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遠山道:“少爺,父親的信的內容我都講給你聽了,裏麵很少提到飛翼宮的情況,對他自己的具體情況也講得非常少,你猜我母親是如何知道後來的這些事情的?又為什麽那麽肯定再娶的父親愛的是她而不是莫桃的娘親孟青蘿?那是因為她偷偷地去見過父親一麵。”

莫天悚再次吃驚地叫道:“你是說令堂來過幽煌山莊?”

狄遠山點頭道:“是的。她去過幽煌山莊,見到父親也見到過你,不過沒有見過莫桃,因為她還沒有來得及了解莫桃被父親送給哪一家人家,父親就發現她,並且把她訓斥一頓。然後父親跪下來哀求她,求她日後再也不要去幽煌山莊,也不要對任何人提到她和幽煌山莊的關係。父親說飛翼宮中住著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妖精,能知道我們人類無法知道的事情。母親如果再去幽煌山莊,他苦心安排的一切可能都會成為泡影。”

莫天悚一下子就想到梅翩然,又想起他看見莫桃服食烏曇跋羅花以後,出現在他後背的那對閃光的蝴蝶翅膀,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喃喃地道:“原來莫桃是人和妖的後代。那曹橫多半也是一個妖精。你說曹橫幫莫桃恢複的本能是不是就是妖精的本能呢?現在莫桃是不是什麽都知道了?” 心中比開始還著急要找到莫桃,一把抓住狄遠山的手,“遠山,你說莫桃變成一個妖精以後立刻就出發來雲南的巴相,是不是專門來找令堂的?我們要快點找到他才行!”說完就自己就搖頭,“不對,曹橫關心應該隻是你,不關令堂的事情。”

狄遠山莫名其妙,叫道:“少爺,你在說什麽?莊主好好的,怎麽會變成一個妖精?”

莫天悚一醒,鎮靜多了,苦笑道:“你聽說過烏曇跋羅花沒有?”

狄遠山搖頭道:“沒有。這是一種什麽花?名字好怪!”

莫天悚輕歎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我隻是看見曹橫給莫桃吃不少烏曇跋羅花的葉子。莫桃吃下去以後,後背就長出一對蝴蝶翅膀,額頭上也長出一對蝴蝶的觸須。”

狄遠山一呆道:“少爺,你說的是真的?那也難怪了!”

莫天悚問:“難怪什麽?”

狄遠山長歎道:“少爺,你知道父親提到的苦心安排都有些什麽內容嗎?他所有的安排核心的核心都是為了我。

“他認為飛翼宮的人必定能找到他。唉,不知道他的這個堅定的信念是不是和曹橫有關係?總之他就是認為不管他躲去任何地方,飛翼宮的人都能找到他,但是他不能讓文家絕後。少爺,你是他阻擋飛翼宮的第一道防線,而莫桃是第二道防線。他希望你擋在莫桃的前麵,而莫桃又擋在我的前麵。

“他訓練你,要你成為一個最傑出的人,最好就是你被飛翼宮找到以後,能幫助飛翼宮解決問題,那他的兩個兒子就都安全了。可是他也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於是他給莫桃也創造出一種刀法,希望你和莫桃聯手能幫飛翼宮解決問題,那麽至少我是安全的。

“不過他想是這樣想,可還是心存萬一,不希望你真的被飛翼宮的人找到,更不希望你自己送上門去,所以千方百計地瞞著你這件事情。當然,他還更不希望莫桃被找到,盡管創出了刀法,生前卻一直沒有教莫桃。但他又怕飛翼宮的人看莫桃太沒用,泄憤殺了他,臨終的時候終於還是囑咐崔管家暗中將刀法交給莫桃。”

莫天悚感覺甚是怪異,因為莫少疏當初對他的訓練絕對沒有後來曹橫對他的訓練來得嚴格,忍不住要想曹橫和莫少疏是什麽關係,而曹橫和飛翼宮又是什麽關係。喃喃問:“為什麽令尊會認為飛翼宮一定要找他的兒子?傑出的人類比比皆是,飛翼宮完全可以像龍王那樣,尋找資質上乘的孤兒帶回去加以訓練,幫他們完成他們的願望。”

狄遠山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反複想過這個問題,覺得可能和幽煌劍的秘密有關係。我對幽煌劍的秘密可能比其他人要知道得多一些。我離開家以後,母親追出來,看我心意已決,曾經悄悄告訴過我,如果能讓幽煌劍不再嗜血,就能明白幽煌劍的秘密,而明白了幽煌劍的秘密,就可能會解決飛翼宮的難題。”

