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笑了:“這個‘瘋秀才’,看來原來是個唱戲的出身,把這青樓裏的女子全比作了戲子,你別說,還真是那麽回事。”

戚繼光也微微一笑,撚著胡子不停地點頭:“他寫的這個單子,看似玩笑和調侃,其實是確實有道理!由繁入簡、返璞歸真,如果花魁最後能把《詩經》唱得淋漓盡致,那就真的可以把皇宮裏的樂者女官全比下去了。”

“賽桃花”不停稱是,又小心翼翼地把這張單子折好收了起來,看著他們說道:“還真是這樣!上次‘暖玉’、‘溫香’她們靠著唐伯虎和薛濤博得了滿堂彩,她們走後,慕名而來的客官們踏破了門檻,紛紛要找她們那樣兒的!有的人甚至一來就是連包幾天。可過了不多久,就差點兒露餡兒了,說來唱去隻有這麽些,有沒有新鮮的,客官們就不幹了。我這才想起‘瘋秀才’當時留下了這張單子,急忙找了出來,按圖索驥,讓姑娘們趕緊學!這不,這兩個新花魁就是學得最好的!”

“嗯!”戚繼光看看她,又看看那兩位新花魁:“效果確實不錯!果真比原來的唐伯虎和薛濤要好很多!老姐姐你有福氣!也說明你有眼光,知道這張信紙管用!看來哪天你還真得再找個機會去好好謝謝‘瘋秀才’才是!”

“賽桃花”連忙稱是:“那是那是!一定得去!他走了以後,我們這‘桃花館’又一次興旺起來,還真是全靠他呢。現在大家也都在懷念他,都說沒有他就沒有‘桃花館’的今天!不知道他在您二位那兒……”

“哦!”胡宗憲接過了話頭:“他在我們那兒很好!你們怕他,我們可不怕他!有的是治他的招兒!對於他的酗酒,我們每天就給他三兩酒,讓他自己掌握,多了就沒有了。而且在給他酒之前必須讓他先摹好別人的字畫,如果不摹就沒有酒喝,隻有黑黑的水牢讓他坐!”

“賽桃花”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個辦法好!唉呀呀!還是您二位有辦法,我怎麽沒想到。看來我還是婦人之仁,骨子裏把他當作我們館裏的恩人,對他下不去手!那他現在……”

胡宗憲笑著說:“他現在挺好的!把這個每天的量給他固定了,他慢慢也就好了,也就不再每天喝得醉醺醺地發酒瘋了。每天寫一幅字畫,每天三兩小酒一喝,有好飯好菜,他美得很!而且時間長了以後,我們給他製定了獎勵政策,如果他多寫一幅,可以加一兩酒,但總量不超過半斤。所以他現在每天積極臨摹,還主動要求多寫呢!”

“賽桃花”翹起了大拇指,發出了由衷的讚歎:“還是您二位厲害!用獎賞來激勵,事半功倍!看來以後我也要用這些方法來管理這些小妮子們,讓她們乖乖聽話才行!再也不能出現‘暖玉’、‘溫香’這樣的叛徒了!”

提到“暖玉”、“溫香”,戚繼光這時接了一句:“你培養的這兩位老花魁,平心而論,可真是人精中的人精。嫁到巡撫府後,居然在府裏發動了一場才藝比拚大賽,後來分為演奏、文采、廚藝和財務四個科目,科科都是頭名,被稱為什麽‘四絕八夫人’,順利奪權!不知道你後來這兩位新花魁,有沒有這些本事?”

戚繼光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花團”和“錦簇”兩個人的鼻子裏“哼”了一聲,顯然是對她們的兩個前輩不置可否。

戚繼光當時就是一喜,看了一眼胡宗憲,兩人點了點頭。看來還真是有戲,這兩個新花魁明顯對那兩個老花魁非常不服氣。

隻要不服氣,就會有火氣,到時把這兩個大鯰魚放過去,幾個狠角色打在一起,肯定會把這兩個巡撫後院鬧得不可開交。

胡宗憲略一思索,想出了一個激將法,他轉過身來對著兩位新花魁問道:“你們兩個還先別不服氣!你們確保一定能贏得了你們這兩個前輩麽?”

二女的臉上頓時沒有了剛才大家閨秀的纖纖體態和鄰家女孩和動感活潑,兩個人好象突然徹底變成了另外的人,臉上是一種惡狠狠的神情,紛紛用咬牙切齒來回答了他的問話:“絕對能贏!贏不了這兩個妖精,我們就退出桃花館!”

