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摸上老虎背以後又刺激又興奮,感覺特別好,童心忽起,尋思都說老虎屁股摸不得,朕今天偏偏要摸一摸,看看會怎麽樣。龍掌朝後輕輕撫去,真的摸上老虎屁股。格列並沒怎麽樣,還很舒服乖巧的趴下來,不再到處轉圈。皇上大喜,興致一下子就被調動起來,意氣風發道:“央宗,你快把繩子解開!朕要騎老虎!”

把曆勇給嚇壞了,急忙跑過來道:“萬歲萬金之體,不可隨便冒險!”達娃嚷道:“我天天騎都沒危險。”

皇上哪裏肯聽,還拉著曆勇的手道:“你也來摸一摸老虎屁股。倪可,你摸過沒有?也來摸一摸吧!”

倪可害怕得很,急忙搖頭,還後退一步,擔心得很,招手叫來一個丫頭去叫莫天悚過來。曆勇也害怕得很,然不敢像倪可一樣抗旨不尊,猶豫著走上前去,也伸手試探著摸了一摸。老虎溫順得像一隻大花貓!感覺奇妙之極,頓時也很興奮,嚷道:“三爺希奇古怪的玩意兒就是多!”

皇上笑道:“就是!不僅他自己古怪,還虎父無犬女,養個女兒連男兒都比不過呢!央宗,你還不過來把繩子解開?”

央宗無奈,隻得把繩子解開。因此莫天悚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便看見皇上不可一世地坐在老虎背上睥睨天下。啞然失笑。出奇才能製勝,雖然他沒想到皇上今晚就會過來,又和達娃如此投緣,但依然覺得自己叫央宗和達娃一起進京實在是太英明了。放眼滿朝文武,絕對沒一個人拍馬屁能像他一樣拍出如此新鮮的花樣來。

莫天悚到京城以後本來是想去找杭誠打聽消息,明天再進宮去和皇上說的,可惜剛到家莫霜飛就被白癡嚇著了,他光顧著討好女兒,還沒來得及出門去訪友,可說是一點也沒準備好,然見眼下龍心大悅,說點他不高興的事情估計也不會觸怒他,莫天悚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快步上前,恭敬地跪下道:“微臣不知皇上駕臨寒舍,有失遠迎,望皇上恕罪。”

立刻攪和得皇上不太高興,皺眉道:“起來吧!你這人怎麽回事?達娃都知道朕是她舅舅,就你如此多的規矩!規矩是在朝堂上講的!嗯,必須得罰罰你。你去廚房做菜,等朕和達娃騎累了吃!”

這下莫天悚有點傻眼。上次的菜他提前幾個月就在準備,從廣東請的廚子,先送進京城給倪可燒菜,借以熟悉皇上的口味,最後還叫上和戎一起幫忙,才能做出那樣的味道。今天他可什麽都沒準備,也壓根就不會燒菜,要如何才能讓皇上滿意?

皇上洋洋得意,哈哈大笑道:“沒準備是不是?朕就想吃你沒準備下做出來的菜。朕知道你又有事情想求朕,不把晚膳做好了,朕是不會答應你的!聽清楚了,朕要你親自下廚去做,不許找任何人幫忙,否則就是欺君罔上!”

這不是故意出難題嗎?莫天悚瞄皇上一眼,頹然道:“尊旨!”低著頭走了。廚房的事情莫天悚當然也會一點,不過僅僅是小時候在孤雲莊學過,因為這乃是野外生存的一個條件,是他必須接受的訓練之一。別說他此刻仆從如雲,就算是在他最落魄,和林冰雁一起到處漂泊的時候,做飯也是林冰雁的事情,手藝也就可想而知了。皇上吃遍天下珍饈,要想讓他滿意,對莫天悚而言肯定是個考驗。

皇上繼續興高采烈地在莫天悚的後花園裏騎老虎,很有一點馳騁疆場的豪情。覺得隻在花園裏騎一點也不過癮,很想到街上去騎一騎,看看人們的反應。倪可大驚,顧不得再怕老虎,拉著央宗一起勸說。上街絕對擾民,萬一讓朝裏的大臣看見也不好。皇上很猶豫。

達娃見狀,湊近皇上的耳朵,低聲耳語道:“舅舅,一會兒吃完飯,我們不告訴別人,偷偷出去!”

