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暗,陰霾的天空,黑的也早了。峽穀之中陰暗一片,還升起了蒙蒙霧氣。殺戮依舊在繼續,隻不過是王劍帶著幾個修為不錯的護衛在做著苦苦掙紮。寒依舊如同遊魚一般,在人群之中來回穿走,血腥的殺戮,似乎和他毫無關係。

看著人數越來越少的華豐商號護衛們,寒心中一陣不忍,大家都是想要混口飯吃,哪裏會想到把性命都搭上呢?忽然,兩張熟悉卻又讓他痛心的玉容在腦中閃過,心中傳來一陣劇痛,耳邊似乎聽到有人說著:你要答應我們,一定要回來。

寒嘴角浮起一絲苦笑,輕輕低語:我答應過你們,我一定會回來的。抬頭看到躺在地上的屍體,心中不由想到:是不是也有人,在等待著他們回去?

忽然,寒一聲大吼,惹得周圍馬賊一陣紛紛側目,顯然是毫無防備之下被這大吼之聲嚇了一跳。馬賊們不禁一陣惱怒,提著手中兵器,如同潮水一般朝寒湧去。

寒掃視著周圍湧來的馬賊,腳下發力,身形立刻朝前方快速飛去,在身後帶起一道幻影。馬賊們跑到身前,卻發現他們的目標早已經不在了,不禁紛紛轉頭,四下尋找了起來。

隻見寒此時正朝著那和王劍大戰的光頭大當家衝去,大當家氣勢如虹,手中一柄鬼頭刀把王劍打的節節敗退,一刀震飛王劍,腳下一錯緊跟而上正要取其性命時,不防從一旁忽然伸出一隻手,托在了他的腋下。光頭大當家高舉著鬼頭刀,但卻遲遲落不下來。

周圍馬賊們紛紛往這裏看著,都被震驚了。在他們心中,光頭大當家實力高強,鬼頭刀抬起,刀下從無活人。這一刀劈下去,那王劍哪裏還會有命在?可是這一刀,竟然沒有劈下去。不,是劈不下去,在那握著鬼頭刀手臂的腋下,一隻手正在那裏托著,阻擋著鬼頭刀的下落之勢。

光頭大當家大急,扭頭看向一旁,但卻看見一個鬥篷,鬥篷黑布遮擋在麵前,看不清麵孔。那王劍摔在不遠處,滿臉喜色,眼中放光的看著寒,這個一路之上從不多話的神秘人。

寒鬥篷下麵的眼睛盯著光頭大當家,手下微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光頭大當家大叫一聲,鬼頭刀立即落在了地上。寒鬆開手,光頭大當家拿著鬼頭刀的手臂立即垂了下來。眾人驚呼一聲,這神秘男子隻是一隻手的力量,竟然就扭斷了光頭大當家的手臂,這份力量,是他們這些馬賊們遠遠不及的。而這種級別的高手,自然也不是他們所能對付的。

寒心中送了口氣,這一下卸去大當家的手臂,在這些馬賊之中已經起到了震懾作用。王劍他們,應該可以活著離開了。正在這時,冷不防忽然間,從光頭大當家耳後快速的刺來一道寒光,森然的劍氣已經吹動了寒鬥篷上的麵紗。寒麵色一寒,仰頭便退,饒是如此,那劍氣依然有一部分落在了鬥篷之上,“啪”的一聲,鬥篷裂為了兩半,露出了那一張凹凸不平無比通紅的臉。周圍眾人不禁一陣驚呼,目不轉睛的朝著場中那男子看去,隻見那鬥篷之下的臉龐之上,右邊幹淨白皙,左側卻是凹凸不平,通紅無比。背後一頭白發,在這風聲呼嘯的峽穀之中,瘋狂亂舞。從右邊看去,就像是一個天使一樣,但從左邊看去,卻是如同魔鬼一般。

所有人都呆住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剛才還是一片殺戮的戰場,此時卻是落針可聞。隻有呼呼風聲,在耳邊回蕩,似是在訴說著什麽,難道是那男子心中的苦楚嗎?

寒呆呆站著,心中滿是憤怒,不是因為周圍眾人異樣的目光,而是因為他在這並無高手的人群之中,竟然被人偷襲得手了。雖然他隻是劈裂了一個鬥篷,但是他卻非常生氣。這樣沒有高手的場麵都能夠被偷襲,那麽如果是高手如雲的地方呢?如果是南宮烈、西門敬奎那樣的高手,恐怕這一下就會要了自己的性命吧。

良久,這如同天使又像是魔鬼般的男人,終於淡淡的開口:“王總管,你帶著人和東西先走,這裏交給我。”

躺倒在地的王劍猛然驚醒,有些結巴的說道:“阿……阿鬥壯士,你讓我們先走?你一個人可以嗎?”

