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赤熾,赤色的赤,熾熱的熾。www.QuanBen-XiaoShuo.CoM大家都叫我一個熾字,你們也這麽叫吧!」 「赤?聽說有個赤……」 「噓!」赤熾像是被人看破了惡作劇似的,朝三人眨眨眼,豎起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轉頭看了看周圍,賓客們都聊得正高興,誰也沒有留意他們,便突然扯高聲線,「掌櫃,客人要休息了,我帶他們去上房。」 「上房?好好好,就去武神院吧!」一聽要最貴的上房,掌櫃笑得十分燦爛。 「您放心吧!我還要給他們說故事呢!」赤熾給三人施了個眼色,堂而皇之地把人領到了左邊後院的二樓。 關上房間,三個冥人終於忍不住了,圍著赤熾急切地問了起來。 「你知道武神的下落嗎?」 這已經是第三次被追問武神的下落了。赤熾清澈的目光掃過三人,心如明鏡,若不是冥界遇上了無法應對的巨大災難,這些冥界使者也不會如此焦躁不安。 他搖搖腦袋,撥開三人,晃晃悠悠地走到八仙桌邊,輕輕一拳捶在桌麵,滿臉懊喪地道:「我要是知道也不會待在這鬼地方,早就去拜師學藝了。」 「難道就沒有人知道?」 「別說我不知道,就連……就連雪仙子也不知道。連她都不知道,誰也不可能知道。武神武神,到了神的境界,凡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三人聞言,頓時黯然,都沉默地走到桌邊坐下,偌大的寢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原以為找到了線索,沒想到還是一場空。 半晌,赤熾歪頭問道:「布揚、元蘇兩位叔叔還在吧!一百來歲的冥人應該正當中年,可惜他們好久不回人界了。」 聽到冥界雙璧的名字,三位冥人對赤熾的身分徹底放下心來。人界中知道冥界的人或許不少,但知道布揚、元蘇姓名的人,卻隻有武神身邊那麽一小撮人。 「一位是冥相,一位冥帥,大名鼎鼎的冥界雙璧,肩負著穩定冥界的重擔,與冥皇大人一起統領冥界。這次就是他們派我們來的。」 赤熾點點頭,想了想又問:「冥界到底怎麽了?連冥皇都解決不了?難道仙、鬼界又入侵了?」 「若隻是那樣倒也罷了,可是……」和澤看了看兩名同伴,歎了口氣後,細細說了二月爭輝的事情。 「兩個月亮?真是奇景,我想去看看!」赤熾跳了起來,如同一頭睡醒的猛虎。 畢竟,赤熾還不到十八,正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之時,但他過往的經曆實在很平淡。 玄武國彷佛真的受到武神保佑,自打過那一場大戰後,便再也沒有戰爭動亂,甚至連天災都少得可憐,百姓可謂生活在曆史上最太平美好的時代。他們都相信這是武神的力量在護佑玄武國,便把這數十年譽為「武神盛世」。 但對於像赤熾這樣喜歡熱鬧的人而言,太平靜等於無趣。雖然他心裏明白,憑著他的出身,要想混個好名聲甚至是官位並不困難,隻是他不想成為一個隻為了名聲戰鬥的無聊武士。 由於長輩的關係,他比平常人知道更多有關四界的事情,又自出生便少了管束,生性更愛惹事,所以他心中最大的恨事,就是沒出生在四界大戰的年代,沒機會在亂世之中一展身手。 這幾年隨著年齡增長,赤熾對人生的目標更是越來越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對武士間的切磋也沒絲毫興趣了,才會在小城的客棧中做個臨時夥計,整天做些出格的事情來刺激自己。 就算如此,他心裏總想著有點大事發生,讓他可以一展抱負。現在終於逮到了機會,叫他怎能不感到熱血沸騰? 「不止是兩個月亮,月亮之間還出現了一座懸空巨島,像一座巨形大陸,但是在月光下如夢似幻,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難道是天外飛來的異族?」 