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這才感激涕零地說:“臣感謝皇恩浩蕩,臣目前推進事務非常順利,隻是三輔大臣高儀目前稱病在家,皇上是不是考慮晉升他為次輔,以資鼓勵!”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了!”看著張居正略帶驚異的眼睛,“高儀已經向我辭行,他身體不好,而且去意已決,就讓他告老還鄉吧,你也能更放開手腳一些!”

張居正又一次發出了皇恩浩大的感歎,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皇帝繼續給他加上一鞭快馬:“先生!原來你推薦給朕的你那個副手呂調陽,朕準備對他委以重任。考慮到一下把他提拔起來太招人耳目,所以先派他出趟欽差,去決口一線巡視,有什麽緊急情況,包括工部、戶部和兵部的,現場協調處理!等他回來,朕就讓他接任吏部尚書,更好地協助你!”

“謝主隆恩!”張居正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麽,他說不出來。

皇帝看出了張居正眼裏的閃爍,拍拍他的肩膀,把剛才李太後那句話搬了出來:“先生!你就放手幹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些事情我都交給你啦!”

張居正這才完全放心,皇帝確實是信賴有加,跪倒拜謝皇帝!

朱翊鈞和李太後轉身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龍輦裏的他突然領悟了一個道理,看來這裏沒有傻人,支開馮保一下就被母後看出來了,估計馮保肯定也體會到了,剛才張居正也差點看出來自己提拔呂調陽的用心。

他不由得悄悄在心裏捏了一把汗。看來以後做事還是得更穩重些,不露聲色,這才是帝王之術的精髓!

剛剛想到馮保,馮保就真的來了,手裏拿著密折抽屜鎖的兩把鑰匙,一把遞給皇帝,一把交給了李太後!

朱翊鈞的臉上立刻換了滿臉笑容:“大伴兒把鎖弄好啦!還是大伴兒辦事利索,朕剛才還和張居正他們那些內閣大臣們強調,一定要忠心耿耿,踏實辦事!如果所有大臣都像大伴兒這樣忠貞不二,早就天下太平了!”

馮保這兩天一直懸著心,聽到皇帝這麽說,心放下來一大半:“多謝主子誇獎!臣一定忠於皇上,至死不渝!”

皇帝借著笑著和他對話的動作,悄悄附耳對他說了一句話:“快去準備轎子,你一會兒悄悄帶朕出趟宮,而且不能讓太後知道!所以你必須微笑著答應!”

馮保猶豫地看著他,但還是笑著應了一聲:“是!”,轉身布置去了!

李太後在身後笑了:“你這小子,怎麽突然一下又來了鬼點子,這回居然又有什麽事情讓馮保這麽開心地去做了?”

皇帝笑著回答:“我叫他去冷宮一趟,對張貴妃和朱存孝嚴加看管。母後,明天朕陪您一起去看看這兩個人吧,看看這兩個反叛之人在冷宮的可憐下場。”

李太後一聽這個,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滿麵春風,洋洋得意:“哈哈哈!好好好!明天去看看這兩個反叛之人,張妃這個騷狐狸,原來誘惑先帝的時候,竭盡所能,天天在先帝麵前說我們母子倆的壞話。又是要上吊又是要投井,對先帝威逼利誘,非得讓先帝把我們二人給廢了!還好先帝聖明,最終沒聽她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也會有今天!哈哈哈!”

朱翊鈞在旁邊陪著笑,心裏又是偷偷緊張了一下,雖然略施小計,運用了女性的仇恨,把自己準備出宮的謀劃偷偷遮掩了過去,但是母後的這個反應讓他在心裏進一步加深了認識,他更深地體會到,女人是千萬不能得罪的!

正兀自體會中,李太後突然解下馮保剛才遞過來給她的鑰匙,把它和皇帝那把一起係在了他的腰間,然後細心地用外罩罩好:“兒啊!你已經長大了,母後絕對信任你!所以,這兩把鑰匙,就都由你來保管吧,以後的國家大事,你就自己處理吧,你辦事情,母後放心!”

這倒是個意外收獲,朱翊鈞根本沒想到,就這一下運用女性的仇恨,不光遮掩過去自己想要出宮私訪的企圖,還換來了母後完完全全的信任。

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還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他拍了拍腰間的鑰匙,抬起頭來看到母後充滿信任的眼光,於是也不推辭,坦然接受了。

恭送李太後回去之後,馮保安排的轎子很快就來了。

他上了轎子,把馮保給自己安排的便裝穿上了。戴上了花棱帽,手裏還拿著把折扇,看上去象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

一出宮門,他立刻就有一種放歸山林的感覺,這還是穿越以來的首次出宮,當皇帝也有憋悶的時候啊,太不自由,難怪自古以來皇帝都願意出宮,邁出這道圍城厚牆。

轎子穿行過大街小巷,他看什麽都新鮮,就象猴子進了苞米地一樣,四下看看,到處瞧瞧。

在經過前門鬧市的時候,他叫了聲“停!”

