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英靈？
周舟想起了自己少年時宅在後世的歲月玩過的一些遊戲，英靈這個詞匯經常出現，也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有不同的釋義。
英靈，英雄之靈！——這是最簡單的解釋。
而當周舟看到鎮元子展露的這個地書時，立刻泛起了諸多念頭。
這和聽鎮元子說“先天神魔”時做出的驚訝完全不同，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真切實意的心中震驚。
天書封神榜！
人書生死簿！
地書英靈冊？
封神榜統管天庭眾神，借以維護天庭秩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乃是最強的法寶也不為過，代表著洪荒之中、天道之下，真正的權力。
相對的，封神榜又沒什麽用……如今道門上了封神榜的兩教弟子，對玉帝的命令大多也是不管不顧。
三大奇書中，生死簿名聲反而更響亮些，雖然對修道者來說生死簿已經沒了約束力，可沒能求得長生者，最後都免不了生死簿上走一遭。
除了六道輪回，地府全靠生死簿支撐，才能在洪荒擁有稍微的話語權。
而周舟今日聽聞，生死簿還跟自己師父玄都有關……
原本的人書乃是一本記載了人族生老病死的氣運寶物，玄都身為人教首徒，能得到這種寶物並無不合理之處。
而玄都為了讓後土娘娘有脫離六道輪回的機會，將搭建地府的無量功德凝於人書之上，煉製出了生死簿。
如今……
天蓬和小白龍的目光泛起了些許熱切。
莫非，他們也要見證一件能夠影響洪荒格局的寶物誕生？
天地人三才並列，麵前這位鎮元子大仙，似乎正是要把地書煉成一種名為“英靈冊”的寶物！
其他先不說，這“英靈冊”和“封神榜”、“生死簿”都是三個字這點，就讓人（龍）覺得相當不凡！
這判斷依據和角度……也挺不凡……
從鎮元子和周舟不斷交流時，這兩名天仙就成了旁觀的狀態，完全插不上嘴。
等鎮元子催動地書，現出那土黃色為底的光牆，兩人終於能夠開口說話。
天蓬讀出了地書英靈冊的名字，小白龍念出了後麵一行注解。
“英靈者，不屈之魂，不滅之魄，立於天地之間，不墮生死苦海！”
英靈冊，記載了從天地秩序誕生而來，天道監管之下，次次劫難之中出現的一個個英雄豪傑！
土黃色的牆體上，分出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行列。左側三分之一都呈現一種金黃色，上麵有密密麻麻的人物肖像、字體注解，隻是都被金光縈繞，無法看清楚。
中間的三分之一是暗黃色，蘊含金光，比前方的字體平淡了很多。
後麵的三分之一牆麵，名字填滿了近半，金光稀稀拉拉，看起來比前麵兩塊少了些威嚴。
聽鎮元大仙道：“這英靈冊分為上、中、下三卷，上卷已經完成，總共記錄了巫妖大戰時，妖皇、祖巫、各族隕落高手，三千六百九十二名。”
那些金光遮蔽看不清具體內容的，就是上古的妖皇祖巫？
……這也行？
周大俠立刻問：“莫非這英靈冊可以將已經逝去者都召出來？”
“哈哈哈，不錯！”鎮元子一聲大笑，周舟天蓬三人麵麵相對。
一直在旁邊充當顏值擔當和景物調解的天使，在心中喊了句主人，也有些驚訝：“我探測到了這麵牆上凝聚了數不清的能量反應，能量性質類似於生物能反應，更傾向於純能量構造。”
“嗯。”周大俠把她說的記在心中，繼續注視著鎮元子。
這老神仙當然不是拿出地書·英靈冊來顯擺的，繼續解釋道：“中卷乃是記錄了人族誕生開始至三皇五帝之前的人族先賢，還有諸多三千大世中可入英靈冊之人，有五千六百二十九人。”
“加起來已經到九千了？”周舟小聲嘀咕了句。
“前兩卷共有英靈九千三百二十一，這又如何了？”鎮元子掐指一算，老神仙數學還是不錯的。