和澤三人都有些吃驚,沒想到赤熾的腦子轉得這麽快。 「冥皇和兩位冥帥都有這種擔憂,世事奇妙,誰也說不準仙鬼人冥四界之外還有什麽。」 「這麽說,現在隻是出現異象,還沒有到滅頂之災的地步?」赤熾愣了愣,漸漸從興奮中平靜下來,緩緩坐回原位,臉上的興奮被深沉取代,整個人彷佛一瞬間成熟了。 乂義點了點頭,雙手交叉在一起不斷搓著,心中的不安與惶恐不言而喻。 裁尉光道出了他們的不安,道:「如今的問題在於無法判斷異象帶來的後果,因此大家心中不安。變量越大,所需要應付的麻煩就越多,否則也不需要派我們來人界尋找希望。 「這些年冥界的危機並沒有解決,沒有掌握通往轉生堂的力量,冥界就沒有興旺的一天,所以尋找武神並不隻是為了異象,也是冥人多年的心願。」 「這事我聽說過,還以為你們已經想到辦法了。」 「大家都以為隻要拚命修煉,創新冥術,發揮冥武技,就能掌握通往轉生堂的力量,但現在事情突變,不知道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留給冥界。」 看著三人眼中的期盼,赤熾默默地低下頭,與平時那種嘻嘻哈哈的形象截然不同。 「看來,我們還是要去趟黃龍山。」 「我勸你們別費那氣力,去也沒用。」赤熾紅色的腦袋頓了頓,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衝口而出道:「不過……」 「不過什麽?」三人頓覺希望重現,都投以興奮的目光。 赤熾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奇光,確定了方位後左手平伸一指,道:「當年武神脫體而出,據老人們說,他可能進入了元神修煉的境界,這些年必然是以元神的形態出現在大地上。而我聽說遙遠的東方大海有座奇島,島上都是奇樹奇獸,隻有最強大的人才能到達那裏。」 「你的意思是……他在那島上?」 「雖然是猜測,但眼下沒有任何線索,也隻能妄加猜測了。」 裁尉光三人頗為無奈,若是憑著猜測搜尋,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成功,可他們手上又沒有確切的線索。 「熾,你在幹什麽?還不下來招呼客人!」樓下傳來了掌櫃的聲音。 赤熾身子站了起來,長抹布朝肩上一搭,含笑道:「你們先休息吧!這事急不來,有空我再來。」 「嗯!」 「冥界已經是到了窮途末路,又遇上異變,實在是雪上加霜。」和澤又歎了口氣,在冥界生活了幾十年,他歎氣的次數也沒有這幾天多。 赤熾擺出一副教訓後輩的表情,一本正經地道:「都說冥人是豪傑,看你們三個怎麽像是大姑娘似的?長噓短歎,有什麽可愁的?愁又不能解決麻煩,盡力去做吧!失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都不免一死。」 三個冥人沒想到他也有如此正經的一麵,都望著他愣住了。 然而赤熾沒再說下去,甩著白色長抹布,笑嗬嗬地走了。回到前堂,赤熾又是平常那嘻哈個性,拉著客人有說有笑。 對於這座小城而言,其實赤熾也算是一個來曆不明的怪物。 一年前,他在山間救了一名女童,剛好是悅陽客棧掌櫃之幼女。掌櫃一家千恩萬謝要報達他的恩德,他竟然要求留在客棧做事,因此便在城中住了下來,成為悅陽客棧中最特殊的一名夥計。 單論身分,這個赤發少年也沒什麽特別,隻是一頭紅發和辮子的造型太奇特,任何人見了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他滿肚子都是故事,特別是關於武神斬風的故事,隨口就是一個「典故」,經常能吸引客人到客棧來用餐喝酒,為的就是聽他說故事。 個性有些懶散的他也喜歡買弄口舌,倒也成了客棧的一大活寶,招來不少生意。 掌櫃念他救女之恩,又能招來客人,因此對他的懶散總視而不見。 夏日的小城如以往般平靜,並沒有因為來了三人而有任何改變。對於城裏的居民而言,根本沒有人敢在偌大的玄武國裏鬧事,自然也就不用擔心什麽。 