馮保皺了皺眉頭,我的小祖宗,在這麽鬧市中停,這不是要我老命麽?

說雖這麽說,他還是讓轎子停下來,攙扶皇帝下了轎子:“主人!在這裏看看?”

“對!在這兒看看吧!”

朱翊鈞無比興奮地下了轎,看到馮保有些擔憂的眼神,才收斂了一些,背著雙手在鬧市裏逛了起來。

鬧市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各種叫賣聲絡繹不絕,各個小商攤也是別有風味,有捏泥人兒的,有擺布攤的,還有賣畫兒的,當然也有臨街的大店鋪,匾額上都燙著金字,顯得很氣派。

馮保一招手,四個抬轎的人迅速行動起來,留下一個人看守轎子,其他三個人分散開來,裝作若無其事的跟在後麵。

留下的那個人,是玄武。

跟在後麵的三個人,是青龍、白虎和朱雀。

今天皇帝不知怎麽了,居然要微服私訪,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馮保絲毫不敢怠慢,卻也不便叫太多衛士,所以破天荒地動用了四大高手抬轎!

四大高手也是異常警惕,雖然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但其實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生怕出現什麽不測!

朱翊鈞四處看了看,在一家商鋪前停下了,隻看他停下這個地方,就讓馮保挑起了大拇指!

皇帝停的地方,居然是一家米鋪!四個燙金的大字鑲在匾額的正中,“大鴻米店”。

民以食為天!皇帝第一站就停在這兒,足見皇帝還是很有想法的!

“這米怎麽賣啊?”其實朱翊鈞穿越之前在軍事學院裏也隻是吃食堂,根本不知道一斤米多少錢。

“這位客官!你好眼力,一眼就挑中了我們店裏最好的米,這米已經不多了,一斤米六文錢!”

“六文錢?”身後的馮保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你沒有搞錯吧?官府公布一兩銀子二石米,一石約合一百八十斤,所以一斤米合不到三文錢。怎麽居然漲了一倍?你們竟然公然對抗官府,炒作米價?”

“哈哈哈!”,賣米的夥計大笑起來:“我說客官,你們這是長期不買米吃了吧,官府定的那個價格,早就過時了!現在我們店裏麵這個價格,已經是這條街上最低的了!”

夥計突然放低了聲音:“客官!我實話跟你說吧,就這個價格,也是一天比一天隻多不少!你們要想吃米,還得早買,知道麽?官府現在壓著不讓老百姓知道,其實山東、河南今年大水,糧食欠收,不少老百姓都造反了,現在隻是還沒鬧到京城來而已。一旦有動靜,這糧價啊,還得漲!估計到時一兩銀子連半石米都買不到,一斤米肯定得賣到十五文錢以上?”

皇帝和馮保同時瞪大了眼睛,馮保嘴快:“十五文錢,有這麽誇張麽?”皇帝卻從旁邊一把拉住了他,對夥計說道:“我們買!先來三十斤。”

“好咧!”

夥計剛把米稱重包好,就見門外顫悠悠走來了一老一小兩個乞丐,手裏都拿著一個碗:“掌櫃的!可憐可憐,給點兒米吧。”

夥計急忙擺手:“又是你們兩個!快走快走!哪有到米店來討米的?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說完把米袋遞給馮保,然後從桌下掏出一條鞭子來,揚起手就要打。

“住手!”就在夥計鞭子就要抽到老人身上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年輕人大喊了一聲,一手抓住了鞭頭。

朱翊鈞本來正準備讓馮保製止這個打人的夥計,卻沒想到有人搶在了自己的前麵。

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光亮的錦緞衣服,戴一頂白綢帽,一看也是個有錢人家的主兒,隻是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稚嫩。

旁邊的馮保突然淺淺笑了,低聲在皇帝的耳邊說了一句:“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皇帝頓時來了勁頭,仔細打量起這個假小子來。

還別說,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但仔細一打量,這身段,這相貌,真是少見的俊朗!這女孩扮起男裝來,還真是帶著一股英氣,風姿颯爽的,特別帶勁兒!

朱翊鈞感覺自己的心弦被什麽東西撥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