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隻聽見岸邊一陣響動,很多岸邊船上船下的一下鑽出好多人來,至少有六七百人,又把這三四百名盜賊圍住了。

黑大漢這會兒不再後退了,衝著灰大褂高聲嚷了一句:“也是你倒黴,我們是房山和門頭溝的礦工,今天正好領了份銀準備集體坐船由運河返鄉!本來不想鬧大的,既然你要鬧大,那我們就奉陪到底!”

話剛說完,他不知道怎麽的就從腰後掏出一把小鏟子來,大叫了聲:“打!”照著灰大褂的腦門就拍了下去!

他這六七百礦工兄弟聽到這聲“打!”,也迅速從腰間掏出了小鏟子、小錘子,照著盜匪們就衝了過去!

頓時,喊打喊殺聲一片!

這些礦工打起架來,絲毫不比朱翊鈞這些層層選拔的精兵們差!他們雖然沒練過什麽武功,但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有的雖然被盜賊們拿刀戳中了,卻象沒事一樣,依然不管不顧的向前衝,就象一股黑色的浪潮,轉眼間就把盜賊們全部打倒在地!

馮保這時對戚繼光使了個眼色,略一比劃,戚繼光迅速明白了,兩人指揮“虎賁軍”和禁衛營的四撥人紛紛後退,在皇帝麵前形成了護衛圈。

朱翊鈞這時正是看得熱鬧,也絲毫沒覺得危險,一把把戚繼光拉了過來:“戚將軍,你來告訴朕,為什麽這些礦工這麽能打?”

戚繼光顯然也被這幫如同猛虎一樣的礦工們震撼住了,他略一思索,迅速附在皇帝的耳邊回答道:“皇上!臣是這麽考慮的,這可能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礦工者,天天以命相賭,早上下礦坑,晚上有命出來,這一天就過去了。每年隻幹三個月或者半年的活,領到份錢,就可以回家過下半年。所以他們天天把命捆在褲腰帶上,時間一長,也就見怪不怪了。”

“第二,礦工每天下井坑作業的條件非常惡劣,隨時可能因為滲水、塌方而被埋,所以他們必須團結,生死一心,加上他們大部分也都是同鄉,所以他們一旦拚起命來,齊心協力,勢不可擋!”

皇帝點了點頭,突然若有所指地朝戚繼光眨了兩下眼睛,見戚繼光還在詫異中,用手指了指兩邊,又指了指前麵。

戚繼光張大了嘴:“皇上!您的意思是說……”

皇帝笑了,湊近他的耳邊說了一句:“如果朕沒記錯的話,是你說的要召募新兵,訓練新軍吧?”

戚繼光連忙點頭:“皇上記的絲毫不差!”皇帝又笑了:“那你還在等什麽,這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麽?”

戚繼光這才恍然大悟:“多謝皇上賜教!”

朱翊鈞這時把胡宗憲、馮保和朱雀也叫到了近前,笑著對他們說:“這六七百人,可一點也不比我們一營‘虎賁軍’的戰鬥力差!戚、胡你們二位將軍好運氣,這些人朕就交給你們了!朕再給你們出一招!你們兩個快速回到剛才的地方,和青龍一起召集原地待命的一千三百名‘虎賁軍’和禁衛營,讓他們迅速換上軍服,裝作東郊大營的兵馬,把這些礦工猛虎們鎮住,帶往東郊大營。朱雀!你帶著龍旗去東郊大營,告知他們此事並作好安排。馮保!咱倆兩個和這二百人先走,去看張老先生去。然後再和戚、胡他們會合。”

胡宗憲這時也迅速明白了皇帝的意圖,倒是戚繼光和朱雀比較擔心皇帝的安全:“皇上!您這一去,隻帶二百人,是不是……”

朱翊鈞笑著揮了揮手:“朕沒事!你們隻要把這些礦工猛虎們收伏好,朕就心滿意足了。張老先生不喜歡熱鬧,二百人去已經不少了,再說了,有馮保呢,你們還擔心什麽?”

說完拉著馮保就走,二百人還是分為四撥不緊不慢地走著,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張德閑的住處。

……

這時候,戚繼光和胡宗憲匯合青龍已經帶領“虎賁軍”和禁衛營來到了集市上。隻見勇猛的礦工們已經基本解決了戰鬥,正在把這些倒在地上的盜賊們攏在一起,往中間扔,然後把他們掉在地上的刀撿起來,也扔作了一堆。

不一會兒,就堆起了兩座山,一座是人山,一座是刀山。

這些盜賊們平時很少拿刀,主要是防身用,雖然也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但都沒怎麽打過群架。一般的團夥作案,最多十幾二十幾個人,在集市偷了東西後,一傳一,快速轉移,一旦失手了,就一塊兒過來幫忙。一般人見他們人多勢眾,丟的東西也不多,能忍就忍,該躲就躲了。

