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沈寒失蹤已是過去整整四天。

這幾日, 顧君婉成天都待在酒店之中的臨時指揮部。

她的出手,令索蘭古國憤怒的槍口找到了正確的標靶,也令針對瀛國考察團的拘禁行動變得合理且正義。

一係列雷厲風行的舉措, 令各項進展都推進得十分順利。

除了沈寒那一頭。

顧君婉調集的多路增援,沒有誰能把她的alha給帶回來。

通過追蹤, 隻能確定沈寒在敵人的手上這一個信息。

至於那人傷得重不重?有沒有遭到敵人的虐待?無人可以回答。

以北原程做為突破口, 顧君婉從他嘴裏撬出了瀛國接應隊伍在境外密林的營地位置。

她向吉鷹帝國借了兵, 如利箭一般射向目的地, 並且成功接管了那一小片區域的控製權。

然而,反饋而回的結果卻令顧君婉再一次失望了。

武田建業的隊伍還沒有抵達,而且雙方之間也沒有衛星電話可供聯絡。

在這種情況下, 顧君婉再是心急如焚也沒有辦法。

茫茫群山密林,如果沒有確切的定位,想要靠搜索將一個人找出來,難如登天。

她隻能讓剛剛打下來的那片區域維持往常的樣子, 設下埋伏, 等著敵人自投羅網。

許昭與寧希等人時刻跟在女君左右, 心裏對沈寒的擔心比其他人多得多。

但當她們看著正日漸憔悴的女君後,擔憂的天平又大幅轉移到了後者這一方。

眼下的女君,單從表麵看, 除了氣場更冷之外, 言行舉止其實與平時沒有太大的差距。

而實際上,真正了解她且又有機會待在她身邊的人都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反常。

此刻的女君就如同風暴將至的海麵。

天光被壓入雲層, 海水微瀾, 透著幾分神秘的寧靜。

這樣的大海無疑是最可怕的。

當掩藏於寧靜之下的勢能徹底爆發, 帶來的絕對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瞧著自家女君坐在指揮中心等待各方信息反饋的模樣, 許昭又是心酸又很心疼。

她望著正盯著全息沙盤陷入思索狀態的女君, 默默祈禱:狗子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

第五天傍晚。

沈寒跟著瀛國隊伍來到了一處人群聚集地。

這是一方被深山所包裹的臨河區域。

稀稀落落的樹屋布於其間,目測大概能有二十來戶的樣子,像是古老的村落。

瞧著河畔旁的肥沃土地上竟然還劃分著一片片的種植地,沈寒心中不免有些暗喜。

如果這個地方是山民們的聚居地,那自己倒是可以想想法子留下些線索,或是找人幫自己傳遞消息出去。

但很快,她就放棄了自己剛才生出的想法。

河畔所種的,全是毒品原植物。

這裏並不是什麽團結友好的山民居所,而是為毒販提供原料的罪惡之地。

剛開始的時候,沈寒還以為這裏就是接應武田建業等人的營地所在。

後來才發現,在這個地方,他們也沒有相熟的人。

很多細節都可以佐證這一點。

比如,武田建業帶隊踏入村寨邊緣的時候,曾遭到‘村民’的阻攔與驅趕。

後來還是靠著瀛國士兵們的武力威懾外加談判,雙方才沒有火拚一場。

又比如,在成功進入村寨區域之後,武田建業繳納了一根小黃魚金條,才被‘村民’們允許搭建帳篷。

對於這些信息,沈寒雖然接收到了,卻沒法拿來用。

惡寇不可信!

另外,現在的她渾身都帶著傷,身體狀況極差,說是強弩之末也絲毫不為過。

她之所以還能夠自主行動,全靠意誌力在強撐著。

沈寒不敢讓自己倒下。

這個地方處處都有使用毒品的痕跡,危機暗藏,她得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與警覺。

簡易的營地很快就被搭建而起。

令沈寒感到意外的是,瀛國士兵們搭了三頂帳篷。

其中一頂非常簡陋的單人行軍帳,居然是為自己準備的。

負責看守她的那名士兵將她銬在帳篷內的一顆木釘上,便去旁側幫忙生火、燒水了。

木釘是臨時削好的,有一米來高。

沈寒雙腕被束縛於釘麵位置,蹲不下去,也無法發力將木釘拔出來。

她隻能將身體的重心挪到那拳頭般大小的釘麵處,一邊恢複著氣力,一邊快速思索。

‘那隻老狐狸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他會這樣安排,一定帶有某種目的。’

‘難道是不想過多地暴露我的存在?’

‘這裏的人種植毒品原植物,必然會有其他毒販前來收取,如果我的失蹤已在外界掀起了風波,那老狐狸將我藏著的行為就能解釋得通了。’

想著想著,沈寒又琢磨出不對勁來。

因為,武田建業若是有著這方麵的忌憚,那他就不應該來到這片毒販聚居地。

這裏又不是瀛國隊伍的營地,其實他沒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或許,老狐狸在這裏有什麽交易任務?’