但他們無法看到視線之外的力量,一股顛覆天下的動亂大潮已經湧起初波,正逐步侵襲到每個普通人的身邊。 平安城建城數十年,一直如它的名字一樣平平安安,無災無妄。但正如任何生命一樣,小城的生命也有它終結的一天,而這一天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快,快到讓城中居民都無法相信。 時間過了申時,明朗的天色突然變了,夏天的黃昏原本是一天最舒服的時光,清風漸漸拂去了殘酷的暑熱,讓人們舒舒服服地享受美味的晚餐。 然而這一天的黃昏,天空卻突然沉了下來,不知從哪飄來了厚厚的烏雲,黑壓壓的遮滿天空,不透一絲光線,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強風雖然同樣降低暑熱,卻讓人感覺到天地變色的陰鬱。 客棧門口的大旗被風扯得颯颯作響,左右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吵得人心慌。 店裏的酒客茶客都已經散了,留宿的隻有乂義三位冥人,因此顯得極為清靜,甚至充斥著肅殺荒涼的氣氛。 「看來要下大雨了!」赤熾正在關鋪,抱著門板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天空就不動了。這一整天他都在想著冥界的事情,此刻才留意到天色的變化,十分訝異。 「知道還不幹活?門板上好了,再去看看後院的馬棚。」掌櫃反應很平靜。夏天的暴雨在他看來是最平常的事,不需要大驚小怪。 「知道了。」赤熾又朝天空望了一眼。 高掛的旗子開始往橫扯,風力漸大,空氣卻越來越沉悶,明顯是暴雨來臨的前兆,但他的心裏卻湧起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血脈在這種壓力下似乎變得緩慢無力,彷佛有什麽不祥的事情正慢慢接近。 「今天的風吹得挺邪的,不會有什麽事吧?」 他低聲喃喃自語,腦海中不禁想起了三位冥人,隨後又想到冥界所發生的異象。冥界與人界不過是一線之隔,冥界發生了如此巨大的異象,人界也許會受到影響,甚至影響更大。 「看什麽,又不是沒見過暴雨,夏天不都是這種天氣嘛!別偷懶,快幹活,我回院了。」 掌櫃笑著瞪了他一眼後,回後麵自己住的獨立小院,隻留赤熾一人收拾前堂。這個少年雖然嬉皮笑臉沒正經,做事卻不含糊,該做的從不偷懶,讓人很放心。 不到半個時辰,風勢越來越大,強風掠過大街發出猛虎般的咆嘯,不絕於耳。 街道上早已沒有了行人,都早早躲回家中等待暴雨的降臨。除了赤熾這個愣小子,誰也沒對此有過多聯想,甚至盼著大雨可以洗去盛夏的熾熱,帶來清涼舒適的一夜。 偌大一座城,隻有負責守城門的武士依然堅守在崗位上,但也躲入了城門洞裏。 客棧大門緊閉,除了放上厚重的門栓外,還特別用了十幾條木凳頂著門板,下麵還堆滿了防水的小沙袋,窗上也用木條釘死,一副如臨大敵的陣勢。 赤熾妥妥當當地做完了事情後,一個人守著大堂,索性脫了衣服,赤著膀子靠牆而坐,雙腳高高蹺在八仙桌上,手邊拿著一小碗酒有滋有味地喝著。 但今天不知怎麽了,美酒入喉卻像吞了一把黃蓮,又澀又苦,一小口就讓他皺緊了眉頭,心情也顯得相當煩躁。初時他以為是冥界的事情擾亂心緒,此刻仔細一想卻又不像,不禁有些狐疑。 奇怪!今天是怎麽了?居然連酒都灌不下去,難道冥界的異象也會影響人界? 紅色的腦袋不停搖晃,口裏嘮叨著,心中的壓抑隨著越來越大的風聲變得沉重。 「好空啊!」 聽到聲音,赤熾才從沉思中清醒,抬眼一看,三位冥人已經走到八仙桌邊坐了下來,神色頗為平靜,但眉宇間的愁思還是現了出來。 「坐,坐!正愁沒人陪我呢!」 三位冥人坐下來後左顧右盼,確認無人才敢開口,「好靜啊!」 「這鬼天氣,是人都躲在家裏,誰還會跑出來吃飯喝酒?」赤熾拿著酒壺給自己倒了半碗,眼角瞥了三人一眼,端起酒碗咕嘟灌了一大口,苦澀感倒是小了不少。 「斬……武神的事情真的沒有其它線索了?」 「……」赤熾差點被酒咽住了。