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書也有些心慌了,按說這是用不著他出頭的,偷盜宮廷物品說起來也不是驚天大案,太子不至於要自己上朝稟明吧!

藍熙書還沒上過朝呢,朝見的禮儀,學是學過,但一時間藍熙書還沒心理準備,一下子慌了。

耗子丁啞忙活著給藍熙書穿戴官服,吳連旺差人找麵君的笏板,並告訴藍熙書一些細節。

井貌安匆匆忙忙趕回來,附在藍熙書耳邊低語一句,藍熙書的臉刷了冷了,瞪視著井貌安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吳連旺甚至離藍熙書最近的耗子都沒聽清,但藍熙書勃然變色大夥都看見了。

“確定?”藍熙書聲音很低,他慣性的撚了手指,眉頭皺著,咬著後槽牙忽然扭臉問正低頭琢磨事的吳連旺:“兵部給事中是幹啥的?”

“兵部給事中?”吳連旺打了一下愣神,忙上解釋:“言官!說白了沒事兒噴口水給百官添膩歪的人,官不大,動靜大,逮誰咬誰!”

吳連旺這番話還真是通俗易懂,藍熙書明白了,恨的牙根兒直癢癢。

“今早有個叫李鐵嘴的給事中上疏參我一本。”藍熙書惡狠狠的環視,屋裏十多個人都訝異了,藍熙書還沒混個臉兒熟呢,就有人盯上了?

“不會吧!這個李鐵嘴我知道,都叫他兵部二杆子!”吳連旺也納悶了,按說以藍熙書的知名度,再加上這才剛到任一天,怎麽就讓這幫人給盯上了呢,竟然毫不顧忌,一般人都不願得罪錦衣衛特別是北衙門的人,留條後路大家都懂得。

“丫的!”藍熙書憤怒難以抑製唇語罵了一句,穿戴整齊,外麵以把馬備好了,藍熙書忽然發現內堂氣氛因為自己的情緒外露而變得壓抑緊張,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太沉不住氣了,自亂陣腳犯了大忌。

“把五城兵馬司的那幾塊料好好料理一下,必須盡快活蹦亂跳的,我想張大人自有應對,不用擔心該幹嘛幹嘛,我不回來任何人不得提調人犯。”藍熙書是衝著吳連旺說的,吳連旺連連稱是,藍熙書感覺宮裏急招不可能是因為這件事,但是為了穩住吳連旺和大家胡亂猜忌故意這麽說的,果然,大家的臉色隨著藍熙書的放輕鬆而緩了,這是事即使有人借機攪和也沒什麽大閃失。

藍熙書謝絕吳連旺好心跟隨,很推心置腹的交代吳連旺鎮守衙門。

藍熙書和耗子快馬趕到大明門的時候,早有一個小黃門侯著呢。

藍熙書在李百旺的引薦下拱手禮讓,也沒什麽廢話,就跟著小黃門和李百旺急急奔午門。

穿過空曠的廣場,紅牆碧瓦,鬥拱飛簷的皇家氣派藍熙書無心欣賞,陽光普照紫禁城,天空冰藍高遠,人間難得四月天,正是柳絮飛花時節,燕子穿柳,著春裝的宮女三五個妖嬈正過金水橋,看到步履匆匆的藍熙書幾個都停住腳步嘰嘰喳喳交頭接耳。

午門守衛都是錦衣衛,藍熙書的人是見過的,藍熙書的故事也是耳聞的,藍熙書腰間的禦賜繡春刀就是特殊通行證,沒人盤問。

今天不是大朝,太子在禦門聽政,藍熙書在雕龍柱前等著小黃門進殿稟報,看時辰早朝接近尾聲了,自己趕著壓軸來了。

這一路藍熙書的腦袋飛快的轉著,想著種種可能的發生,各種相應的應對言辭藍熙書都細細斟酌思量一番,藍熙書不停的提醒自己冷靜,待到耗子幫他整理衣冠袍帶的時候,藍熙書緊張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這是藍熙書長久一來自我快速穩定情緒的好習慣,人慌無智,藍熙書知道隻要自己不過度緊張,任何突發狀況都有應變之策。