莫天悚皺眉道:“可是莫桃早知道幽煌劍的秘密啊!也不見他有對付曹橫的辦法。”

狄遠山同樣很疑惑地道:“可能幽煌劍的秘密和曹橫無關吧。當然,這一切也很可能是我的想當然。說不定飛翼宮的事情隻有莫桃才能完成,父親訓練你,則是想你幫助莫桃的。至於我,很可能是他擔心過甚,以為飛翼宮的人會找我,其實飛翼宮的人在意的很可能僅僅是莫桃莊主,根本就不在乎我。”

莫天悚點頭道:“很有道理。曹橫早知道你的身份,可他卻沒有管過你。他訓練我,同時也訓練莫桃,但卻從來沒有訓練過你。”

狄遠山疑惑地問:“少爺怎麽這樣說?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曹橫訓練莊主啊!”

莫天悚苦笑道:“怒刀莫桃在九龍鎮一帶威名赫赫,乃是因為莫桃獨力剿滅過九龍鎮附近很多股土匪的緣故。可是,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窮鄉僻壤的九龍鎮周圍哪裏會有那麽多土匪?而且莫桃功力低的時候,土匪的本事也差,莫桃的功力增長以後,土匪也越來越厲害。”

狄遠山失聲道:“少爺的意思是那些土匪都是曹橫專門找來給莊主練功用的?”

莫天悚點頭:“以前我還不敢肯定,穀正中出現以後,我就能肯定了。表麵上暗礁中的一切事情曹橫都不瞞我,其實他的很多作為我是一點也不知道的。遠山,其實你可以回家去陪伴令堂和真娘,完全不必要參合進來。”

狄遠山緩緩道:“少爺,我知道你這次來雲南,其實是就是想追查飛翼宮的事情,或者說是你想追查父親當年都做過些什麽,然後循著他的足跡找到飛翼宮,但你現在知道飛翼宮真的存在凶險,你會放棄追查嗎?”

莫天悚叫道:“你和我怎麽一樣呢?”

狄遠山笑笑,反問道:“我和你怎麽就不一樣?當年我躲在神龕的後麵,聽到母親給真真說父親的那些布置,就決定不做一個被人重重維護的寄生蟲,更何況還很可能成為一個渾身癱瘓的寄生蟲。但我想父親既然做出這麽多安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不要我兒子也來承受這一切。”

莫天悚終於明白,愕然道:“原來是為此你才在新婚之夜就離開真娘的!”

狄遠山道:“我現在這樣做真娘可能會很痛苦,但我想我一直不理會她,早晚她都會死心離開我,和我母親一起去過平淡的生活。那麽所有的痛苦就到此為止了。日後我死也好,活也罷,一切都將結束。所以我在離開家的那一刻就決定日後再也不回去了。”

莫天悚一愣,然後沉聲道:“那好,遠山,不,大哥,日後我們聯手追查出飛翼宮的秘密。生也好,死也罷,總之要弄清楚這一切的根由。”

狄遠山笑了:“少爺,我聽慣了你叫我遠山,你突然改變稱呼,我覺得怪怪的。不瞞你說,我其實一直都當你是我的親弟弟在照顧,不然我也是一個血性男兒,而且從小就沒有伺候過人,有時候也真的無法忍受你的脾氣,特別是你削去我的一根手指的那次,我的確是想立刻就離開你。”

莫天悚很不好意思,低頭道:“那次其實是我在曹橫那裏受了氣,心裏不痛快,借你撒氣的,同時也是認為你別有所圖,想逼走你。你別計較。要不從今天起,我來服侍你吧!”

狄遠山失笑道:“少爺,你很多時候給人的印象都很精明,可有時候又傻得可愛。都過去那麽久的事情了,我還計較什麽?我們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就好。我其實蠻喜歡照顧你的。這一切本來和你沒有一點關係,是我爹將你攪合進來。我作為爹的兒子,為你做一些事情,也算是代他向你賠罪。你要真是覺得過意不去,等我們找著莫桃以後,盡量對他好一些。”

一提起此事,莫天悚心裏就感覺很疼,輕聲道:“大哥,難道你還是不肯當我是你們文家的人,隻想著莫桃是你弟弟,而不把我當你弟弟?你以後別叫我少爺,叫名字吧。”