周舟反問了句：“第三卷莫非隻有幾百個名字？”
“不錯，貧道數過幾次，英靈冊取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數，缺一而憾，也有那一線生機之意。”
鎮元大仙眼中帶著些感慨，似乎是想起了製作英靈冊至今一路的艱難。
這老神仙歎道：“地書萬年前有了變化，這上麵一個個名字，都是過一段時間就顯露出新的。這萬年來，貧道為了找尋這些英靈，踏遍了千山萬水、遨遊虛空、探索混沌，可謂窮盡了心血。”
周舟：“前輩不辭辛勞，定能收獲無量功德。”
“功德氣運於我無用。”鎮元子甩了下浮塵，四人麵前的光牆光芒閃爍，上中兩卷隱去，第三卷增大了幾倍。
這上麵，畫著一個個帝王、大將、英雄的畫像。
鎮元子介紹道：“中卷已經集全了英靈，隻差一份功德加持……可惜，貧道從太古積累而來的功德，也隻能做到如此地步。這下卷，還有小半英靈沒能集全，貧道推算過無數次，名冊最後小半的人選，應當大多還未能誕生，都是人族。”
在人族氣運金牆的那次奇遇中，周舟看到了三皇五帝的身影，也看到了人族諸多古之賢德帝王的身影。
此時在英靈冊上，那些畫冊和他看到過的，相差無幾。
他道心輕顫，一條條看了下去，一個個畫像尋找著，有些不太敢去看名冊已有名字的末尾位置。
但總歸，還是要麵對這些的。
“紂王也算英靈？”天蓬疑惑不解，指著英靈冊下卷靠後位置的畫像。
那畫像之後，有二十多名和封神之戰有關的商之重臣，而紂王的畫像上，還有妲己和幾名妃子在。
“自然算得。”鎮元子含笑點頭，他算是英靈冊的製作者，當然明白英靈冊是如何收納英靈的。“紂王雖昏庸無道，然其在位時身居量劫之中，其昏庸也為封神之戰做出了諸多助力，自然是算的。”
“多謝前輩解惑。”天蓬趕緊低頭應著。他對鎮元子說話，比起周舟和鎮元子交談時，態度要更加謙卑恭敬。
紂王那批英靈之後，周舟繼續向後看……
周武王，周朝的開朝重臣，入了封神榜的並不在英靈冊上，但那些對於封神之戰功績不比李靖、楊戩差的周臣，在這裏也能尋找到一些。
很快，周舟看到了一個稍有些諷刺的名字——薑子牙。
薑太公，算是充分展示了什麽是“棋子”的含義。
封神之戰中，也就薑子牙功勞最大，又代天封神；若是論功行賞，李靖他們各個都能弄個天庭大將，這薑子牙怎麽也能撈個四禦當當吧？
然而，並沒有。
玉皇大帝乃侍奉過道祖的仙童，算是道門輩分最高的門人，和聖人一個輩分，聖人們如何會讓薑子牙代替玉帝的位置？
而四禦各自擁兵自重，鎮守天庭四方，若無派係根基，根本接任不了。
所以，薑子牙隻能落得凡俗一世榮華富貴，還是七老八十沒多少年活頭，死後入了英靈冊的下場……
看完了薑太公，看到了殺神白起，看到了千古一帝秦始皇，也看到了和他有些交情，最後難免一死的扶蘇大公子。
周舟的目光直接向後掠動，到了英靈冊此時即將點亮、但還未點亮的一排畫像。
天蓬和小白龍同時沉默了下來，鎮元子閉目不言，米凱爾從座位上飛了起來，站到了周舟身側。
因為她感覺到了，周舟心中的波瀾。
……
當鎮元子開始講述英靈冊，周舟就有了很多猜測，從“英靈”二字，也想到了自己的義弟項羽。
沒想到，真的會是這樣。
英靈冊下卷的中間靠後位置，一幅灰色的畫像雖然還沒閃爍光芒，但上麵人物和構圖，已經清晰可見。
那是一個拄著方天畫戟的魁梧男人，左手持著一把長劍，長劍染血，盔甲亦染血。
他背後，慘烈的修羅戰場；畫麵遠處，圍困而來的大軍反倒是在惶恐不安。
當那一麵掛著楚的旗幟緩緩落下，當那一名嘴角含笑的絕世美人跌倒在他懷中，當那一名名就算得勝的將領都對著他低下頭顱，甚至有幾人跪在地上……
誰能說，霸王最後下場慘烈？
天下即將大定之前，他這樣為戰而生、以戰為名的男人，最好的歸宿不就是那千古絕唱的戰場？
縱多活百年，也不過黃土一捧……
這幅畫像表達了很多意境，傳遞了諸多內容。