寒的聲音卻是不帶一絲感情:“如果不想死的話,你大可以留下。”

王劍一愣,立即不說話了,站起身衝著周圍還勉強活著的幾個護衛招呼幾聲,在馬賊們眾目睽睽之下,趕著馬車吱呀吱呀的走了。馬賊們瞠目結舌,期間一個馬賊似是不甘願到嘴的肥羊又飛了,大吼一聲朝一個傷重的護衛撲去。眾人立即順著聲音看去,隻見在他們轉頭的刹那,人人都感到眼前白光一閃,那個馬賊立即被一柄大刀貫胸而過,倒地不起,眼看是不活了。

周圍人都呆愣住了,再也沒有一個人敢亂動,就連那光頭大當家和書生二當家也是,愣愣的站在當地,不知道在等些什麽。

王劍趕著馬車,深深的看了一眼,似是要把那張猙獰的麵孔印在頭腦之中,過了一會兒,王劍轉過頭,一揚手中的馬鞭,抽在馬背之上,十輛馬車揚長而去,再沒有人趕阻攔。

就在王劍鬆了口氣,以為可以安全離開的時候,卻不防來到風嘯峽出口之時,迎麵飛來一道紅光,血紅的顏色眨眼間就遮蔽了他眼前的視線。正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隻感覺喉頭不知何時已是冰涼,伸手一抹,滿手血跡。王劍呆愣在當地,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便從馬車之上摔了下來,“啪”的一聲歪倒在地上,眼睛圓睜,但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隨著王劍歪倒在地,跟在他身後的另外幾人也都落得了一樣的下場,那十輛馬車,似是也被那血色紅光所驚,不住長嘶。

所有人都看向這裏,包括整個山穀的馬賊。寒滿臉驚訝之色,遙望著立在山穀穀口之處的那個長發男子,再也說不出話來。而周圍的那些馬賊們,卻是驚懼交加,看著那道身影,神情複雜,興奮之餘,卻帶著一絲驚恐。

那長發男子漂浮在峽穀穀口,同樣是眨也不眨的看著寒。良久,寒終於慢慢開口,似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吳克……”。

這個漂浮在穀口的長發男子,正是當日在聚龍大會之時,潛龍之爭中,敗在慕容昊霏手下的吳家少主吳克。當時這吳克在最後一擊中,用出了一招“蒼狼血劍”,邪惡詭異,寒至今記憶猶新。沒想到這才過去了多久時間,竟然又遇見了他。反觀現在的吳克,修為比之當初似乎又有精進,但是整個人看去卻有一種邪惡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他用出蒼狼血劍的時候一樣。此時吳克漂浮在風嘯峽穀口上空,眼睛呈現一種血紅色,長發在風聲中狂舞,卻是一種暗紅色,似是在鮮血之中浸泡過一樣。吳克的眼睛,本應是眼白的地方,卻也是一片鮮紅色,黑色的瞳孔同樣是一片暗紅色。遠遠看去,吳克整個人似乎剛在鮮血中浸泡之後爬上來一樣。陰霾的天空位於他的身後,仰頭看去,更加的詭異了。

峽穀之內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連大氣也不敢出,似是對吳克極為畏懼。寒目光如電,緊緊地盯視著漂浮著如同下凡魔神一樣的吳克。吳克冷眼掃視著下方的眾人,似是沒有認出寒來。掃視一圈過後,吳克終於收回目光,放在了寒的身上,饒有趣味的看著,那種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玩物一般。

和吳克的目光對視,寒心中更驚,這吳克短期之內,修為竟然提升的這麽快。那樣冰寒卻又邪惡的目光,究竟要經過什麽樣的殘酷修煉才會有?

風聲依舊在峽穀之中呼嘯,吹動著眾人的衣衫,撩起了所有人的頭發。良久,吳克終於開口了,淡淡的說道:“就是你做的好事?”

寒對視著吳克的目光,隻覺得一股邪惡之氣順著目光向他襲來。寒不由一驚,這樣的實力,這樣的攻擊手段,他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目光也可以作為一種攻擊手段,那豈不是所有和他對視的人,都會在不經意間被他攻擊?

心中雖然這麽想著,寒卻並沒有躲避吳克的目光,體內混沌之力聚集在雙目之處,阻擋著吳克視線中的邪惡之氣,同樣是淡淡的回答道:“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好事。”

吳克一愣,自從修為大成之後,還從來沒有人跟他如此說過話,頓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失聲笑道:“好好好,有意思。這麽和我說話的人,你還是第一個,隻是不知道你有什麽實力這樣對我說話。”

寒不怒不急,反是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聳了聳肩膀,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什麽樣的實力,不試過怎麽知道呢?”

