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捕鼠 (下)

當時嘉欽是現出本相以十二萬分的速度疾馳到最近的一處廟宇中,其中主持著一位發蠟超過一百二十年的老僧,能破各種結界。但不巧那老僧當日正在坐禪,嘉欽連麵都沒碰到就被弟子擋在了門外。他料想這事算是辦不成了,改路去找另外一個高僧怕是來不及。

當時倒也極為灑脫就轉身回到蟲天子處,心中雖有歉意,但是,他畢竟是相信謝小鏑這個小兄弟的實力的。除非對方派出實力與自己相仿的大妖怪,不然謝小鏑在有另外一個幫手的情況下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這幾天之內,嘉欽對此處山路已經十分熟悉了。原來雪豹這種生物的捕獵範圍極為寬廣,不然是無法找到足夠的食物的。故而他們自己都有一種能迅速識別地形的非凡本領。嘉欽就這樣來到了一處山間少有的大片平地,就在這地方開始每天都要進行的吐納運功。

要練習他的功法,必須在一種高寒的地帶。蟲天子的小山包本來算不上多高,但嘉欽權且死馬當活馬醫了。

就在他開始將體內妖力從體內提到喉口中時,耳邊就聽到有一個極為細小的聲音響了起來。

胡蘇不知怎麽地爬到了這地方,嘉欽還一陣驚訝。

就看這小女孩膝蓋顯然是被山上石頭的棱角劃破了,衣服也髒兮兮的,但是嘉欽能看到她衣服破口處並沒有傷口和血跡。這說明旃檀獸這種生物的肌體十分強健,尋常的銳物根本傷不了她們。

而敵人殺死胡蘇的前身,肯定是用了什麽欺詐的手段。這也是之前花九溪判斷出來的。

“大哥哥你好呀~”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很清脆,性子也很好。

嘉欽卻實在沒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隻居高臨下地說了聲“好”。

“大哥哥你在做什麽?”小孩子總是好奇,總是滿腦子的問號。不過胡蘇是一個生而知之的神獸,因此問題肯定比一般的小孩子少一些。

“尋常的鍛煉罷了。”嘉欽說,他並不想像其他人哄小孩子那樣故意做出一種蠢蠢的口吻來和她交談。同時也根本不想解釋所謂的“鍛煉”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是在一個人玩嗎?”胡蘇不管嘉欽口中的“鍛煉”是個什麽東西,繼續問道。

“算是吧。”嘉欽說。

“那咱們兩個人玩吧,一個人沒意思。”胡蘇說。

嘉欽心想這話好像不是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倒是更像小公主在下達命令。他本來不想將運功的時間荒廢在跟這種小女孩嬉鬧之上,不過,萬一自己回絕她把她惹哭了,那就很麻煩了。

他本身其實心腸很軟,便問:“玩什麽呢?”

“玩過家家,你是大臣,我是公主……”胡蘇笑嘻嘻地說。

“為什麽是大臣和公主?”嘉欽有些不解,一般來說女孩子過家家應該都是扮演的家庭類的角色。

“啊,要不是什麽?”胡蘇瞪大了眼睛,“大臣,敵人快到了——你去打跑他們!”胡蘇下達了自己的第一個命令。

而嘉欽果真感到了敵人的迫近!

就那麽一瞬間,一股極大極大的妖力一下子從半空中湧現出來——由於之前它一直徘徊在高空,故而在這次急速猛衝之前,即使嘉欽都無法偵測到這種妖力的影子。

嘉欽對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當然敵人也同樣很有信心。

由於之前已經從花九溪等人提供的資料中知道了有一種巨大怪鳥的存在,嘉欽很快地做好了反擊準備。

而怪鳥來此的目的是什麽?他馬上反應到其目標肯定是身邊這個柔弱的小女孩。

眼下根本來不及對胡蘇下達什麽自保的指令了——下達了她也不一定能完成。嘉欽就要伸手去抓胡蘇的衣服,本來半秒左右就能將她抱起來的。

但敵人的出現打亂了這一步驟。

那股洶湧的妖風一下子刮了起來,尚且不見敵人真身便招致了這樣的攻擊。之間周遭幾處小小的土丘都被一瞬間摧毀了。

幾聲炸雷似的巨響可把胡蘇嚇壞了,因為旃檀獸本身不是一種好鬥。相反是很膽小的生物。她開始本能地想找地洞一類地方鑽進去——但是怪鳥扇出的妖風將沒多少重量的胡蘇輕易吹倒了。

敵人的目的似乎是想把小女孩垂落這處山頭,趁著她身邊之人無法飛行的時機將其一把抓走。

嘉欽很快猜出了他們的意圖,所以就在胡蘇一邊被吹得東倒西歪一邊用哭腔喊“大哥哥”的時候,很快用自己身體長長的一部分打算將小女孩綁住。

這是一根斑駁的豹尾。

戰機瞬息萬變,如果真讓嘉欽捉住這小女孩,那搶奪計劃很可能就此泡湯。那大怪鳥終於疾馳而下,一把巨爪就想抓住胡蘇。

胡蘇才出生不久,當然沒見過這種場麵,當即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嘉欽倒是真真切切見到了怪鳥是什麽樣子。