狄遠山急忙道:“少爺,看你,又說到什麽地方去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你願意叫大哥就叫大哥吧。不過我真的很擔心莊主。少爺,我們走快一點好不好?”他們一開始說話,馬速就慢下來,走了半天,離客棧還很遠。

莫天悚一夾馬腹,笑笑道:“我就知道你心裏一直對莫桃很好。其實我和你一樣,過去也是不願意莫桃卷進來,才故意那樣對待他的。但他現在顯然已經卷進來了,以後就讓我們三兄弟聯手,並肩作戰。”

狄遠山也加快馬速跟在莫天悚的旁邊,笑道:“少爺,既然今天我們把一切都說開了,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情。當初我是很吃了一點苦頭才能到達九龍鎮的。你記得我耳朵後麵的那個大毒瘡嗎?那是真娘的師傅藍姬弄出來的。我從家裏走的時候,其實也帶了一些銀子,但我沒有走多久,就被藍姬、真娘還有我母親追上來。你一定能想象,她們先是好言好語勸說我回去,後來見勸不動,就動粗了。搜幹淨我身上所有的銀子,還給了我一個大毒瘡,斷言我一定會受不了回頭的。”

莫天悚莞爾道:“可是你就是沒回去。大哥,原來你的性子也很硬呢。”

狄遠山點頭笑道:“少爺,你自己的性子不也很硬嗎?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不覺得莫桃的性子也很硬嗎?我阿媽說,所有文家的男人,都天生一副臭脾氣。她畢竟還是心疼兒子,於是告訴我兩件事情,一件就是我剛才對你提到的有關幽煌劍秘密的猜測,一件是我剛見到你的時候對你提到的黑色寶劍形玉簪。那枚簪子是母親做的,她說我沒有信物,怕父親不認我,讓我將此事拿來證明身份。”

莫天悚好笑地道:“那時候你的故事可編得真不賴,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你是瞎說的。”

狄遠山也是好笑,接著道:“那時候我就隻知道九龍鎮和幽煌山莊這兩個地名,根本也不認識路,也沒有出過遠門。足足走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到達九龍鎮。一到就聽說幽煌山莊出大事了。我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決定是不是要去山莊找你們。後來我看你一腳踏碎那個賣鍋盔的攤子,才知道你那時候其實已經很有本事。然後又考慮半天,最後才決定去找你的。可是父親在這裏不叫文沛清而叫莫少疏,我還是不敢肯定這裏就是我要找的幽煌山莊,才對你提到黑色的玉簪子試探你的。”

莫天悚指著狄遠山大笑道:“可是你試探完了也不去找莫桃,還一直都對他凶巴巴的。可見你是想把莫桃拋在一邊,kao我們兩個的力量找到飛翼宮。原來你最開始接近我的確不全是好心。”

狄遠山惆悵地道:“其實少爺說得也不完全對,除了少爺說的那個原因以外,我是真的一直不滿意莊主,就是他讓我母親整天鬱鬱寡歡,一直在家裏守活寡的。其實經過這麽多年的相處,我對你早比對莫桃更親了。少爺,我今天把話說得這麽白,也是不希望你心裏還有疙瘩。以後說不定我還會惹你生氣,我也說不定會生你的氣,但我希望這些都是暫時的,我們以後始終都是好兄弟。”

莫天悚甚是感動,正色道:“大哥,你放心。”

客棧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莫天悚卻是絲毫不減速,和狄遠山一路疾馳越過客棧,轉過一個彎才猛地一勒馬韁繩,跳下馬把韁繩丟給狄遠山,低聲道:“大哥,你把馬帶到一邊去躲起來,等我先去看看情況後再說。”卻原來客棧門口多出二十多匹馬和兩個喇嘛出來。

狄遠山知道真的有事情的話,自己kao過去隻能是幫倒忙,點頭道:“你小心一些。”牽著馬躲到一邊。

莫天悚剛朝回走沒兩步,穀正中便背著一個包裹,手裏拿著莫天悚的烈煌劍,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他麵前,嚷道:“少爺,你們跑那麽快幹什麽?累死我了!”

莫天悚愕然發現穀正中背的竟然是自己的包裹,皺眉問:“情況怎樣?你怎麽可以自己跑出來,而把兩個女人丟在客棧中?”

穀正中將烈煌劍遞給莫天悚,理由非常充分地道:“少爺,這還不是怨你!誰讓你昨天夜裏好好的就給了我一劍?那些喇嘛一共來了二十二個呢,幸好我趁他們還不知道我和紅葉、上官的關係時就溜出來。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再想跑還跑不出來呢!其他東西還無所謂,要是他們把你的幽煌劍搶去怎麽辦?”

