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遭遇 （中）
“你好啊。”蛭子頗為有禮貌地問了一聲——
他本來是趕來增援謝小鏑的，但當飛臨目的地的時候，謝小鏑與狛獠早不知跑哪去了。而貓眸小僧卻站在這裏，與其漫無目的地去找謝小鏑——況且謝小鏑一向自我吹噓得厲害，應該不會輕易戰敗。就這樣選擇了對付貓眸小僧。
人往往會以貌取人，這貓眸小僧其貌不揚的，所以在蛭子心中從來不覺得他有多厲害。所以，就打算先來個“拖刀計”，跟他閑扯幾句，消磨他精力。如果對付不接的話，立馬動手。
“你好。”貓眸小僧說，“咱們倆潛伏在這小學校這麽長時間了，居然今天才第一次見麵。”
“是呢。”蛭子笑嘻嘻地說，“天空飄著小雨，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挺好——是不是？這都是拜你們所賜。所以讓我猜猜，把你收拾掉，這學校內部的結構就能恢複原狀了吧。”
貓眸小僧聽完他這段獨白，居然真地順著說道，“欸，從你這話看來，你對我們這些人還真沒有多了解——”
“因為你們這夥人就像縮頭烏龜一樣畏首畏尾的——”他本來是想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但想到一半覺得這詞不大合適便臨時改口了，“如果你我雙方把所有戰力像象棋一樣在楚河漢界擺下來真刀真槍地幹——那樣你們肯定都會死得很難看吧？”
貓眸小僧沉吟了片刻，說：“你說的不錯。不過，以少勝多這才是兵道的精髓——迄今你們找到過、甚至活捉過我們任何一員大將麽？沒有，而我，現在就要在這生擒了你。”他這話倒也是自信滿滿的。
這話一出，蛭子就多多少少有些嘀咕了——不過貓眸小僧手中的那枚金幣攻擊範圍絕對不可能超過一丈。而蛭子本人是坐在距離他數丈之外的一處高台之上的，是百分之百的有利地形。
貓眸小僧會怎樣生擒蛭子呢？
蛭子決定先下手為強——也就是，試探貓眸小僧一下。他先將手高高地揚起——他感到掌心處的那張嘴巴被雨水一打，有一種淡淡的冷濕感。
“我猜，你是向發出那種有腐蝕性的小卵包，刺探一下我如何應對吧？”貓眸小僧見到他這個起手式，即刻明白了蛭子的意圖。
蛭子就這樣被看穿了，但他本人卻名多少驚慌，隻說：“啊，沒錯——看來你對我們多少還是有些研究的。”
“不是。”貓眸小僧搖搖頭，說：“因為我們的女巫目擊過你是如何跟敵人作戰的——因為那次戰鬥很激烈，你本人也使出了渾身解數，最後還差點虛脫死掉。所以，我們基本掌握了你們的每一種攻擊方式，所以站在你眼前的我，對戰勝你還是有自信的。”
“哦。”蛭子知道，貓眸小僧口中所說的“女巫”自然是日美子了——那個可以分分合合，有好多化身的靈體妖怪。而且從剛才那隻遮天蔽日的大鳥看去，也能猜到這夥人的勾結關係。
“有意思——你就多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唄？日美子和你們的關係，還有你們這個團夥一共有多少人，誰是老大——反正我也是個將死之人了。告訴我也沒關係。”蛭子笑著說，他心中已然盤算好了一個計劃：一旦自己真的力不能敵而被俘虜，那就用自己其中一共卵殼，將自己變為細胞液直接回收到其中——因為敵人不知道開啟它們的咒語，這樣一來，既不能從這個紅色的卵口中套出任何訊息，也不能傷害他自己了。
未想勝先想敗，這也是貓眸小僧口中的“兵道”。
“我們把你帶走——到時候你不就什麽都知道了？現在告訴你就沒意思了。”貓眸小僧當然不會真告訴蛭子一些具體內容，“我等著你的卵包從天而降呢——”
“就來——”
蛭子高聲吆喝了這麽一句，就見他雙手化掌，對著下方的貓眸小僧一陣劈空亂打。而他掌心的大口則不住地噴出黃綠色的股股煙氣，有許多細長的影子飛速躥下——這是蛭子製造的卵包被大力推出時所形成的殘影。
貓眸小僧仰麵迎著這些卵包——心中在暗暗分析。