他狠狠地瞪著三人,片刻後突然如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靠著牆,無奈地搖頭道:「大哥們,你們數過沒有,這個問題今天問了我多少次?想弄死我直接動刀!再這麽問下去,我非瘋了不可。」 三人啞然失笑,這才想起的確問了很多次同樣的問題,神色都有些尷尬。 「不是我想藏著什麽秘密,若真有線索我還用得著瞞嗎?要是有一點點確切的消息,我立馬就起程……」 「轟隆!」 一聲巨響突然在門外炸開,巨大的轟鳴聲連櫃上的酒碗都顫了起來。赤熾感覺心髒被重重擊了一下,身軀不由自主地彈了起來。 「這雷還真響,看來今晚的雨不得了。」朝門口看了一眼後,赤熾緊緊皺起眉頭。 和澤三人對於這些天象毫不在意,眼中隻有紅色身影。 「既然你是黃龍山的人,能否帶我們去黃龍山走一趟?」 「都說了,沒這必要,要找人還不如去青龍國東方的海洋看看。」 赤熾慢悠悠坐回原位,目光卻一直在盯著大門。他心裏隱隱感到有些不安,想了想,又起身走到大門看看沙袋和門拴,確認無誤才稍稍放心。 門外的強風吹得木質的門板不斷顫動,聲勢煞是嚇人,不時還透過門縫吹進來。 「好強的風!這雨一定不小。」赤熾明顯感覺到一片片風刃刮在臉上,雖不鋒銳,卻力量十足。 三個冥人都有些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根本就沒必要花時間研究這樣的天象。 「嘩啦!」 巨大的雨聲突然響起來,鬥大的雨滴像撒豆子般落下,在不同的高度和物體上發出不同的雨聲,層次感極強,組合在一起隻有四個字可形容──震耳欲聾。 巨大的雨聲透門而入,連說話都不得不提高嗓門,但事關機密,他們也不想扯著嗓門大吼,隻好各自回房休息了。 入夜之後,雨勢不但沒有減弱,反而下起了特大暴雨,城裏的人已經習慣了,因此並沒有什麽人在意。 隨著又一道巨大的轟鳴聲響起,閃電如白龍飛逝般奔騰而下,喀嚓一聲巨響後,東門城牆上的高大城樓竟被從中劈成兩半,一半殘留在城牆上,另一半嘩啦啦地朝護城河中倒去,與暴雨一同落了不算太寬的河道之中。 此城是玄武皇帝親自督造,用料不比尋常,全是上等的好石好木,遠比平常的城樓厚重堅實。但偏偏就是因為厚重堅實,導致塌下的半個城樓沒有被河水衝走,反而如同一道巨閘卡在了護城河中央,隨著雨越下越大,河道已是不堪負荷。 另外,城南的山坡地勢較高,滂沱大雨洗遍了整個山坡,洪水夾雜著巨量的泥沙不斷朝低窪處湧去,大部分落入了護城河中,而被淤塞的河道已失去了疏導洪水的作用,轉眼間,積水已經漫過了河麵。 不到亥時,城外的農田已經變成了沼澤,許多窪地也成了湖泊,影響的麵積越來越大,但城內的人大都已經進入夢鄉,原本守夜的士兵也受不了大雨的侵襲,再加上城樓的轟塌,都不敢再留在城樓上,縮入了屋內,因此竟無人查覺。 「喀嚓」一聲,一道巨大的閃電劃破夜空。窗上掠過白色光芒,就像一把巨鐮劈下,把半夢半醒之間的赤熾給驚得跳起。 又是「喀嚓」一聲,然而聲音截然不同。赤熾愣了愣,臉色隨即一變,一個箭步竄到門口,貼在門縫上朝外窺望,果然發現豎在門前的旗子被閃電攔腰劈斷,無力地倒在風雨之中。 轟鳴的巨響把赤熾的睡意都驅散了。一陣輕笑之後,他如同野貓一樣竄到後院,想趁著暴雨出去玩玩,可腳剛踏出走廊,他的心便沉了下去。 偌大的後院竟是汪洋一片,暴雨打在水麵上濺出陣陣水浪,無數小東西都漂在水上,顯得雜亂無章。被拴在馬廄內的兩匹馬更是躁動不安地在原地走動,不時踢蹄甩頭,似乎也感覺到來自暴雨的威脅。 「才下了兩個時辰就這樣了,要是下到早上……」想到這,一陣寒意沿著脊背直竄赤熾的腦中,隨即浮現平安城被洪水浸泡的場麵。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整晚那樣狂躁不安。 這場暴雨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對於這個地勢不高的小城而言是巨大的危險,而且又是深夜,巨大的雨聲和清涼的空氣把人們帶入沉沉的夢鄉,任何危險都極有可能被疏忽。 