!我這就進宮,人今天就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