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姑娘都叫玉歲這一驚一乍的聲音嚇了一跳, 紛紛抬頭看向她,賀秋濃皺了皺眉頭道:“來的什麽人這是, 會吃人不成?怎叫你嚇成這樣子。”

玉歲這才回神自己這反應實在失態, 忙垂下腦袋認錯,卻一直沒說來人是誰。

這反應不大對,賀秋濃與盛枝對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薑笙。

薑笙抿了抿唇看向玉歲:“說吧, 是誰?這處沒旁人。”

玉歲麵上劃過幾分為難, 才磕磕巴巴道:“姑娘, 薑王氏來了。”

“啪”的一聲, 應聲又聽她痛“嘶”了一聲, 原是方才薑笙手驀然搭在了桌上,一不留神桌邊的茶盞叫豁碎了滿地。

“怎麽了這是,燙到了是不是!”賀秋濃忙去拉她的手, 卻是遲了,手腕處被燙的通紅一片:“桃心, 快去取藥膏來!”

“欸!奴婢這便去。”

賀秋濃小心翼翼的替她吹著,抬眸看她,卻見她眼眸通紅一片, 裏頭水盈盈的,看著就好不可憐, 也不知是不是這傷太痛了還是因著旁的。

“薑王氏?這人我怎聽得有些耳熟, 玉歲,她到底是誰?”賀秋濃沉著一張臉問道。

玉歲有些心疼的看了眼薑笙才道:“是姑娘進國公府前,安城.....”

話還未說完, 賀秋濃的眼神募的一亮:“安城!我想起來了, 是不是之前磋磨我阿嫂的那個毒婦!我怎忘了, 祖母前些日子將人迎進了國公府,我正想著哪一日將她攆出去,我們沒找她算賬便罷了,她竟自己送上門來,好厚的臉皮!”

她插著腰,眼瞧著就是被氣的不輕:“說,她來作甚?”

玉歲抿了抿唇道:“前些日子也來過,不過叫奴婢擋了回去,怎想今日卻耍起潑皮來,站在大門前叫罵,說我家姑娘不計恩情,現在日子好過了,便不記得她的好了.....”

他們不知的事,薑王氏叫罵的遠比玉歲說的還要難聽。

可就是這樣,賀秋濃就已氣得不輕:“打出去!給我打出去,你是下不了狠手還是怎的?你若下不了手,我來!”她順手指了個婢女吩咐道:“你,去國公府我父親那處要幾個侍衛來,我倒要看看她又多橫。”

那婢女聞聲便要去喊,卻叫薑笙喊住了:“慢著,別去了!”

“阿笙,你是怎麽個打算,這樣的惡人若不以惡製惡,便永不消停。”一直沒說話的盛枝詫異問道。

“枝枝說的對,阿嫂,你別怕,你如今是世子夫人了,還能讓人隨意欺辱了去?那惡婆娘還以為是當年孤苦無依的你不成?”

方才那一瞬,薑笙腦子一片空白,無邊的恐懼與無措鋪天蓋地的侵襲而來,叫她失了方寸,畢竟前世裏,自打她離開安城後便在沒有見過薑王氏,怎想這一世,居然能有機會再見到她。

她麵上掛著淺笑道:“玉歲,去請吧。”

玉歲驚愕的在原地忘記反應,嗓音幹澀道:“姑娘......”

盛枝聞聲應道:“對,去請,咱這麽多人還能怕她不成,我倒要看看這惡毒夫人長什麽樣子,這回來還要再敲什麽竹杠!”

玉歲聞聲無法,隻得點頭告退。

賀秋濃在一旁有些不解,她慣來性子直,依著她的性子,還見什麽見,亂棍打出去就是了,若是她敢在外頭叫囂壞名聲,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的趕出京城去,這樣的醃臢,她見一眼都覺得壞眼睛。

盛枝看了一眼道:“你收斂些性子,端看阿笙是什麽打算。有些賬咱是要收回來裏的,她都已經將自己送到咱跟前了,再不動動手,可不是壞了她的好意了?”