赤熾略加思索,扯開嗓子喊道:「淹水了,淹水了!大家都醒醒──掌櫃!」 雨聲太大了,轟鳴聲掩蓋了一切聲音,他叫聲雖大,卻無法叫醒睡夢中的人們,倒是乂義三人聽到聲音衝了下來。 「怎麽了?」 「你們幫我叫醒掌櫃,我去看看外麵的情況。」 赤熾神色異常凝重,迅速把紅辮子繞在脖子上纏了幾圈,又緊了緊腰帶,隨後雙腿一蹬,如同一隻貓般竄上了圍牆,轉眼便消失在大雨之中。 他迅捷如電的身影著實讓三位冥人大吃一驚。他們麵麵相覷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第一次意識到黃龍一脈果真名不虛傳。 「劈裏啪啦!」 一連串爆響,連續三道閃電首尾相接而下,巨大的白龍剎那間把黑夜照得通亮,密集如織的雨絲第一次清晰地呈現在三位冥人眼前。他們這才感覺到暴雨的威力,臉上都有些驚色。 「人界果然比冥界麻煩多了。」 暴雨滂沱,又密又急的雨線分割了黑夜,視線距離被一再壓縮,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然而夜雨中,卻有一條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在屋頂上飛蹤,快如閃電,宛若鬼魅一般,腳下幾乎沒有停留。 在如此惡劣情況下,就算最高明的武士也很難保持行動能如履平地,可是對於這條黑影而言,大地卻如同白晝一樣清晰可見,甚至連猶豫都不曾有過。 幾番飛蹤,黑影最終停在被閃電劈毀的半片殘樓頂上,飄搖的身影彷佛風中無力的枯葉,隨時都可能被吹走。 「該死!果然是大洪水的先兆,兩個多時辰就淹成這樣,城裏這麽多人,想逃恐怕都已經沒時間了。」 又是一條白龍撕破了黑夜,卻隻為黑影展示出城外惡劣的環境。渾濁的雨水已經漫過了護城河河堤,占據了城下所有的地域。倒塌的半座城樓已經沒入河中,隻剩下一個尖角露出水麵。田野與道路都被積水淹沒,意味著出城的道路已經被完全封死,若想離城恐怕就隻有乘船了。 白龍過去,黑色重臨,然而城下的景象並沒有從記憶中消失。黑影發出一陣驚呼,但一瞬間便被雷鳴與雨聲吞沒了,輕搖如風中殘葉的身影突然飛起,似被風吹走了。 空中突然閃出了一點火光,紅色的火焰圍繞著黑影急速旋轉,如同一條火蛇,但隨著一道閃電從他身後劈過,火焰與黑影如飛鳥投林般沒入了黑暗。 城內的居民並不知城外情況漸趨惡劣,因為城內的情況已經相當糟榚了! 所有的街道都積水了,雖然沒有城外那麽恐怖,但由於四門封堵,導致城外的水位比城內高,因此城內的雨水無法排出,積水的高度正快速升高,許多院落都被雨水浸泡了。 巨大的雷鳴聲以奇高的頻率出現,再也不是安詳的催眠曲,吵醒了正在享受清涼之夜的百姓。當他們發現暴雨的影響時,慌亂與驚恐也隨之出現。 「淹水了,淹水了!」 「洪水來了,快跑到高處,快……」 「孩子他娘,快收拾東西,水漫進來了,快……」 雷鳴如潮,雨聲如幕,盡管到處都是驚呼驚叫,可都被暴雨聲吞噬了。 恐懼就像一條毒蛇在每個人的心裏迅速滋生,一間間屋子被無情的雨分割成獨立的空間,像囚籠一樣鎖住了它的主人。 呼叫聲完全被封鎖在狹小的空間內,隨著水位的慢慢上升,聲音也由平常的呼叫變成了尖銳的吼叫,最後則成了嘶啞無力的呼喊。 幸好,這裏是崇武的玄武國,是武神領地的平安城。武士之鄉中,居民並不缺乏勇士。當他們被危機感深深刺激後,如熱火一樣的武士之心便活了。 冒著暴雨衝出街道的人越來越多。可惜他們麵對的,是淹沒小腿的積水以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找到安全的地方非常困難。他們所能做的,隻有帶著家人竄上屋頂,冒著雨繼續麵對漆黑之夜。 他們的實力或許可以讓自己逃到平安之處,卻無法保障家人的安全,於是這些崇尚力量的人們,此刻也僅能期盼蒼天的憐憫。 (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