按照日美子所言，蛭子擊出卵包的速度和頻率並不高——這和眼前的景象顯然一點也不相同。因為前方高台上那少年簡直是用兩手生生造出了一麵彈幕來。
就像一股腦兒把丸子倒入沸水中一樣，這些卵包眼看著就要在虛空中爆炸開來。這種小型爆炸，本身是並沒有什麽威力的，但，最要命的是它們內部所貯藏的那些酸蝕性**——黃綠色的，看起來像膿鼻涕一樣的惡心東西。
它們能腐蝕大部分生物的肌體，還能滲入人口鼻，嚴重刺激呼吸道。貓眸小僧必須在這些東西全部炸裂之前，將之彈入盡可能遠的地方。
他就這樣將手中的金幣急速揮動成一個巨大的同心圓，圓心是他的肘彎——凡是擦上這個同心圓的卵包，都被金幣上所攜帶的妖力震飛到二三十米之外。
就連蛭子坐著的高台，都被酸水染綠了。但蛭子現在並無暇顧及這些瑣事——他還在持續不斷地製造卵包。因為經過這幾日的集中鍛煉，及他本身妖力的增長——瞬間製造大量卵包已經不算什麽難事了。
彈幕的密度增加了。而貓眸小僧本身不算一個膂力強健的妖怪，不斷揮動那金色鎖鏈已讓他有些煩躁了。終於，一枚來不及彈開的卵包就在貓眸小僧頭部正前方炸裂。
一股黃煙馬上在貓眸小僧頂上飄了起來，蛭子看到他的貓兒馬上被腐蝕脫落，甚至頭蓋骨都露出來一部分。這樣疼也把人疼死了，而貓眸小僧就這麽短短一瞬間的遲滯——
更多的卵包就那樣打在了他的身上——無一例外都爆炸了，沒有任何一個啞彈！這種密集程度的爆炸，足以將貓眸小僧羸弱的身體消解大半了。
“不會這麽弱吧？”蛭子望著黃霧中有些站不穩的貓眸小僧心想著，“之前還說著那樣的大話，這麽兩下子就不成了？”
而就在他思考的片刻，眼前的景象旋即把他給驚住了。
貓眸小僧毫發無損地站在了他麵前。
沒有被炸掉耳朵，沒有缺失的頭蓋骨，甚至身上衣服也沒有一個破洞。同樣詭異的是，蛭子注意到大地上沒有留下如何卵包的殘留——即使現在是雨天，也不可能瞬間講那些**全部衝刷走。
貓眸小僧對蛭子自信地一笑：“如何？”
將敵人分開，這本來就是謝小鏑作戰計劃的一部分。因為相比蛭子而言，他的戰鬥經驗就要豐富得多了。通過自己的望氣法，一下子就能判斷出來，這個叫銀發少年，擁有比貓眸小僧更為強大的妖力。
而貓眸小僧的妖力則更為詭異一些，應該是一個擅長妖術的家夥。如果這兩人對自己進行合擊，那自己的勝算頓時就少了很多。眼下暫時又聯係不上蛭子。
那就用辦法將兩人拆散吧。謝小鏑飛速地移動到了別處，這樣以來，隻有妖力更強的狛獠能趕上來——這樣客觀上就延緩了貓眸小僧過來增援的時間。而謝小鏑本人則要盡快地解決戰鬥。
他一邊不斷地進行“撐杆跳”，終於來到了一處巨大的荒原之中。不用問了，這荒原必定是學校的操場變異形成的，謝小鏑決定選擇這裏作為戰場。
他翻了最後一個跟頭，停住，與狛獠相距十多米。由於他的手指最多能延伸至百米左右，故而他一定程度上是無視攻擊距離的。在這種情況下，與對方走遠一些反而有利。
對方手裏挎著一把長刀，一看就是一個使用妖刀搏鬥的近身妖怪。隻是，妖刀這東西，都有自己的異處，不知眼前這把又有什麽手段？
謝小鏑與狛獠都遲疑著。
狛獠也能感受到對方那種迫人的妖力，故而同樣將自己的位置向後擺了擺。
“小子你想搞點事？不過我可以在搞死你之前，記一下你的名字。”謝小鏑突然沒頭沒尾說了這麽一句。
他們之間的對話是用巫語進行的，因此狛獠並沒有什麽聽不懂的感覺：“狛獠，來自東洋的犬妖，奉命殺死敵人，沒了。”
這回答很幹脆，謝小鏑點點頭：“雖然名字古怪，不過是個痛快人。”當然，他的手要更痛快一些。
謝小鏑右手的食指一瞬間便伸長成十來米的觸手，朝狛獠的左眼飛擊而去！
這真是電光火石的速度，狛獠琥珀色的眼睛隻反應過來有一個紫色的、魚鉤似的東西，攜帶著妖力正風，像一杆馬上長槍——朝自己刺了過來。
謝小鏑知道，這一下如果命中，狛獠的眼睛會即刻化成膿水——而他的大腦也會在幾毫秒之內死亡，肉體死透則需要半秒左右。
但謝小鏑的指爪，被一杆東西阻住了。
那個東西自帶一種強大的結界，部分瓦解了謝小鏑指爪的力道。這就是狛獠的那把刀鞘，刀鞘上裝飾著獅子的圖樣。