皇上以一年四季也難得有真正放鬆的機會,一聽這個肯定好玩,竟有些心急:“你爹這輩子可能都沒去過幾次廚房,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把菜做好。”

話音剛落,丫鬟就過來請眾人去用膳。皇上很好奇,就等著莫天悚出醜,興衝衝跟著丫鬟來到飯廳。央宗和倪可是內眷,並沒陪著皇上一起,隻有達娃也想跟來,還被央宗叫走了。皇上天天活在規矩裏,難得達娃沒當他是皇上,兩人在一起輕鬆無拘,其實很喜歡和達娃一起,隻不過想莫天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便沒有阻止央宗,忽然間覺得當皇帝累人得很。

莫天悚還穿著他剛才穿的一件狐皮袍子站在飯廳門口等候,老遠就迎上來,陪皇上一起朝飯廳走,笑著問:“達娃特別會纏人,沒纏著萬歲嗎?還是萬歲有辦法,微臣對達娃頭疼得不行!”

皇上失笑,盡管當年的事情早成過去,但他看莫天悚替別人養女兒還是覺得痛快。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這種痛快的,隻是抑製不住好奇地問:“央宗就這樣帶著達娃來跟你,巴桑旺堆沒說什麽嗎?”

莫天悚笑笑道:“謝謝萬歲爺關心。達娃是央宗收養的孤兒,不是巴桑旺堆的女兒。”

皇上愕然道:“原來達娃不是央宗的親生女兒!天悚,你真大度!不過達娃又乖巧又可愛又伶俐,很討人喜歡。”

莫天悚再笑笑,心裏滿溫馨的,看來皇上真當他是自己人,所以才會詢問如此私人的問題。

飯廳裏菜是早在桌子上放好了,山珍海味放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皇上坐下就好笑地問:“這都是你做的?你若欺君,朕是要把你抓起來砍頭的!”

莫天悚賠笑替皇上斟酒:“萬歲爺英明,這些都是臣的廚子做的!剛才萬歲隻說要臣做菜,可沒說全部的菜都要臣來做,因此臣隻做了一道壓軸的菜。那道菜最後才能上呢!”

皇上失笑,用筷子點著莫天悚道:“你的這張嘴啊!說真的,你上次那一桌子菜真滿好吃的。你看什麽時候海邊能完全平靜下來,可以讓朕放心大膽去海邊吃海鮮。”

莫天悚微笑道:“萬歲爺是不是覺得奇怪,有桃子在海邊幫羅天,為何羅天依然不能平定倭寇?萬歲爺還記得前年我離開的時候,曾經和萬歲爺說過,不能讓羅天去海邊。”

皇上皺眉道:“你是說過此話,不過朕也還記得你同樣說過,若讓莫桃去海邊,誰當主帥都無所謂。”

莫天悚點頭道:“臣是說過這樣的話,但臣可沒說桃子一去海邊就能平定倭寇。聖上也要給桃子一點時間嘛!”

皇上不悅地放下筷子道:“喂,莫天悚,你別和朕扣字眼好不好?海州府大捷你怎麽說?為何你一去海州府,就可以平定廣東倭患?難道你非得要朕下旨,恭請你去主持平定倭寇才痛快?”

莫天悚失笑道:“瞧大哥說到哪裏去了?小弟要是有一點點這樣的意思,就讓小弟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小弟也給大哥說一句肺腑之言,當初小弟沒尊聖旨偷去海州府,踢開馮興淳,大哥都沒有降罪,小弟是非常感激的。皇上知遇之隆,無出此右!”

皇上悻悻地道:“那你為何自己一個人跑去揚州,而不留下幫助羅天?是不是你始終記著和羅天的私仇?天悚,在這方麵,你可比不上羅天和莫桃!”

