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鬼魂的表現讓我疑惑,按理說能設計出綁架、詛咒紙條這樣的局,她的靈智絕對已經開啟,智力並不比正常人差,怎麽可能連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

我反複觀看,女孩鬼魂並不是在演戲,她是真的沒有聽懂我說的話。

此時她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的原因,也隻是因為被我抓住了本體,一旦本體被毀,她很有可能會魂飛魄散,在這樣的威脅下,她本能的選擇了屈服。

“是我想多了,類似於王師那種情況,太少見了。”我讓欲鬼和穢鬼分立左右,自己掐著幹屍脖頸,取出桃木盒,慢慢走到女孩麵前。

我蹲下身,打開木盒,將承諾書放在她眼前,耐著心,指著上麵被捐贈者那一欄。

“你就是顧彤彤?”

女孩依舊沒有反應,隻是表現出對承諾書的渴望,她盯著承諾書,伸出枯瘦的手,想碰又不敢碰,指甲都抓到了肉裏。

鬼魂遺留於人間,通常是因為執念未了,而顧彤彤的執念應該就是這份承諾書。

她本來應該能活到十歲,隻因為顧北母親出爾反爾,導致她不斷進行化療,最後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

簡單的一生,被痛苦充滿,從出生就開始煎熬,沒有體會到一絲幸福和溫暖。

看著趴在地上的瘦弱女孩,她變成鬼魂後仍保留著身前的模樣,骨瘦如柴,看著讓人不免有些心酸。

“老天從來就沒有公平這一說,所以我從來不信天。”

我沒有把承諾書收起來,而是從口袋裏又把顧彤彤的死亡證明取出,兩張泛黃的紙並排放在一起。

這次女孩似乎懂了我的意思,她顫巍巍的伸出手,點了一下死亡證明,又指向自己。

“沒錯,看來你就是顧彤彤了。”我懸著的心掉回肚子裏,今夜直播進行到這裏,終於讓我抓住了一次主動權:“找到發放詛咒紙條的關鍵人物了,可她靈智未開,交流起來太困難。”

我沒有碰地上的承諾書,後退幾步,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後才拿出秀場手機。

“萬一道長在嗎?”我把女孩的情況在直播間裏說了一遍,眾水友對其看法各不相同,有的讓我直接殺死女孩,留著也是個禍害,還有的水友則覺得女孩可憐,建議我幫她完成執念,將其度化,送入輪回。

眾說紛紜,過了一兩分鍾我才看到萬一道長的彈幕:“這是一個倀鬼,是殺是留,你自己來做決定。”

“倀鬼?道長你能細說一下嗎?”我又往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盯著趴在地上的女孩。

萬一道長:“你應該聽說過為虎作倀這個詞吧?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後化為倀鬼,成為老虎的惡仆,專門誘使路人、親朋喂老虎,這種鬼就叫做倀鬼。”

“倀鬼之惡毒不在乎本身,還在於它做事的方式,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倀鬼則可以誘惑自己的子女、父母來喂食老虎。”

看了萬一道長的彈幕,再看趴在地上的女孩,我還是下不了手:“道長,這女孩關係重大,直接殺了未免有些可惜,你確定她是倀鬼?這醫院裏可沒有老虎,隻有白凶和地屍。”

萬一道長:“道爺我是不會看錯的,倀鬼是被控屍之人專門養出來的,煉屍需要活人鮮血,這荒郊野外上哪去找活人,所以隻能依靠倀鬼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誘使活人進來。”

仔細一想,萬一道長說的也有道理,顧彤彤的情況正是這樣,如果不是她,顧北夫妻兩個根本不可能來這鬼地方。

萬一道長:“倀鬼作惡一般都是因為心中有怨念,此地是醫院,死在這裏的人大多不是自然死亡,他們之中有些被病魔纏身,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苦苦掙紮。還有的得知自己患有絕症,已經喪失希望,宛如行屍走肉,活著隻是為了等待死亡。而真正快要死時,人們才會貪戀人間的一切,得不到,所以苦苦追求,可結果已經注定。所有的執念都會化為不甘和怨恨,深埋在土地當中,這樣的地方最容易滋生倀鬼,它們心性發生變化,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可以謀害。”

手機屏幕泛出冷光,我抓住女孩本體的手慢慢用力。

萬一道長:“在此地煉屍之人非常狡猾,知道倀鬼的種種習性,所以才養倀鬼為煉屍做準備。”

看完彈幕之後,我點了點頭,眼神冰冷,手指扣緊女孩本體的脖頸,很細,摸不到肉,除了紮手的脊骨外,就隻剩下恐怖的白毛。

“猶豫個卵?聖母婊!不殺退訂、取關了啊?”

“樓上積點口德吧,主播你今天要下得去手,我以後再也不看你直播了,她好可憐。”

直播間裏說什麽的都用,每個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產生分析也在所難免。

真正做決定的是我,欲鬼和穢鬼將女孩死死控製住,她的生死就掌控在我一念之間。

說實話,在聽了萬一道長的話之後,我曾對女孩產生過殺心。

但是仔細一想,顧彤彤的情況和倀鬼還存在一些小的區別,她害顧北一家是因為怨恨。

顧北的媽媽沒有遵守約定,導致顧彤彤被病魔纏身,三歲就死在了醫院裏,這是因;而現在顧北的女兒三歲了,顧彤彤上了他女兒的身,借此將其一家騙來江滬癌研醫院,這是果。

有因有果,我不會因為顧北是活人就偏向於他,也不會因為顧彤彤疑似是倀鬼就厭惡她,隻有公平的思考,才能做出不違背內心的選擇。

目光透過麵具看向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應該從來沒有感受過快樂吧。

指尖力量減弱,我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體。

“我不殺你,但你要幫我。”我將死亡證明和承諾書一起塞到她破舊、發臭的上衣口袋裏,不過掐著她本體脖子的手卻沒有鬆開:“你要的東西我也都可以給你,隻求你幫我一個忙,帶我去找到逼迫你做這些事情的人。”

這些話重複了四、五遍,女孩才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的動作很單純,就跟正常的孩子一樣。

她的內陷的眼珠在本體上轉動了片刻,而後轉身朝太平間出口走去。

“談妥了?你確定要和倀鬼合作?”直播間裏萬一道長還在發著彈幕,他對我的決定感到不解:“這不符合你之前給我的印象,小子,我對你有了新的認識。”

淡淡一笑,我也沒有多說,跟在女孩身後。

除了二號太平間,女孩沒有帶領我朝安全通道那邊走,而是拐進一個很不起眼的庫房。

房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大鎖,我也曾來過這裏,看到門上的鎖,就直接離開了。

女孩指著那把鎖,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手晃動鎖頭,稍一用力,看似堅固的鐵鎖很輕鬆就被拽開。

房門打開,我和女孩一起進入屋內。

這間庫房堆滿了雜物,和其他房間比起來隻是地上多了一塊木板。

不用女孩提示,我將木板掀開,一條暗道出現。

黑漆漆的通道,應該是通往地下四層,我也不知道下麵會有不會有危險,用手機照明,仍舊看不太清楚。

“賭一把吧。”我讓欲鬼和女孩先下去,過了片刻後,自己才跟了下去。

木梯很窄,散發著腐臭味,剛走了一半,我耳朵就聽到了“咕嘟”、“咕嘟”的聲音。

“通道下麵連接著水箱?顧彤彤該不會想直接把我騙到怪物棲居的水箱裏吧?”已經走到了一半,我心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