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遭遇 （下）
謝小鏑又像剛才那樣用兩根伸長的手指朝狛獠胸前戳擊——但進軍到一般，就聽到一陣極具威儀的獅子吼，雄厚的佛力還真的將他的攻擊逼退了。
謝小鏑吃癟一次，但他能感受到，這佛力結界持續的時間不會太長——隻要耐心等候下一次就行了。
狛獠將自己前胸扯地一片血肉模糊，殷紅的血不住地淌下，將他一襲白衣染成紅袍。而完成這一步之後，謝小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妖力在急速地外溢。
“你想——現出本相嗎！”謝小鏑高喊了一聲。
狛獠的確是這樣打算的，但謝小鏑知道。雖然現出本相巨大化之後，能獲得更強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但這樣一來，本身的目標也會變大——尤其對於謝小鏑這種一擊必殺的敵人而言，那就是一個活靶子。
就看到狛獠嘴角出現一個十分詭異的微笑——隨後那嘴巴就挘上了天際——變成一張血盆大口了。而他眼珠也從琥珀色變為渾濁的紅色，那是一對燈籠似的巨大狗眼。
作為犬妖來說，狛獠可以說是太年輕了。所以他的本體也不是那種搖頭擺尾就地動山搖的大怪物——而是一匹體長數丈的白犬。不得不說，這匹白犬的外形是十分漂亮的——任何人都想有這樣的一條寵物狗吧。
這白犬叼著妖刀——一瞬間從謝小鏑的視野中消失了。
“低估這狗東西了——這種移動速度隻有積年老妖可以相媲美。”謝小鏑心裏嘀咕著，沒錯，並不是狛獠使用了什麽妖術讓自己身形消失，而是他的移動速度過快，謝小鏑的雙眼來不及追看罷了。
當然，這幾乎動用了狛獠的全部妖力。他自己也知道，一旦慢下來被謝小鏑刺中，自己整個人的妖命就要立馬報銷在這裏。而隻要自己的計劃完成，即使謝小鏑那恐怖的實力，也沒有施展機會了。
眼見狛獠在整個操場似乎是漫無目的地跑著，謝小鏑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攻擊他的機會。隻見他將五指伸長交織，形成了一個類似網狀的結構，技能阻止敵人的行動，又能趁機刺殺。
謝小鏑的指爪刺中了什麽東西，但，沒有血肉。
這是狛獠身體脫落的白毛形成的毛團。
“原來是這樣——現在是春末夏初，正是狗兒脫毛的時間。”謝小鏑笑笑說，“你在高速移動的時候，製造出了這些棉花一樣的大塊毛團，這樣我的鉤子刺中之後反而就鈍化了——然後我還必須清理一下。算盤打得不錯，不過我看你也跑累了吧……”
謝小鏑這話說的聲調高亢，嗓音又大，純粹是出於將音毒擴散的目的。而狛獠已然感覺自己關節有些無力了，但他看了看地下，心中多少恢複了點自信。
停止跑走，狛獠恢複了小小的人形。
他很鄭重地將刀從口中轉移到了手上，雙手持刀。謝小鏑第一次看清這長刀的全貌——那種妖異的寒光，似乎有一種像玩具吸引小孩一般的魅力。
這刀快趕上狛獠的身高了，但對方擺弄起來，卻感覺十分順手。畢竟也貼身使用幾十年了。
“不錯，這刀叫什麽名兒？”謝小鏑腦袋一歪，問他。
狛獠知無不答：“千支刃。傳說，這把刀是從千頭千臂的阿修羅王體內生出來的——”
“切。”謝小鏑不屑地說，“賣古董的都這麽說，編故事唄——”他一麵說一麵注意到，狛獠在不住地打量地下。
地麵上有什麽？有這一片那一片的紅色痕跡——就是剛才巨大化的狛獠身上流淌下來的血液，在剛才的大範圍奔走後。血液已然漫布到了整個操場上。
這其中必定有古怪，謝小鏑一邊跟狛獠打著哈哈，一邊將步子挪到了沒怎麽被染上鮮血的地麵上來。
“並不是編故事，我現在就讓你知道——千臂的修羅地獄是怎麽一回事！”狛獠試著輕輕揮了一下刀。
謝小鏑感到大地在一陣顫動，這絕不是文學式的誇張——而是果真在顫動。謝小鏑能感受到，地上那些並未幹涸的血跡——其中正在釋放著極強的妖力。
這妖力的形狀，就跟狛獠手中的鋼刀一樣，是長長的、狹窄的。就在這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沒有完全適應前，就能看到潮濕的土地從底部噴出以股股幹燥的黃沙。