周舟攥緊拳頭，坐在那，手臂有些輕顫，當米凱爾輕輕摁在他肩膀，他手臂的顫抖也停了下來。
“我沒事。”
周舟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米凱爾是擔心他情緒衝動之下衝撞了鎮元子，才會飛過來。但周舟此時，心中對鎮元子滿是感激，等發現英靈冊上項羽的畫像已經凝出，心中多有無奈罷了。
“前輩，可否有緩和的辦法？”周舟問。
鎮元子睜開雙眼，道：“並未。”
周舟稍微整理下思路，一連三個問題，讓鎮元子眼中更多讚賞。
周舟第一問：“那三皇五帝此時都在火雲洞中修行，各個都是長生的福運，雖不在洪荒現身，但也確實是活著，這英靈冊為何能聚上他們的姓名？”
鎮元子道：“不隻是他們，還有諸多遠古大能，名字也該在英靈冊上，但依然逍遙長生。貧道逐一走訪，耗費了諸多麵皮、因果、人情，才拿到了他們的一縷魂魄，入了英靈冊中。”
“他們會甘願被英靈冊製約嗎？”
“並非製約，若他們自身無恙，英靈冊並不會影響到什麽。比起生死簿和封神榜，英靈冊更像是一本史書。”鎮元子的如此解釋，讓周舟繼續思索。
頭腦快速轉動。
周舟：“那，英靈冊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鎮元子：“英靈冊做成之前，具體效用貧道也難知曉完全，上卷的英靈已經有少許複蘇的跡象，但也隻能在英靈冊內的乾坤世界中活動，而大多還都是在沉睡。”
英靈冊中有乾坤世界，英靈複蘇，大多在沉睡。
鎮元子一句話透露出的信息有些多，這英靈冊也絕非普通的法寶靈寶，還藏有乾坤。
鎮元子笑道：“但英靈冊上留下姓名，他日若是有身隕之危險，或許還能多一線生機。”
“如此說來，入冊也並非壞事。”周舟想了想，做了個道揖，又發出了第三問：“英靈冊中複蘇的英靈……還是他們嗎？”
這位遠古大能陷入了沉默。
周舟攥住手心，有些緊張的在等待著鎮元子的答複。
鎮元子卻開口道：“我為你講解了如此多，也是為了將英靈冊托付於你，你可願意幫我將英靈冊續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前輩？”周舟一愣。
天蓬這次反應無比迅速，立刻給周舟狂使眼色，此時周舟若是低頭道謝，那鎮元子想反悔也不能了。
但周舟愣了下之後還是堅持問：“前輩，複蘇的英靈，還是他們嗎？”
“並非貧道不想答你，而是貧道也無法說的明白。”鎮元子溫聲道，“我有幾名好友，隕落於巫妖爭天地時，也入了英靈冊上。我花費了諸多功德，讓這幾個好友複蘇了過來，他們……”
“前輩，如何了？”
周舟自然是有些緊張的，因為這事關了項羽今後的命途。
鎮元子：“雖然性情未變、記憶未變、甚至原本的仇家也記得清楚，但卻無法脫離英靈冊，也無法擺脫英靈冊的約束。”
“英靈冊的約束？”
“不錯，持有英靈冊者，可令這些英靈為自身效命，當然，也要花費諸多代價。”鎮元子提醒道，“這代價非同小可，莫要以為是簡單之事。”
周舟緩緩點頭，能讓鎮元子說非同小可的代價，對他來說肯定是無法承擔的吧。
鎮元子笑道：“我欲將英靈冊托付給你，你可願意？”
“前輩，我隻是仙人修為，別給前輩弄丟了這寶貝。”
“哈哈哈，無妨，地書和我同根同源，不管丟到哪兒，我都能尋到它。”鎮元子看著手中的泥瓦片，帶著諸多回憶的神色，“不瞞你說，貧道相中了你的氣運，日後必然能夠更多機會得到功德，而貧道修為太高，天道已經很難降下功德給我……英靈冊，絕不可半途而廢，你可願意幫我？”
周舟眉頭緊皺，天蓬和小白龍都在看著他。
“是不是傻？”一聲輕笑突然從周舟背後傳來：“這還多想什麽？地書乃是排名前三的防禦至寶，拿著護身誰也傷不到你了。”
“師父！”周舟豁然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