“就你鬼主意多,一肚子壞水,你看著些,莫讓那婦人得逞了!”

薑笙聞聲不禁笑了笑,賀秋濃如今還是待她似小時候一般護著,生怕一不留神叫別人欺負了她。

須臾間,人便被請到了涼亭下,薑笙就這麽目不轉睛的見著這人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待反應過來,掌心已叫她掐的通紅一片。

玉歲還未說話,薑王氏猛地上前將她撞開,見在場的三個姑娘,細細打量了一番,而後竟是撲向了賀秋濃,嘴上還不住道:“阿笙!你好狠的心,我來多少回了,都叫這死丫頭將我堵在門外,我這心呐都難受的疼......”

盛枝看著被丫鬟擋著的婦人,不禁皺眉拿帕子捂麵,有些同情的看了眼便糾纏的賀秋濃,兩個婦人裝扮的貴人,竟也能認錯了人,實在離譜了些。

“哪裏來的窮酸婦人,這是認誰做親戚呢,我的親戚你也配?”賀秋濃皺著眉頭厭惡至極道,不知她近來看了些什麽市井書冊,學了這些刻薄話,還別說,雖是第一次說,卻很是熟練。

薑王氏眨了眨眼,以為薑笙翻臉不認人故意羞辱她,想要推開擋在跟前的丫鬟,奈何寡不敵眾,一步都未靠近,她聞聲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指責道;“你,你怎說這樣的話,阿笙!我含辛茹苦撫育你那樣久,如今富貴了就不認人了?”

她話剛說完,耳畔忽想起一聲輕輕冷冷的聲音。

“嬸嬸,你喊錯人了。”

薑王氏聞聲一滯,側目看向一旁冷冷清清的絕色美人,不禁愣在原處,還有些不可置信問道:“你是薑笙?怎麽會......”

她對薑笙的印象,仍舊是五年前那瘦瘦小小的不起眼的小丫頭,她方才一進來便瞧見了她,卻不過多看了兩眼,她是死也想不到,那小丫頭長成後竟這樣的傾城,方才雖也覺得賀秋濃麵生,但麵前就這兩個是夫人裝扮,想也不想的便認作長相稍遜色些的賀秋濃為薑笙。

怎想竟認錯了,鬧了這樣大的烏龍。

薑笙未答,隻勾著唇笑,一旁的盛枝卻是帕子捂嘴笑的歡快:“還嬸嬸呢?攀親戚卻連親戚是誰都不知,竟也當真有臉上門認親,對了,阿濃,我聽說你祖母不知在哪請了個鄉野之人,是不是這位呀。”

賀秋濃聞聲應和道;“誰知道呢,我聽白媽媽說近來她老人家也煩得很,偏這些人看不出主人家的臉色,這不,白媽媽正想著用什麽由頭將人趕出去呢。”

兩人一唱一和,薑王氏的臉皮被她兩在地上反複揉擦,就是這樣厚臉皮的人,臉色竟隱隱發白,可見是被氣得不輕。

薑笙莞爾笑了一聲,“訓斥” 了一聲道:“莫胡說了,這是當初在安陽好生照顧我的嬸嬸。”

說著又指了指賀秋濃道;“這是我夫家妹妹,阿濃。”

接著又看向盛枝:“她是副都禦使盛家千金,盛枝。”

薑王氏聞聲忙笑臉相迎,衝著兩人點了點頭,難怪說起話來眼在頭頂,原是身份貴重如斯。

可偏今日來的不巧,想起今日來的打算,再看看麵前這兩人,本想直言的話,生生是卡在喉嚨間不知該如何說,那下馬威餘威尚在,她現在無論開口要什麽,就是一根針一根線,都坐實了她是個窮酸親戚帽子了。

她眼眸一轉道:“阿笙你現在可有空?我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想與你說說體己話。”

賀秋濃聞聲輕嗤了一聲,這算盤打得也太響了,這才哪到哪啊。

薑笙眼眸淡淡看向她道:“都不是外人,嬸嬸有話直說就是了,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今日尋我何事......可是遇到了難處要我幫忙?”