莫天悚道:“小弟若真和記羅天的仇,今天也不會進京了!小弟曾經給大哥說過,我這人私心重,在我的眼裏,生意是自己的,江山是大哥的,有桃子幫忙羅天就夠了!”

皇上怒道:“別叫大哥!你不是朕的兄弟!朕的江山要是出問題,你的鋪子一個也別想留下來!你好歹是歲祿兩千石的驥睿伯,難道隻吃俸祿不辦事?朕回去就下旨,革掉你的爵位!連狄鳳飛蔭的五品都禁衛一起革掉!”

莫天悚很無辜地道:“臣以為聖上不願意臣cha手朝政呢!其實臣和羅大人早成好友,不然也不會進京替他說好話了!若聖上能聽進去臣的建議,臣保證所有倭寇兩三年可平!若平不了,別說是區區爵位商鋪,聖上要臣的頭,臣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皇上一愣,才發現他又被莫天悚繞進去,不過他今夜心情真的很好,忍不住笑了:“你啊,有話就是不肯直接說!這次又想要什麽條件,先說來聽聽!”

莫天悚笑一笑,輕聲道:“剛才臣說不能讓羅大人去海邊,並不是臣對聖上或者羅大人不滿意,而是由於從前臣向聖上提過的幾個原因,羅大人去海邊,必然導致目前的結果。”

皇上沒好氣地道:“可是你提議範書培去海邊,同樣也沒能清除倭寇啊!而且你幫羅天要的‘文職五品以下,武職四品以下,都可以參究、拿問乃至以軍法從事’,朕也同意了,把整個閩浙悉數交給羅天和莫桃處理,為何倭寇還是不能平定?”

莫天悚道:“這是因為聖上給羅大人的權力還不夠大,至少沒有給範書培的權力大。皇上想啊,福建有汪直,浙江有許海,猖獗瘋狂。各省撫臣都隻能管本省,隻能看著卻不能去救援。若能設一總督,聯屬節製。一省賊至,總督變可調近省之兵,或擊其首,或邀其尾,或掎其左,或角其右。有難則合製之,難已則散而歸之,無借兵之苦,無萃食之憂。《語》曰:分指之十彈,不如合掌之一擊。此分合利病之說也。”

從前羅天也是這樣說。皇上不是不知道合的好處,但把這樣大的權力給一個人,卻絕對不是他所願意的事情,當初同意範書培做總督就很勉強,皺眉道:“你是說朕該像對待範書培那樣對待羅天,把廣東、福建、浙江都給他?可是前有範書培總督各省,為何不見功勳?”

莫天悚淡淡道:“原因無他,怯也!範大人沒真正打過仗,人還未去,心先怯了,調畋州、東蘭、那地、南丹、歸順、思恩、東莞等各處客兵雲集海邊。這些客兵良莠不齊,又與當地屯兵不和,時有爭鬥,內耗不斷,焉能取勝!因此羅大人第一步就是遣散客兵。”

皇上冷然道:“可成花也是客兵,依然有海州府大捷!且羅天用的沙鴻翊就不是客兵嗎?你這樣說,豈非自相矛盾?朕看羅天無非是想把兵權抓在自己手裏。從前範書培調來的客兵不受他控製,他才要遣散的!”

莫天悚苦笑拱手道:“聖上不愧是聖上,一針見血,聖明啊!羅大人其實是沒辦法!就像臣從前說的那樣,他是文官,武將怎麽可能聽他的?臣隻舉一個小例子,聖上就能明白羅大人的處境。羅大人招福船以資海防。台州海門是黃岩之外障,留有福船十四艘防守。然浙江海道湯時哲接令後反將福船盡數遣散,雇募漁船以資哨守。兵非慣戰,船非專業,聞警輒逃。萬歲爺,你說這仗可怎麽打?臣和馮興淳素未謀麵,去海州府以後卻不得不撤換他。項重原本在福建,若沒去廣州,哪裏來的海州府大捷?”