耗子為藍熙書捏了一把汗,但沒說話。

“北鎮撫司新任鎮撫藍熙書進殿!”有太監大聲唱喏,藍熙書路過了手持金瓜的大漢將軍,頓了一頓再次穩穩心神,舉步跨過漆紅的大門檻,藍熙書立刻感覺的數不清的視線在他邁入門檻的一瞬間投射向他,盡管藍熙書躬身垂首沒有亂眼掃射,但渾身器官都敏銳的捕捉到各種眼神了,這個時候萬眾矚目的感覺真不怎麽樣。

跟著小黃門亦步亦趨,藍熙書不敢亂看,低著頭就覺得到處金碧輝煌,遊龍柱腳,漆金的仙鶴燭台,青袍,綠袍,緋袍,一雙雙靴子在挪動,有人在交頭接耳,烏紗官帽的翅子摩擦發出的輕微聲響都聽得清清楚楚,藍熙書低著頭看見前麵的小黃門駐腳了,也就站住,接下來倒不用教,藍熙書撩袍跪倒大禮參拜並聲音洪亮大聲道:“新任鎮撫藍熙書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朱高熾溫和的發話,禦案後麵端坐的他再次看到這個讓他倍有好感的年輕人。

“謝太子殿下!”藍熙書聽話聽音他沒細聽出朱高熾話裏的殺伐語氣,揪著的心鎮定許多,他還是不敢亂眼掃射,雖然他知道楊士奇在看他,張開望也在其中,但就是不知在何位。

“藍鎮撫!今有李客才上疏,奏你聚賢樓縱容屬下酗酒鬧事,為一彈詞女子而大打出手,影響惡劣,可有此事?”朱高熾言語徐徐道來,不但沒有苛責之意倒有些打聽八卦緋聞的意思。

藍熙書心裏暗罵,這樣的雞毛小事居然也有人拿到朝堂之上說事,這個李客才何許人這麽無聊至極,藍熙書咒罵間沉吟少許,知道所為何事他的心倒穩住了。

藍熙書剛一弓身端正了笏板要說話,但覺得眼角餘光綠袍一閃,有人出列言語凜凜:“啟稟太子殿下,此事貌似無甚,但是作為錦衣衛鎮撫,在這種地方縱容屬下酗酒胡鬧,影響惡劣之大,不但有損於我大明官員形象,更是給朝廷抹黑,請太子殿下不可小視姑息!”

藍熙書抬了一下眼角看到一個瘦巴巴的中年人,言語尖刻一口浙江口音,他的笏板和抬起的衣袖使得藍熙書沒看清他的臉。

他妹的,自己哪裏得罪他了,竟然搬石頭砸自己。

“這件事容臣細奏,這位大人所言與事實嚴重不附,當時卻有屬下起了爭執,但隻是一場誤會而已,口角幾句,待明真相,也就過去了。”藍熙書說話之際快速抬頭看了一眼禦座上的朱高熾,這個朱大胖子黃袍加身端坐禦案後,如一座肉山人牆,此時正端起一杯清茶輕輕搖首吹著茶沫,微微抬起的眼角正與藍熙書接個正著,藍熙書瞬間覺得太子給了自己一個特別的訊息,那是什麽眼神?

心照不宣,間或有心有靈犀?藍熙書就覺得這一個眼神足以讓他身處泰然。

藍熙書立刻穩住呼吸,娓娓道來,講井運水怎樣偶遇失散多年的表妹,與同事起了誤會口角幾句,藍熙書深加工的這個故事重點突出了故事性,忽略了事件起因,說的朱高熾頻頻點頭。

更難得滿朝文武也過了現場聽書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