莫天悚哭笑不得地道:“那也叫傷?比你自己和假馬幫打架的時候弄出來的還輕!早知道我昨天就卸下你的一條胳膊!別說廢話,告訴我客棧裏的情況怎樣。他們不就是來要唐卡的嗎?給他們也就是了。”

穀正中拉著莫天悚朝客棧的後麵走去,低聲道:“少爺,他們都集中在院子裏,我們走後麵他們不容易發現。紅葉和上官都太累了,我離開的時候,她們已經被喇嘛捉住了。那些喇嘛很不講道理,紅葉明明已經把唐卡還給他們了,他們還是不放人,硬說紅葉還藏著一幅沒給他們,不打是不可能了。不過他們都是修佛的人,除了抓住紅葉和上官,硬要她們交出唐卡以外,到也沒有太為難她們。喂!我們隻有兩個人,他們都很高明,你到底有沒有把握?”

莫天悚看一眼穀正中背著的包裹,猜到什麽,不過他在孤雲莊跟著曹橫耳濡目染多年,自己雖然不會去做,卻也向來不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更覺得就是喇嘛給了梅翩然離開的借口,教訓他們一下也不錯;聽說紅葉和上官真真都沒有吃苦,也就沒有責備穀正中,想了想道:“那你去前麵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從後麵偷襲。你的暗器工夫如何?最好是進去後用暗器先解決掉一些,剩下的就好對付了。”

穀正中甚是不樂意,隻是從莫天悚的神色中知道自己的作為已經被發現,卻也不好推辭,遲疑道:“我是江湖上混飯吃的,當然也會暗器。不過我的暗器沒毒,效果可沒有你的鋼針好。少爺,你可得快點來,我一個人應付不了他們的。”

莫天悚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那你會不會用飛針呢?”穀正中點頭。於是莫天悚拿出一個鹿皮針囊,抓出一把鋼針遞給穀正中,道:“用我的鋼針不需要太好的準頭,隻要不射空,就能讓他們癱瘓。”

說話的時間,兩人已經到了客棧的後麵,穀正中把包裹解下來也遞給莫天悚,道:“少爺,你自己的東西自己拿著。少爺,你可得快點來啊!”

莫天悚毫不在意地隨手將包裹丟在地上,皺眉不耐煩地道:“知道了,不會要你送命的,你還不快去。”

正要離開的穀正中立刻叫道:“少爺,包袱中可都是你的寶貝!我看見裏麵有好幾個玉佩,至少要值幾千兩銀子的,被人撿去怎麽辦?”

莫天悚火了,怒道:“你是不是還要羅嗦?你再羅嗦,我就把你藏起來的唐卡拿去還給他們!”

穀正中這下不敢多說,灰溜溜地走了。

後麵是客棧的柴房,裏麵捆著客棧的老板和小二。莫天悚沒有理會他們,直接躍上客棧的房頂,手裏扣著一大把鋼針,從房頂悄悄朝院子中走過去,伏在屋脊後麵躲起來等穀正中。

院子中的確是站著二十個喇嘛,氣急敗壞的樣子,手裏拿著唐卡,指指點點地大聲地說著什麽。因為不是漢語,莫天悚也聽不懂。隻是他們站得相當分散,莫天悚要偷襲,最多隻能射中五個喇嘛,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紅葉和上官真真背kao背坐在院子中的地上,身上沒有繩索,但卻不能動的樣子,估計是被點了穴。紅葉看起來還好,隻是上官真真垂著頭一動不動,氣色甚是不妙,看來竟然是昏迷了。

莫天悚心頭頓時有些心疼和著急,抬頭朝院門看去,半天都沒有看見穀正中的身影。正考慮要不要自己先發難的時候,穀正中終於出現,大吼一聲,像他們事先約定的一樣,進門就射出一把鋼針。可惜他的技術實在是太差,出其不意地偷襲還有一點成功的希望,偏偏還要大吼一聲讓喇嘛有了防備。

兩個喇嘛搶出來,拖下絳紅的袈裟,一兜一卷便把所有的鋼針收進袈裟中。另外的三個喇嘛早抽出大刀,氣勢洶洶地朝穀正中劈過來。其餘的喇嘛卻是一下子全部分散開來,莫天悚真要偷襲,最多也就能射中三人而已。卻是他們曾經吃過梅翩然那種類似暗器的蝴蝶咒的苦頭,學乖了。莫天悚更是找不著出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