她溫潤有禮,一雙眸子裏是可融化寒霜的暖意,麵上端著笑意,瞧不出半分虛假來。

薑王氏聞聲心下一喜,到底是個好哄騙的丫頭,就是再見過世麵又如何?心性太過淳善了,就活該被她誆騙欺壓,想起薑許恣此刻的難處,她也顧不得什麽臉皮不臉皮了,抿了抿唇幹巴巴的笑了一聲道:“是有些事想你幫幫忙。”

“什麽事?嬸嬸直說便是。”薑笙捧上一碗熱茶遞給了她。

薑王氏接過茶盞,許是覺得尷尬,低頭喝了一口,卻叫滾燙的沸水,燙的舌尖一痛,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身,燙的她幾乎要跳起來了。

“玉歲,快,看看嬸嬸可燙到了!”薑笙擔憂道,她忙遞上自己的帕子與薑王氏麵上歉道:“我門貫愛賀熱茶,沒成想嬸嬸不適,是我大意了,嬸嬸莫怪。”

薑王氏總覺得這是故意的,目光在她麵上掃了掃,見是真的負疚,便抿唇沒再說什麽,接過帕子擦了擦水漬道:“沒事,是我自己大意沒瞧,與你沒甚關係。”

薑笙點了點頭:“嬸嬸不怪阿笙留好了,對了嬸嬸方才要與我說什麽?”

薑王氏的精神驀的又被拉了會來,有些尷尬的揉搓了下指尖道:“你不知道,自你離開後,我們日子並不好過,尤其你堂兄學讀很廢銀子,我倒還好,有你照拂有老夫人寬宥過得尚還不錯,可你堂兄實在苦了些,雖過了秋闈,眼瞧著就快要道殿試了,怎想著遇到一惡人,將他身上的錢銀都搶了幹淨,現在一無分文可憐的很,他讓我莫要與你說,以免你為難,可,可嬸嬸若是不來求求你,他當真要餓死在外頭了......”

過了秋闈?盛枝神色一滯,目光瞥了眼桌上半攤開隻漏了一半的“幟”字,再想起薑笙方才的反應,心驀的就涼了半截,這薑幟莫不是就是麵前薑王氏的兒子?

薑王氏邊說著便抹著淚,真情實感的連賀秋濃都快要忍不住心軟了,正要在添油加醋說些話,就聽薑笙說道:“嬸嬸要多少?”

薑王氏一聽有戲,忙道:“不多,不多的,五十貫,這麽些銀子,你不過抬抬手的事兒......”

薑笙隻笑了笑道:“嬸嬸客氣了。”而後轉頭看向玉歲:“你去取五十貫錢來,對了,再將筆墨紙硯都取來。”

薑王氏聞聲也顧不得什麽臉皮不臉皮了,生怕晚些就撈不著了,忙道:“對,對,你堂兄長挑的很,尤其在讀書寫字上,不是好東西不用的,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她喋喋不休又道:“若是有甚好的吃食,綾羅綢緞,衣裳首飾皆可都給我,你如今在這國公府裏,不愁吃不愁穿的,哪裏知道如今平頭百姓的苦,你也放心,你堂兄進了殿試了,憑著他的才智定能撈到個官做做,往後也可互相照拂照拂,這麽算來你也不虧的。”

盛枝與賀秋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早心有準備,也沒想到麵前夫人是這般粗鄙市井,恰賀秋濃這兩日在瞧從陸然鬧來的小人書,與上麵的人物相比,麵前這位簡直有過之無不及,今兒算是漲了大見識了。

憑著這樣的一副臉皮,難怪當初薑笙會在她手上吃虧。

賀秋濃已忍無可忍,在這麽下去,薑笙定要被他又敲去許多,正想著要趕人出去,就被薑笙搖著頭製止,她抿唇輕笑道:“我有分寸,阿濃放心。”

有分寸?這哪裏是有分寸!

作者有話說:

節奏要加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