吳克又愣怔了片刻,轉瞬間便是大笑,似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整個峽穀之內,除了風聲之外,隻聽到他一個人的笑聲在靜靜回蕩,感覺有些空蕩蕩的。

“好,”笑聲甫歇,吳克大聲吼道,“今天我就來領教一下,是什麽實力讓你敢這麽跟我說話。”話音剛落,吳克身形已經在原地消失,朝寒飛了過去。眾人呆呆的看著,隻感覺遠方天邊飄來了一朵紅雲一般,眨眼及至,來到了那白發男子的身前。

吳克出手如電,五指箕張,飛速的朝寒抓了過去。感受著那迎麵而來的血腥氣味兒,寒皺了皺眉頭,側身閃過,出手如電,在吳克手腕上一點,吳克攻過來的手立即抖了一下,似是觸電一般。

吳克眉頭一皺,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有些實力。雖然如此想著,但卻毫不退避,左手交替而來,雙手交替攻擊,直抓寒的臉麵。

寒眉頭大皺,吳克的每一次攻擊,都帶著一股血腥氣味兒,血腥之中帶著一股邪惡,似是用了什麽邪法一樣。一邊抵擋著吳克的攻擊,寒一邊心中暗忖:早有聽聞一些快速提升修為的方法,多為邪惡,看著吳克的樣子,多半是修煉了這種**,才在短時期內修為大增。

吳克身在空中,寒站在地麵之上,兩人一上一下,轉眼間已經互相攻擊了百招。周圍的馬賊們都聚精會神的看著,早已經紛紛後退,為他們二人空出了一個位置。站在場邊,直感覺場地之中紅雲彌漫,一股血腥之氣似是把二人的身體都已經包圍,極為詭異。

此時天色已暗,黑雲壓頂,寒和吳克二人身周有紅色霧氣包裹,周圍眾馬賊們頓覺看不清二人的身形。

忽然一聲炸雷響徹天際,粗壯的閃電劈下,印亮了半天天空,一時間竟是雨聲大作,下起了大雨來。在那閃電劈下的瞬間,山穀之中似是越來越強的風撩起了寒的長發,露出了寒右側幹淨白皙的臉來。

一瞥之下,正在攻擊的吳克頓時怔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般的睜大眼睛,分身後退,與寒拉開了距離。漂浮在空中,滿臉驚訝的看著寒。空中豆大的雨滴砸下,在到達他身周一尺左右竟是四散飛落,近不了他的身。風雨之中,吳克似是魔神般漂浮在那裏,背後紅色長發隨風狂舞,邪惡之勢更盛,一時間震住了眾人的心神。

吳克依然在注視著寒,目光之中已經不再冰冷,反倒是帶著一種狂熱,一種興奮,以及一絲強烈的仇恨。

曾幾何時,深夜夢回之時,總是這個麵容讓自己驚醒。在那無邊腥臭血海之中,是這張臉龐在催促著他前進。每當堅持不住的時候,他總是在心中告誡自己,堅持下去,你的仇人就在對麵,一定要堅持下去。

現在,突然見到了,那種驚喜,那份仇恨,已經突然而來的不敢置信,一起在心頭湧起。

寒也站立在當地,閉不開口,靜等著吳克。看這吳克的模樣,他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幾分。

天地之間,隻有風雨之聲,是在同情?抑或是在嘲笑?

良久,吳克右手一張,忽然在他的身前出現了一柄紅色的氣劍,泛著紅色血氣,在風雨之中靜靜地漂浮著,張揚著自己的邪惡之氣。

吳克看著身前的紅色氣劍,靜靜地開口,平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麽:“這柄劍,本名碧落,乃是我爺爺生前佩劍,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寒又怎麽會不記得呢?當初在摩珂城外,吳克的爺爺吳澤道最後上台挑戰,在戰鬥開始之前,正是拿出了這柄碧落。當時吳澤道被自己一擊滅殺之後,吳家的人抬回吳澤道的屍體時,同時也拿走了這柄碧落。還記得那時這柄碧落是一種晶瑩剔透的冰藍色,卻不知為何現在變成了紅色,想必是與吳克的修煉有關吧。

寒看這吳克,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說道:“當然記得。”

吳克猛然抬起眼睛,看著寒,臉上帶著一絲激動,說道:“這麽說,你就是千夜寒了?”

寒同樣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千夜寒。”

吳克一呆,沒想到寒竟然承認的這麽痛快,沒有一絲遲疑。過了一會兒,呆笑兩聲說道:“好,好,你承認了就好。這麽說來,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誰了吧。”

寒同樣點頭,輕輕地喊出兩個字:“吳克”。

空中的吳克不再說話了,低頭靜靜看著那柄已經變成血紅色的碧落劍。過了一會兒,猛然抬起頭來,帶著無限怨毒的看著寒。

風雨依舊在這山穀之中呼嘯,天空黑的靜謐,除了風雨之聲外不帶一絲聲音,似乎就像站在峽穀之中的光頭大當家和書生二當家帶領的天水寨眾人一樣,默默的看著,感受著這份寧靜,等著大戰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