皇上也不得不承認莫天悚說得很對。當初他自己剛登基的時候也麵臨同樣的困難,不然不會無人可用,叫莫天悚去雜穀。若不是明白這個道理,他就不可能不追究莫天悚海州府的肆意妄為,真的查辦了馮興淳。可換一個地方的守備可以,把整個福建、浙江的官員都換了卻是不現實的。而且這樣一來,羅天的權力就實在太大。羅天不比莫天悚,乃是什麽事情都喜歡管的朝中大員。皇上很明白莫天悚去海州府主要是為救淩辰,意不在兵權上。莫天悚事畢以後立刻溜去揚州,也說明他在意的依然隻是自己的生意。否則皇上和莫天悚關係再好,隻怕也把莫天悚抓起來砍頭了!這問題很難兩全,皇上低頭吃菜沒吭聲。

莫天悚試探著問:“萬歲爺把範大人放出來,讓他去海邊和羅天互相節製可不可以?海邊駐兵範大人可以指揮,可不依kao客兵平定倭寇。”

皇上很奇怪,皺眉問:“範書培從前幫了夏錦韶那麽多,和你不該算朋友吧?”

莫天悚笑一笑:“國家大事,哪能受私誼所左右?臣如此提議,不過是為陛下的江山打算而已!”

皇上很不想放了範書培。範書培夥同夏錦韶弄權,皇上早對他很不滿意,開始的信任不過是借他來壓製莫天悚而已,不然不可能因為羅天的一道奏折就查處範書培;範書培獲罪後,朝中給他求情的人絡繹不絕,同樣讓皇上對他非常不滿意。淡淡地笑道:“天悚,朕來你府上是串門的,我們不談國事好不好?菜都快吃涼了,你的壓軸菜為何還沒上來?”

莫天悚想要範書培去閩浙,一是依然看羅天不很順眼,想借範書培壓製羅天;二也真是由於羅天指揮不靈,想讓範書培去幫忙的;羅天也給範書培求情,卻是他彈劾範書培得罪的人太多,在福建處處障礙,想把範書培弄出來緩和他與別人的矛盾。此等事大,莫天悚知道皇上還是比較精明的,無關痛癢的事情他是顧念情誼滿好說話的,可一旦涉及軍國大事,他就不是那樣好說話了。暫時說不通隻好不說,拍拍手道:“上菜!”

丫鬟端來一碟菜放在皇上麵前。皇上定睛一看,碟子中的菜三指寬,中間白玉一般,隱隱可見細細的筋脈,邊緣泛起一圈粉紅,漂亮悅目。可再好看也不過就是去掉葉子的白菜幫子。皇上對此等俗物一點食欲也沒有,好笑地問:“這就是你的壓軸菜嗎?”

莫天悚自己先吃一口,媚笑道:“萬歲爺可別小看了這道菜。萬歲爺知道臣乃四川人,這是四川人一日三餐不可或缺之菜。

“話說從前劉備被曹操追得急,隻好跑去和孫權聯盟,借赤壁天險,大敗曹軍。曹操一走,孫劉聯盟就出現問題。劉備不能總生活在別人的屋簷下仰人鼻息,北邊是曹操的,江東是孫權的,隻好去益州。

“於是劉備率領人馬直奔益州而來。可他帶的兵不是蜀人,眾將士水土不服,飲食不思,身體疲乏,缺乏鬥誌。

“劉備急忙向諸葛亮問計。張飛說酸的能開胃,我們也學曹操,告訴將士,前麵有大梅林,甘酸可開胃。關羽說,不行,士卒總流口水,沒真吃著東西,會有內傷。我們還是聽軍師的。

“諸葛亮心說,用jian雄的主意,太小瞧我了!輕輕搖一搖羽毛扇,胸有成竹道,大家別著急,亮聽說巴蜀有一寶貝,無須山珍海味,隻將春之蔥頭、青菜、蒜薹;夏之豇豆、四季豆、南瓜;秋之芋頭、蘿卜、萵筍;冬之羊角菜、兒菜、白菜等等,丟進去,過些時候再撈出來,就能化腐朽為神奇,提神開胃。更重要的是,那味道,不擺了!

“劉備一聽還有此等好東西,叫快弄些回來!結果官兵們品嚐後食欲倍增,士氣高昂,戰無不勝,終於在巴蜀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