這東西的翼展少說也有三十米,其羽毛是黑色的,但對著晴日並沒有多少光澤,而是顯得十分肮髒灰暗,仿佛打一落生就沒清洗過。那些巨大的羽毛,麽一根估計都能作為一支短槍使用了。怪鳥的頭部更為猙獰醜陋,而且說不出到底屬於哪種雕或鷹類。一雙又圓又大的橘紅色眼睛從近處看就像個小湖一樣,中心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

怪鳥的喙和指爪都是金黃色的,嘉欽注意到那一雙巨爪磨損得很厲害,這東西看起來還是挺忙的。

怪鳥每移動移動一寸都能帶出巨大的風力。

但是嘉欽壓根不為所動,修習“獸王自在禪”的人,如果連這種魔風都能刮走——那不是太丟人了嗎。

“大哥哥!怕——”胡蘇這樣說著,那怪鳥的巨爪近在咫尺了。

而嘉欽似乎是故意在等掛鳥接近胡蘇的那一刻,現在他能清晰地看到這巨爪之上的每一道褶皺了。試想,任何普通生物放大數十倍,那肯定是一種十分怪異的情景。而嘉欽看到這些皺紋和大鳥昏黃的爪子,心中還真生出些許的厭惡。

但也僅僅是“些許”而已,因為任何主觀情緒的波動都會影響對戰局的判斷。

胡蘇見到嘉欽仿佛要拋棄自己,一下子更害怕了。

就見一根彎刀一樣的爪子就要勾到她背後的衣服了,就在毫無辦法的時候,胡蘇感到身後有一股和怪鳥反向的風刮了起來。

嘉欽一躍而起,不過他將自己高度控製在了一定範圍之內——即使有把握傷到那怪物的頭部——它頂上有一股巨大凸起的肉塊,嘉欽可以肯定那是它的要害之一。

但是,這樣做太不保險了——萬一在這個時間差之內它突然傷害到胡蘇那就不好辦了。

嘉欽使出一種自己平時也很少使用的力道,朝虛空猛然一抓——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這狠狠的一擊將自己那幾乎一百九十公分、兩百餘斤的身體甩出的力道。

而加上獸王自在禪的作用,同樣的爪機在一定空間內對著掛鳥的爪子和腿部瞬間造成了數十次重複傷害。這怪物的肉身確實很堅固,直到重擊重複百次之後,它才終於哀鳴一聲,爪子上破裂出百道傷口,振翅欲飛。

而胡蘇並沒有被它傷到一個毫毛,嘉欽的尾巴在怪鳥受傷之後趕忙將她卷了起來。

嘉欽將胡蘇卷到了自己腰際,另一手扶住她。胡蘇得救,一陣悲喜交集,死命地把頭埋在嘉欽衣服當中。

而嘉欽的眼睛依舊全力盯著上空,因為那怪鳥還在徘徊。

嘉欽本身不會飛行,遇見了此等敵人隻能等對方降落才能進行打擊。但那大鳥受了重創之後,那還有膽子敢於再戰?隻是它還在不識趣地亂逛,嘉欽等它下一步行動。

大鳥開始嘔吐,從口中突出一個黃綠色的果凍狀長條兒來,隱隱約約能看到其中好像是個人影。

就在大鳥將這東西吐在嘉欽眼前之時,它趁機雄飛不見。而嘉欽當然也沒有任何辦法來追擊他。

倒是眼前這個長長的果凍,從其中“解凍”出一個人來。說是人也隻是略具人形罷了,這家夥的長相更類似——烏鴉。

沒錯,是一個長著烏鴉頭的人。

這人拍了拍身上的果凍碎屑,麵對著嘉欽說:“早,你是誰?”

嘉欽不語,心想這肯定是敵人的什麽詭計。

烏鴉頭仰麵看了看遠去的大鳥,自言自語道:“這次又把我當成了誘餌了嗎?嗬嗬,看來又得辛苦一番了呢。”

嘉欽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語什麽。

“初次見麵——我是天狗幫手下鴉天狗——這回過來送死。”他彬彬有禮地說。

“送死?”嘉欽有些猶豫了。這時候在他懷中的胡蘇偷偷看了這隻鴉天狗一眼,又是一陣害怕。

“是的,送死。”鴉天狗說,“我就是作為轉移注意力的誘餌被扔下來的,現在任務完成了,請給我個痛快的。”

嘉欽很快地成就了他。

“小孩別看。”嘉欽輕輕捂住了胡蘇的雙眼,不經意觸到了她柔嫩的臉頰。

就這樣輕輕一揮手,那鴉天狗就四分五裂了。一地狼藉的血和內髒打理起來應該是很困難的,這真讓嘉欽頭疼,如果讓蟲老爺子知道就不妙了。

而鴉天狗這種坦然的態度倒是人嘉欽一陣驚異,這一點許多修習多年的人都無法做到——就這樣輕輕鬆鬆地送死。

而就在他詫異的時候,那鴉天狗的內髒當中早已孵化出了許許多多大烏鴉,這些大烏鴉一陣聒噪,紛紛拍打著翅膀——朝先前大鳥飛走的方向去了。

嘉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擁有某種再生術的。那鴉天狗就用這種詭異的方式逃脫了,當然,嘉欽並沒打算捉一兩隻——那是於事無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