狛獠長舒了一口氣，這刀鞘又救了他一命。謝小鏑剛才還好端端地在談話，居然沒有任何跡象就攻殺了過來，動靜轉化，真是快得驚人。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敵手。
再看他自己的刀鞘——被謝小鏑方才一擊，眼下已然出現一個長長的裂縫。這是最讓狛獠驚訝的，因為這個結界本身有佛力護持，理論上塵世間的妖怪，沒有一個能突破它。究竟是什麽樣的生物，連佛力都能破壞呢？
“你——怎麽辦到的？”他還是止不住好奇心，這樣喝問謝小鏑。
“什麽怎麽辦到的？”謝小鏑詭異地一笑，自己則做出一個紮馬步的動作，隨時準備二次出擊——不過，眼下他打算先嚇嚇對方。
“我老實說了吧。”狛獠說，“我這刀鞘上的獅子能做出‘獅子吼’的結界，也就是屬於佛祖的力量。任何妖術咒力，都不能擊破它，而你居然能打出一道裂縫——這實在是太奇怪了！”他是鼓足了勇氣才這樣質問的，因為問出這句話之後，自己在氣勢上，顯然就處於下風了。而對方本來就充裕的自信心，又得暴漲起來。
“你，沒讀過《西遊記》麽？”謝小鏑瞄了狛獠一眼，“不知道有一個能螫傷佛祖的蠍子精嗎？”說話的語氣，就像關愛傻子一樣。
狛獠搖搖頭：“聽說過，但是沒讀過……”說完這句，他連馬上紅了。
“算了算了，你這這種東海夷國，就算有，也是不知道什麽胡亂翻譯的版本。”謝小鏑擺擺手，五指瞬息變長。
狛獠嚇壞了，忙將刀鞘揚起進行抵禦。而謝小鏑知道他眼下注意力高度集中——像方才那樣不經意逼近他要害的戰機已然沒有了。下麵就得繼續閑扯一下，讓他繼續大意。
狛獠知道，謝小鏑的聲音中都有毒素，聽得越多——受他影響就越大。而且最可怕的是，即使哪怕被這家夥刺中一下，都會登時殞命。
如果貓眸小僧也在這，兩人配合作戰，那就容易處理得多了，畢竟他有著更神奇的力量。但，與謝小鏑僵持了這麽半天，貓眸小僧無論如何也追上來了——
除非是他也遭遇了敵人，估計隻能是蛭子了。
“如果你被我輕易殺死，那你就不配當我的敵人了。”謝小鏑見狛獠眼神中有些猶疑，決定在給他添一把火，“不過，我這人可不是什麽武學宗師——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隻要能殺死敵人就成，從來不講什麽具體的規矩。”
狛獠見對方來勢洶洶，與王先那些二流的對手有著根本的不同——故而自己也隻能使出最壓箱底的戰術，才能將這人一舉打倒了。
“這個刀鞘，在斷裂之後，會將裏麵所蘊含的所有佛力釋放出來——在這一段時間內，會製造一個比之前強大得多的結界。也就是說，會出現一個你根本無法傷到我的空檔期——”狛獠一邊說，謝小鏑就聽到他手中有什麽東西碎裂的清脆響動。
他是用蠻力將這刀鞘拗斷了，而那把長刀則被他叼在口中，金色的頭發也散亂地披下來——故事會的巫者殺鬼，往往就會采用此種姿態。而狛獠要殺的鬼，難道是謝小鏑麽？
“嗬嗬，你說不能就不能了？”謝小鏑輕蔑地一笑，望著被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少年狛獠。
狛獠在那金色結界的護持下，緩緩地將自行領子解開，隨即在雪白的胸口處用手爪（恢複妖怪形象，指甲也會變得長而尖利）胡亂地撕扯著。
謝小鏑心想：東洋人對自己下手真狠，所謂父母遺體，不可毀傷——他們好像全不在意啊。而他這樣跟瘋子一樣在胸前亂劃，又有什麽圖謀呢？
不論如何，趁著這一時間偷襲是不會錯的。而謝小鏑把刀子叼在口中的意圖他也猜測了一番。
如果自己的手指刺過來，狛獠便會鬆口，讓那妖刀像斷頭台一樣削掉謝小鏑的手指。東洋妖刀的鋒利程度，謝小鏑還是有所耳聞的。這就要看雙方誰的反應更快一些了，而謝小鏑認為，狛獠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自己一根手指（更何況還能醫治）的取舍並不明智。
但顯然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