“好!好!好!”戚繼光見這兩位新花魁發了狠,在一旁鼓起掌來:“士可鼓,不可泄!有這個信心就好!有這種狠勁兒,才能夠一枝獨秀!媽媽桑,我和你商量個事情唄!”

“賽桃花”急忙扭腰來到了他的身邊:“南大爺!您有何吩咐,盡管說!”

戚繼光笑了:“我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賽桃花”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唉喲!我說南大爺啊,咱們可是一家人,您有什麽話就不要繞彎子啦,直接說,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您要折殺老姐姐我呀!”

“那好!那我就直說了!”戚繼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兩個新花魁,又指了指媽媽桑的腦袋,“你剛才說了,這兩個老花魁一走,反而為你們帶來了很多生意。既然這兩人現在已經離心離德,對她們也就沒什麽道義可講!那麽,你們為什麽不把她們的資源用到極致?”

“把她們的資源用到極致?”“賽桃花”不斷重複著他的最後一句話,還是有些沒太搞明白。

“對!”戚繼光又一次用手指了指她的腦袋:“剛才梅大爺說的才藝比拚大賽,是‘暖玉’和‘溫香’想出來的,我們也幫她們參與了意見。現在她們已經不用了,但是如果你們‘桃花館’使用這個點子,在你們所有姑娘裏也搞一個演奏、文采、廚藝和財務四個科目比拚,我相信一定會有更多的客人來你們這裏!”

“對啊!”“賽桃花”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哎呀呀!我怎麽沒想到!這可確實是個好點子!看來我都是被那兩個背信棄義的小妮子給氣糊塗了!”

戚繼光笑著問她:“媽媽桑,你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可行!當然可行!”媽媽桑堅定地點頭,“我們這裏要是真搞起大賽來,肯定比他們巡撫府裏還要熱鬧!等我們逐漸把氣氛烘托起來以後,我再聯手周邊幾個青樓一起搞一個聯合比賽!這樣,過不了多久,這錢塘江畔所有青樓排名最靠前的姑娘,肯定就非我們莫屬了!”

“那咱們就試試!”戚繼光微笑著指了指這兩位新花魁!

“賽桃花”拍了一下巴掌:“沒問題!就從這兩個姑娘身上開始試起!到時候,如果二位爺有空的話,還請二位爺前來當出題人或者考官!”

胡宗憲這時在旁邊接了一句:“好!我和南大爺今天就來給你們兩位當當考官,我們倒想看看,你們說的一定能贏過那兩個老花魁是不是真的?”

“花團”與“錦簇”,兩位新花魁看上去一個溫柔、一個熱情,那其實都是吸引男人的做派,在骨子裏,她們也都是非常要強的人。

這會兒她倆根本都沒有思考,直接來了一句:“考就考!一定能贏她們!”

戚、胡二人回頭看了“賽桃花”一眼,作了一個那就開始的動作。

胡宗憲最先發問:“你們剛才的彈唱我們已經看了,確實不比原來的老花魁差。也就說演奏這關,可以獲勝。關於文采,你們剛才隻是背誦,這還遠遠不夠,我來問你們一個問題,與剛才你們唱的詩詞的背景有關。不知你們知不知曉?”

二女輕作一揖:“梅大爺請說!”

胡宗憲清了清嗓子:“好!我來問你們!你們剛才唱的都是李清照的詞,但你們是否知道,李清照的詞有沒有分類,你們剛才所唱的又各自屬於什麽分類?”

這個問題也太專業了,連戚繼光都覺得他有些過於苛求,但是現在隻是對她們的試探階段,所以用這個探探她們的底也好。

二女先是沉默了一番,就在他們以為她倆答不出來的時候,“花團”說話了。

“李清照,宋代女詞人,婉約詞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她擅長書、畫,通曉金石,特別精通詩詞。她的詞作獨步一時,流傳千古,被譽為‘詞家一大宗’。她的詞,分為兩類,主要按她的身世經曆來分,包括前期和後期……”

這一句著實讓戚、胡二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胡宗憲,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花團”竟然如此厲害,對李清照研究得如此透徹。

雖然內心驚歎,但他還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不錯不錯,看來二位還真是下了功夫了!隻是,李清照的這個前期與後期如何界定呢?”

“花團”笑了笑,說出一番很準確的話來,讓人肅然起敬。

“李清照,宋代女詞人,號易安居士。從大的方向上說,她的生平正位於南北宋之交,所以以南北宋更替為界,分為前期與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