今天正好趕上他們東郊分堂的今天上香會,人都來齊了,正是士氣高漲、飛揚跋扈的時候,還想就此顯示一把他們的力量,卻沒想到一下子摔了這麽大一跟鬥。

這些如猛虎般的礦工則不一樣,平日裏因為經常要和另一些礦工團體爭奪好一些的開礦位,所以打群架是常事。再有,確實如戚繼光所說,他們每個團體基本上都是同鄉同族,而且天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出現險情時必須齊心協力,所以今天他們徹底打痛快了。

黑大漢此刻黑著臉,手裏拿著小鏟子,慢慢靠近著最後仍然站立著的灰大褂——無量堂主。

“撲通”一下,灰大褂腿一軟,還沒等黑大漢靠近,就哭喪著臉跪下來:“黑爺爺!礦工爺爺!您是我親爺爺!我是您孫子!孫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讓您動怒了!您開開恩,別跟我這不長眼的東西計較,髒了您的貴手!就請您放過我一馬吧!礦工爺爺!”

黑大漢本來黑著臉想好好教訓他一下,被他這一番話給逗樂了:“你叫我什麽?”

“爺爺!您是我親爺爺!”

黑大漢笑得合不攏嘴:“我有這麽老麽?你這胡說啥呢?老子還沒娶媳婦呢?兒子都沒有,哪來您這麽個畜牲孫子?”

灰大褂愣了一下,迅速自己扇起了自己耳光:“對對對!是我信口胡說!那我不當您的孫子,給您當個好兒子!幫您找個好媳婦,當我的親娘!您這該打打該罵罵!好不好?”

黑大漢更樂了,卻突然又黑了臉:“你這一會兒不到就變成兒子了,飛快長了一輩,按照你這個速度,那是你不是再過一會兒就想變成我老子了?”

灰大褂一聽急了,腦袋磕在地上“咚咚”直響,就象搗蒜一樣:“兒子不敢,我永遠給您當兒子!您永遠是我親爹!”

黑大漢沒想到這個灰大褂無量堂主這麽不要臉,手裏拿著小鏟子還真有些打不下去。旁邊的灰大褂看出來有門兒,在地上跪著緊走兩步來到黑大漢的麵前,使勁摟住他的褲腿,加大了求饒的力度:“爹啊!您就行行好,放過兒子吧!兒子已經知道錯了啦!兒子一定給您找一個如花似玉的親娘!剛才那位女攤主就很不錯……”

說到這,灰大褂急忙回過頭去,在躲遠的人群中尋找著那位有些姿色的女攤主,用手一指:“親爹!您看,就是這位女攤主,讓她來給您當媳婦好不好……”

黑大漢聽到這兒,一腳就踹翻了灰大褂:“你這個龜兒子!還敢提起這位女攤主,要不是我剛才出手相助,你已經偷盜得手了。你還看別人漂亮,我看今天要不是我們有這麽多人,你還想仗著你們人多,強占別人姑娘吧?”

黑大漢說到這,旁邊圍觀的人群立刻發出了叫好的聲音:“對對對!別聽他的,這種人就是屬狗的,欺軟怕硬!”

“對啊!打死他,這種盜賊少一個,就太平很多!”

“打死他!打死他!”

到了最後,人群中你叫我嚷的聲音逐漸統一起來,群情振奮,拚命叫嚷著:“打死他!打死他!……”

灰大褂這下完全沒了主意,臉色蒼白地坐倒在地上,就象一隻落水狗一樣,靠著最後的一點氣力支撐著肩膀,眼睛裏滿是討饒的哀求,看著黑大漢,求他手下留情。

黑大漢看著他,再看看群情振奮的場麵,攤出雙手無奈地衝著灰大褂笑了笑,表示你這是眾怒難犯,我也沒辦法。

灰大褂忽然用手一指黑大漢的身後:“你看!那位漂亮的女攤主已經答應放過我了,她正在點頭啊你看!”

趁著黑大漢回頭的一瞬間,灰大褂忽然用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雙腿用力一蹬,使出了一招兔子搏鷹,左手鎖住了黑大漢的脖子,右手迅速從腰間拔出一把藏著的匕首來,頂在了他的脖子上。

“哈哈哈!”灰大褂發出了得意的大笑,“老子最後還是贏了!就憑你這幾下,想把老子弄死,還差得遠了!現在聽我的命令,讓你的人統統把武器放下!”

現場一下寂靜下來,都被灰大褂的突然襲擊震驚了。黑大漢停頓了一下,旁邊的礦工們也都停下了手,靜止在了原地。

灰大褂更得意了,大聲叫喊著:“快點兒,把你們手裏的武器放下,給老子讓出一條路來,要不然,老子就讓這個黑殺才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