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龍門所錦衣衛總旗藍熙書見過夏大人!”藍熙書被一個五軍營的親兵架著給聞聽消息趕過來的錦衣衛僉事夏煜見禮。

這麽多高官顯貴裏麵,藍熙書就認識夏煜,這讓他多少有點兒人賤卑微的感覺。

到處是甲胄鮮明的士兵,各路將領威風凜凜的來往,杏黃旗金龍招展,探馬藍旗來去匆匆,沒見過這麽大場麵,哥幾個包括藍熙書有點兒暈場,特別是葛大,眼睛都不夠使得了。

除了藍熙書被架著勉強行走以外,獨立站著的就是葛大了,其餘的哥幾個都被抬著進了關,也不全是裝,真是負傷累累,要擱尋常人早撂挑子了。

這樣好,緊急情況下兩眼一翻暈倒了事,這是藍熙書授意的,萬一漏了馬腳可就糟了。

井運水哥幾個被抬著路過藍熙書的時候,藍熙書感覺哥幾個很享受,他們與其說是昏迷還不如說是借機沉睡。

葛大也跟著見禮,但沒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報號,身份尷尬,而硬氣慣了,讓他昏迷裝樣他還不會。

夏煜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落在藍熙書臉上,:“夏十榆夏千戶呢?”

“夏大人不幸……”藍熙書真不是裝的,一下子哽住說不下去了,有兵丁抬著夏十榆幾個的屍體路過,夏煜疾步上前撩開破鬥篷,呆怔了一下,旁邊一個五十來歲的錦衣衛四品官服罩身的人湊上腦袋,夏煜手指捋著八字胡暗歎氣,放下鬥篷,那個短須白臉的人撩起鬥篷又仔細看了少許才放下,一揮手,兵丁把人抬走了。

藍熙書對夏煜身邊這個人的一舉一動給予了特別關注。

如果猜得不錯,這個人應該就是神鬥已久的白話文,早聽說白話文是個白淨麵善的矮個子,能在夏煜身旁隨意舉手投足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藍熙書難以說清自己此時看到白話文的心情,他的整個身體連嘴唇都哆嗦了,他呲牙咧嘴的忍痛表情讓旁邊的小兵很同情,使勁兒托著藍熙書的胳膊肘,藍熙書索性把重心轉移。

“你們怎麽進來的?就你們這幾個人?”白淨臉胡須規整的白話文陰著臉眼睛狐疑的看著藍熙書問話:“奧!還有你再說一遍是誰?”

問話的當口,白話文觀察著藍熙書還不時的斜眼捎帶著不遠處的夏煜。

夏煜在吩咐一個百戶,短須粗獷的漢子頻頻點頭,並不時的看向這邊,接著井運水一幹被抬著的傷員跟他去了。

藍熙書一臉惶恐的數著白話文臉上的淺麻子,一副小兵不經世麵不知所錯的表情。

旁邊架著他的兵丁趕緊晃了他一下說:“這是你們錦衣衛北鎮撫司白大人!”

果然是他!

藍熙書深深地記住了這張麻子臉,再次傷重不支的見禮,半邊重心依托在旁邊的兵丁胳膊上,旁邊的小家夥年紀不大卻也膀大腰圓,卻也忍不住吭哧了一下,憋氣用力架著藍熙書。

“屬下藍熙書見過白大人!出去了一百多人,隻剩下我們這幾個了,我們一路被韃子糾纏,臨近喜峰口夏大人為掩護我們而慘遭不幸,多虧英國公的先鋒探馬出關巡查我們才得以脫險!”

藍熙書所指的英國公就是張輔,皇上的深為倚重的能臣,一提張輔,就一個把錦衣衛鎮撫司玩得轉的白話文聽了也是脊背一僵。

白話文擰著眉頭見夏煜往這邊走了,趕緊俯身問:“可有重大軍情?”

藍熙書麵對著日夜讓他為之痛恨的白話文一臉認真和惶恐:“屬下正要稟告夏大人和白大人,因為當時被英國公的人誤以為是韃子細作,所以將阿魯台布兵地圖呈交上去,本來夏大人臨終交代要呈報您和夏大人的,哎呦!”關鍵時候藍熙書身子一晃,整個身子歪倒在了旁邊小哥的身上,大腿上未來的及做處理的傷口鮮血淋漓濡濕了袍襟。

剛好夏煜切近聽見了這句。

“白大人!地圖已呈報皇上禦覽,此次駐龍門所全體錦衣衛功不可沒,也給我們長了臉了。”

“那是那是!”白話文麵皮一抽趕緊接話。

“藍總旗!先忍耐一會兒,恐怕皇上要召見細問詳情。”夏煜伸手扶了一把藍熙書,藍熙書趕緊應是。

“哎!你沒見我們的人嗎?”夏煜忽然轉臉白話文:“白大人!人不是早派出去了嗎?”

正在凝眉細思的白話文一激靈,他把臉轉向了藍熙書:“藍總旗!沒見我們的人接應嗎?奇怪了,照夏大人吩咐,咱扈從隨軍的錦衣衛都分隊沿九邊各關卡出關接應了,現在還沒一隊返回奏報的。”

白話文臉上陰晴不定,他的眼睛在藍熙書的臉上轉來轉去。

藍熙書預料的沒錯,耗子和丁啞分頭回京將前期情報呈報,這勢必會讓白話文有時間做準備,說起來也真是幸運,藍熙書他們走的是喜峰口路線,碰到也是人手最少的白癡陳六福,最重要的是皇上親征至此出關,要不然,真很難預料後果怎樣。

“沒有啊!我們在夏大人的帶領下被韃子追殺的窮途末路堪堪接近關口,要不是英國公的人碰到,即使關卡附近再無韃子,我們重傷之下也實難活著回來!”

這會子夏煜也皺緊了眉頭:“都是一群廢物!”

白話文麵色不虞,正要再加詢問,一個小黃門氣喘籲籲的趕來:“夏大人!皇上有旨!著錦衣衛藍,藍什麽覲見!”

這個麵黃無肉的小黃門打量著旁邊慘不忍睹的藍熙書。

夏煜連連應是。

“走吧!”小黃門看著藍熙書麵露憐惜之色:“難得!難得!”

藍熙書忍痛回頭給葛大遞了個眼色,葛大懵懵懂懂的跟著藍熙書身後,這是要見皇上,誰見過皇上呀!葛大隻覺得血一下子全奔腦門子去了。

藍熙書和葛大的心一通撲騰開了。

侍衛林立,刀戈向天,藍熙書覺得滿眼都是一色的甲胄分明,看不見天看不見底,腳下虛飄,被兵丁扶著走起路來都跟騰雲駕霧一般,疼也不疼了餓也不餓了,藍熙書不敢再四處張望,眼觀鼻鼻觀心,把打好的草稿行雲流水了一遍。

白話文在旁默不作聲,腳步細碎無聲,倒是夏煜緊忙低聲囑咐藍熙書覲見皇上的禮節細要。

在漠北是狼,入了關到了這兒反而得要時時刻刻裝孫子了,藍熙書一臉惶恐連連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