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裏的“血”字還沒有說完,就見黑大漢突然勾起後腳猛地踢了灰大褂一下,趁著他叫疼的時候,兩個臂膀猛地向外一掙,迅速掙開了灰大褂的鎖喉。

這時候,隻聽見“哧啦”一聲,這一下雖然掙開了灰大褂的鎖喉,但他右手的匕首還是劃傷了黑大漢的臉,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流遍整臉。

灰大褂這下徹底沒了要脅的本錢,隻得不停地後退,但那些剛才靜止的礦工們很快圍了過來,讓他不得不站在原地發抖。

黑大漢既沒叫疼,也沒用手去擦拭鮮血,就這麽任由鮮血流著,但他這下顯然徹底被激怒了,黑著臉就來到了灰大褂的麵前。

圍觀的人群中這時又爆發出了“打死他!打死他!”的叫聲,而且比剛才還要震耳欲聾!

黑大漢一咬牙,舉起了手中的小鏟子,照著灰大褂的腦門就拍了下去……

就在這時,半空中突然響起了一聲“住手!”聲音不大,但是很清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身影迅速來到了黑大漢的麵前,一下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戚繼光!

他正好和胡宗憲、青龍帶著“虎賁軍”和禁衛營趕到,看到已經是時候了,迅速出手製止了黑大漢!

就這一下,連他身後的青龍都不得不讚歎,看不出來,這戚繼光居然還是一個精通武學的武林高手!

黑大漢根本沒看清伸手攔住他的是誰,下意識地將胳膊一甩,按照他的氣力,肯定可以把這個人甩出老遠。

可是,他這一下,竟然沒甩開,而且麵前這個人一下子舞動右拳,直接打向了他的頸部。

黑大漢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人這麽厲害,正在目瞪口呆的時候,發現這個人的拳頭竟然停住了,脖子上掠過一陣風,頓時一涼。

黑大漢這才看清,眼前的這個人穿著將軍軍服,雖然身材比自己要瘦很多,但很結實,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黑大漢這才醒過神來,雙手一抱拳向戚繼光行了一個禮:“大人!”

這時候一千三百名“虎賁軍”的禁衛營迅速圍攏過來,把六七百礦工圍在了中間。

灰大褂這時就象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頓時兩眼放光,一把跪在地上抱住了戚繼光的小腿:“大人!您要給草民作主啊!您看看他們這些人把我的兄弟們都打殘了!他還想一下要小人的命!這您都是看見的啊!大人……”

……

此時的朱翊鈞和馮保,已經敲開了張德閑住所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朱翊鈞有些不好意思,站在了馮保的身後。馮保看到皇帝如此,不由得笑了一笑,走上前去:“請通報張德閑張大人,在下姓馮,就說李太後派在下前來探望。”

管家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點了一下頭,客氣的說了一聲:“您請稍候,我這就稟報我們老爺!”說完轉身稟報去了。

馮保看管家走遠了,才悄悄地問皇帝:“皇上,您怎麽……”

朱翊鈞伸出手打斷了他的問話,反過來問了他一句:“母後把晴天寄放在張德閑這兒,你知道吧?”

“臣知道。”

“那你想想,如果傳出去,知道朕來過這兒,看過晴天,那海選不就形同虛設了麽?”

“那皇上!您……”

朱翊鈞衝馮保眨了眨眼睛:“一會兒你走在前麵,和張老先生聊聊天,爭取讓晴天出來,然後你想個辦法,讓朕扮作你的隨從,跟在你的後麵……”

“這……”馮保猶豫了,“皇上!這合適麽?”

“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朕隻要看看她,就心滿意足了!”

“好吧!”馮保低頭想了想,還真想出一個辦法來。他一揮手,躲藏在旁邊的禁衛營內衛立刻走上前來,“你去,把藏好的軍服找兩套出來,你和皇上一人一套,換好了裝作我的隨從內衛。”

“是!”內衛應聲而去。

“皇上!您看這樣行不?”馮保輕聲問了下皇帝,皇帝點點頭,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皇上……”馮保這時又皺了皺眉頭,提出了一個新問題:“咱們這次就這麽空著手去拜訪,是不是有一些突兀……”

嗯!還真是!來得太匆忙,隻是在校兵場匆匆寫了一封短信,準備給晴天,其他的給張德閑的見麵禮什麽的,卻什麽都沒準備。

沉思了一會兒,朱翊鈞有了主意,把帽子上的夜明珠取了下來,遞給了馮保。

“皇上聰慧,這個確實可當作給張德閑的賞賜之物!”馮保對皇帝的隨機應變佩服不已,朱翊鈞擺了擺手,“湊合著用吧,如果以後有機會再來,咱們再好好準備準備!”