‘將我推入帳篷內,既可避免別人注意到我,也能阻斷我對他行蹤的觀察。’

思索一番之後,沈寒就停止了繼續費腦。

她闔眼撐靠在木釘旁,通過閉目養神來調整自己的狀態。

相安無事的局麵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夜裏11點,沈寒突然聽見有輕微的騷亂從帳外傳來。

男子悶哼倒地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激烈的打鬥聲

以及子彈經消音器出膛之後的彈道噪音!

這些混雜在一起的聲響縈繞在周圍,沈寒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

帳外看守她的那名士兵‘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帳簾被掀起,數道手電光穿梭在周圍。

今晚沒有月光,那交織而來的光束似乎比星辰更加耀眼。

“沈隊!我們是女君安排搜救的特戰隊員,你還可以堅持行動嗎?有沒有傷勢需要緊急處理?”

沈寒盯著走到自己跟前的男子,趕忙開口:“可以行動,但你得想法子將我手上這玩意弄掉。”

說話間,她稍微抬起自己被鐐銬鎖住的手腕晃了晃。

前來營救的男子個頭不高,臉上塗抹著油彩。

他先用匕首挑斷鐐銬與釘麵的連接物,而後攙扶著沈寒的胳膊往外走,順道朝隊員們吩咐:“去屍體身上找一下手銬的鑰匙。”

沈寒被對方帶著,很快就離開了營地。

淡淡的血腥氣被夜風送入鼻腔,不算刺鼻。

“你們擊斃了多少人?”

聽見沈寒發問,身旁的男子立即回答:“三個,其他的趁亂跑了,我們沒去追擊,因為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沈隊你給營救出去。”

正說著,已經有隊員跑到兩人身邊。

隊長模樣的男子接過鑰匙,麻利地替沈寒將手銬解除。

沈寒微微轉動著手腕,再度發問:“你叫什麽名字?”

“阿我叫王森遠,是

第三集 團軍烈爆特戰旅的排長。”

烈爆特戰旅,沈寒有所耳聞,卻並不怎麽熟悉。

頓了兩三秒,她朝旁伸出手:“你們攜帶水跟食物了嗎?這幾天我都是靠著草葉與酸果挺過來的。”

王森遠解下軍用水壺,又從兜裏取出一小袋壓縮餅幹遞給對方:“來得匆忙,口糧沒帶太多,沈隊你先將就著吃,等到了安全一些的地方,我給你弄些熱食。”

沈寒沒有說話,她接過水和食物,不疾不徐地開始進食。

不是因為她不餓。

而是持續空腹了好幾天後,胃會有所萎縮,不能突然開始猛吃。

人們常說的‘久餓不能飽食’就是這個道理。

這支前來營救的隊伍人數並不多,加上那名叫作王森遠的排長也才七個人。

但他們彼此之間的配合十分默契,全程以戰術隊形後撤,動作幹脆利索。

前行了十分鍾,沈寒再度朝旁伸手:“再給我一袋。”

王森遠先是一愣,而後滿懷真誠地道:“沈隊,麻煩你再堅持一會兒,咱們先離開這片區域,等到休息的時候再繼續進食吧。”

話音落下之後,正隨隊前行的沈寒驟然頓住了腳步。

她仰著下巴,喝下兩口清水,看向與自己並行的‘王森遠’:“就到這裏吧,我不想再浪費體力了。”

她這一停,整支戰術小隊也隨之停在了原處。

但很顯然,周圍眾人都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王森遠’皺眉道:“沈隊,咱們現在並未脫離危險,得盡快趕去與大部隊匯合。”

沈寒嗤然一笑:“演得不錯,但下次別再演了。”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色中卻顯得尤為清晰。

沉默片刻後,‘王森遠’突然暴起一腳踹向沈寒的胸腹位置:“你他媽耍我?”

沈寒閃身避過,理智地沒有選擇還擊。

眼瞧著周圍幾人滿帶怒意地朝自己靠攏,她當即出聲:“你們留下了兩個非常明顯的破綻。”

聞言,那名隊長模樣的男子抬起手臂,阻止了下屬們準備毆打的舉動。

他眯眼看向近前那臨危不亂的女子,冷聲發問:“什麽破綻?”

沈寒:“第一,你們的打鬥沒有引來這裏居民們的注意,這是極不正常的。”

“第二,剛才你告訴我擊斃了三人,但現場卻並沒有太多血腥氣息彌漫,這也是讓我懷疑的地方。”

事實上,沈寒所察覺的問題遠不止這兩點。

其他細節部分拋開不提,若是顧君婉能夠確定她的位置所在,一定會親自趕來,而不是僅派來這麽一支七人小隊。

“你這人可真有意思。”隊長模樣的男子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又接著道,“換作是別的人,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破綻不破綻。”

實事求是地說,他最後那句話並沒有說錯。

即將溺水的人,如果發現眼前漂來一塊可以救命的木板,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抓緊,而不是先去檢查那塊木板結不結實?有沒有倒刺?

簡單對話兩句,旁側的林子中便有著腳步聲傳來。

武田建業帶著瀛國士兵踏步而來,其中一人手裏還提著幾隻沒有腦袋的兔子。

“阿魯愷首領,辛苦你了,之前承諾你的東西,我會如數支付的。”

武田建業朝著正抽煙的那名男子微微一笑,而後側身向自己這方的士兵吩咐:“把她重新銬上,夜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