這是因為妖力從地表升起，而將它所在處底部未被雨水打濕的沙土擠壓了出來。從遠處望去，這廣闊的操場中好像升起了無數條昂揚的黃龍。
這種大範圍的法術——現在隻能稱之為法術，即使是大妖怪也很難完成。謝小鏑不得不對這個叫狛獠的家夥有些刮目相看了。
但眼下情況並不允許他向對方投出讚許的目光，因為刀光已然殺過來了。由於謝小鏑的眼睛能望氣，故而從地表升起的若幹妖力，在他眼中看起來就像染色一般。
不同性質的妖力，其顏色也各不相同。而狛獠的妖力，是黃白色相間的——這是佛教與神道教妖力混合的顏色。猶如連綿而出的新月，無限地從沙地上升起來。
它們無一例外都有著極度鋒利的邊緣，但是，由於沿途沒有什麽目標物以供他們斬裂，故而隻能無奈地湧向虛空。虛空中出現了此起彼伏的悲鳴，這是空氣被割裂的聲音。
謝小鏑見了，多少有些心慌。
“妖刀術——千江映月。”狛獠淡淡地說出了之一招的名字。
“跟‘獸王自在禪’好像。”謝小鏑說。
“獸王自在禪是什麽？”狛獠耳朵一揚，這樣問謝小鏑。戰鬥的主動權現在已經從謝小鏑轉移到他身上了，但出於謹慎起見，最好是等貓眸小僧處理完他那裏的敵人，才能有十足的把握殺死謝小鏑。所以他現在也在跟謝小鏑閑聊，以拖延時間。
“我猜，你的這個法術——很顯然是以自己的血為介質以複製那妖刀的妖力。”謝小鏑說。
狛獠點點頭，他不想告訴謝小鏑的一點是，隨著血跡本身活性的消退，這種複製能力不是無線可行的。
“雖說是複製，其實是將本來高能的妖力，分散成許多等份吧。”謝小鏑繼續說，“隻是因為你本身是個妖力很強的怪物——所以等分下去之後，複製過來的每一刀都能保有相當的鋒利程度，是不是？”
狛獠沒什麽好否定的，隻說：“這沒什麽，說了這麽多——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沒有破解之法？”
謝小鏑不管他，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沒跟你講所謂‘獸王自在禪’是什麽東西呢。據會這個的人跟我講，所謂獸王自在禪的意思，是說佛經裏有個菩薩，叫‘獅子遊步菩薩’。為什麽取這個名字呢，因為獅子是獸中之王，獅子互相嬉戲，不論什麽猛獸來了，在它們看來都仿佛不存在一樣。而獸王自在禪就是通過禪定之力，以達到這一境界。”
“當達到‘獸王自在’的神通時，整個空間都能作為你能力施展的介質，就是所謂的‘無在無不在’。”謝小鏑說到這裏，居然替別人湧現出一股莫名的自豪來，“比你這種隻能依靠自己血液的貨色，厲害多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可流！”
謝小鏑又這樣突如其來地發動攻擊，但狛獠從他說完最後一股字的時候就提前揮刀了。
這妖刀所撒發出的劍氣果真十分了得，從老遠謝小鏑就覺得自己身上衣物被瞬間削掉一般。雖然他所踩的地方沒有血液，但無數快刀一般的妖力從近旁湧現出來，逼迫他不得不扭曲身體以避其鋒芒。
這樣就做出了許多七扭八歪的可笑動作。但狛獠這個人顯然沒什麽幽默細胞，見謝小鏑做著這些滑稽舉動並沒有露出哪怕一絲笑意來。
無數劍氣形成了一道仿佛從地底抬升的羅網，要把謝小鏑死死合圍在裏麵。而他本人，則像一條細小的遊魚一般，隻能在各個網眼洞悉間來回穿梭。
以謝小鏑的敏捷，做這種躲閃本來是絲毫沒問題的。但，謝小鏑不甘心的是。剛才還被自己像狗一樣輕視的狛獠，現在居然反客為主，開始獵殺起自己來了。
謝小鏑十根手指像十條腿一樣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這身體眼下已然在半空了。而那些手指，正忙不迭的躲閃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劍氣，根本無暇考慮反擊的事情。
狛獠則從一開始到現在，共揮動了三十七刀——並沒有一刀擊中謝小鏑身體。他並不知道謝小鏑還保存著躲閃妖力，而這樣消耗下去是對自己有利還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