“是!”馮保小心地把夜明珠藏在袖子裏,心裏琢磨好了一會兒該怎麽說話。

不一會兒,軍服拿了過來,馮保和內衛七手八腳地幫他換上,故意把軍帽向下壓了壓。別說,這樣一來,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人臉的細致特征來。

剛剛換好,裏麵的管家就邁著碎步走過來了:“不好意思!馮大人,老爺正在午休,所以讓您久等了。您裏麵請吧!”

馮保對皇帝使了個眼色,朱翊鈞和剛才那個內衛跟在馮保後麵,一同走進了張府的院內。

院子並不大,裏麵住了些花草,雖然顯得雅致,但布置得比較簡潔。看來傳說張德閑特別清廉是有道理的,這可遠遠不象一個曾經擔任過內閣大臣的府坻。

管家把他們三個人帶到一間屋子前停下了,屋子裏擺著一個屏風,門上掛著紗簾。

“老爺!馮大人到了!”管家向屋裏喊了一聲。

“來啦!”張德閑歲數雖然大了,但聲音宏亮,人還沒見著,先聽到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接著看見頭發已經花白的張德閑從屋裏出來了,很隨意地穿著木拖鞋,走出來一邊拱手一邊向馮保大聲說道:“馮大人駕到!老生我有失遠迎啊!”

馮保急忙伸出雙手握住他的手,然後回了個禮:“張大人,您可是先帝在位時的重臣,您這樣客氣,不是要折殺我馮保麽?”

張德閑哈哈笑了:“不敢不敢,馮總管,你可是先帝的托孤司禮監,當今聖上的大伴兒!老生不敢怠慢,今天您來,是因為太後有懿旨?”

馮保也哈哈一笑:“哪裏哪裏,張大人過謙了。太後並沒有明確的懿旨,隻是讓老臣過來看望看望張大人。”

張德閑感動得雙手一拱,朝著皇宮的方向一拜:“老生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難得太後還如此惦記。老生一定不辜負太後的重托,盡心竭力辦好太後交待的事情!”

馮保這時從袖子裏掏出皇帝的那顆夜明珠來,“張大人,這是太後賞賜給你的,希望你能好好珍藏,不辜負太後對托付你之事的日夜牽掛。”

張德閑急忙深鞠一躬,雙手向上,恭敬地接過這顆夜明珠來,隻見珠子上隱隱有靈光閃現,暗含著流雲溢彩般的氣韻。

這時正好太陽躲進了一塊雲彩裏,夜明珠頓時放出閃亮的光芒來。

“多謝太後賞賜!”張德閑是識貨的,看到這等皇帝禦用之物,心裏對太後的細致入微更多了一絲感激之情。

又仔細觀瞧了一會兒,張德閑笑了,“太後賞賜的這顆夜明珠,還真是罕見之物,我等臣子草民今天開眼了!不過,老生知道,這東西可不是老生有福消受的,這一定是太後賜於老生的女兒晴天的。馮大人請稍候,老生這就去把晴天叫出來!”

朱翊鈞站在馮保的身後,聽到張德閑這麽說,不由得心中大喜:“這個張德閑,別人都說他有些怪異,看來除了堅守清廉和喜歡自稱草民、老生以外,還是挺懂得辦事的。挺好一老頭啊,為什麽別人都說他怪呢?”

管家應聲去請小姐了,朱翊鈞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都快蹦出來了。

張德閑邀請馮保入屋看茶,馮保看了看天氣,“張大人,咱們都是老朋友,就不必客氣了,要不就在院子裏坐著聊會兒天吧。今天也正好有些陰天,院子裏反而涼快。”

嗯,朱翊鈞心裏又是一動,還是大伴兒細心,知道屋子裏光線暗,就坐在院子裏,一會兒晴天來了也看得更清楚些。

張德閑也很是爽快,不拘小節,聽到馮保這麽說,痛快地答應了:“好好好!馮大人這個提議好!正好前幾天有一個官赴雲南的老友,給老生帶來了一些陳年的普洱餅茶,咱們就在這院子裏擺一桌坐下,嚐嚐這陳年的普洱吧!”

趁著張德閑去張羅人擺放桌椅的時候,朱翊鈞悄悄對馮保豎了一下大拇指,然後把懷裏的那封短信掏出來遞給了他,讓他一會兒想辦法找個機會交到晴天的手上。

馮保笑著接過了信,也向皇帝豎了一下大拇指,把信藏到了袖子裏。

不一會兒,院子裏的桌椅就擺好了,馮保和張德閑分賓主之位坐下,朱翊鈞和那名內衛仍然挺直胸膛,站立在馮保的身後。

出來了!終於出來了!隻見一青衣女子,引著晴天緩緩走了出來。

今天的晴天,好象化了一些淡妝,盤了一個發髻,比上次見到更平添了幾許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