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他們抵達昆明。淩辰和田慧都住昆明榴園,莫天悚沒帶一個人,不擺東家的架子,隻以女婿身份跟荷lou一起去高家住。高立豐原本對他有點不滿意的,如此一來也就把氣都消了,終於給莫天悚交了底。

“兆豐”是莫桃的名字和高立豐的名字各取一半所得,曹橫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因此高立豐還是很小心,一共隻開了四家分號。卻通過各種各樣的關係,用賺來的銀子不斷與其他當鋪合股,更安排不少雲翔書苑的學員去其他當鋪做事。銀子全部被高立豐“挪用”了,因此盡管當鋪賺得不少,卻沒交多少現銀交給莫桃,但現在整個雲南稍微大一點的典當行兆豐都有股份,少的不足一成,多的有四五成,加上不少經營骨幹都是從雲翔書苑出去的人,完全可以說是把雲南的典當業控製在手裏的,就等著時機成熟一展宏圖。高立豐知道莫桃不耐煩經營上的事情,這情況連莫桃都不知道。

莫天悚聽得又驚又喜,卻覺得莫桃肯定知道這情況,不說而已。以穀正中的精明,依然被莫桃抓住且絲毫沒留地情麵撤換掉,兆豐賺錢不賺錢莫桃難道不清楚?實際上除向山經管的藥鋪目標太大以外,莫桃用心保留下來的不管是雙惠昌馬幫、萬順馬幫還是雲翔書苑,都管理得非常出色,不然莫桃沒可能弄來上百萬的銀子在銀窖裏睡大覺,兆豐不應該是唯一的例外。

翁婿兩人越談越高興,連時間也忘了。刀氏卻不樂意,甚是後悔讓女兒又嫁給生意人,進去將他們轟了開來。

莫天悚失笑,印象中刀氏滿溫柔的,不想還有這一麵,不知道荷lou偶爾流lou出的潑辣是不是跟她學的?回到房間裏還在樂,見荷lou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等他,也是歉疚,輕聲問:“我以後可能更沒時間陪你,你後悔不後悔?”

荷lou搖頭道:“跟著三哥我一輩子都不後悔。三哥,日後你去哪裏,我就跟去哪裏!找不著你的日子我沒法開心。”

想起隻有荷lou去西域找了自己好幾年的時間,莫天悚極是溫暖,越發將荷lou愛到骨子裏去了,不免又一場巫山雲雨。

翌日,莫天悚一早帶著禮物和田慧、淩辰去布政司府拜見二公子。

二公子喜出望外的樣子,拉著莫天悚的手舍不得放開:“我就知道榴園住的是西貝貨。三爺再落魄,也不可能裝女人穿裙子。還是我當初在成都的那句話,男人大丈夫,辦事kao的是能力,容貌俊醜都沒關係。樣子變了不要緊,過不了多久,大家就能重新認識三爺。就隻是三爺實在太不夠意思,幾次成親都不請我喝一杯喜酒。這次可得補上。不喝醉今天誰也不準離開。”

從來沒有人這樣說,莫桃等人見他都很小心地說比從前英俊,莫天悚對於易容多少還是有些介意,竟因這幾句話一下子拋了開去,笑道:“該是我請大人喝酒才是。在這裏喝,不成大人請我了嗎?”

二公子大笑道:“好像我是有點吃虧。要不你拿些銀子出來給我的廚子。”

田慧失笑:“哪有這樣的道理?”

說說笑笑來到後麵小廳坐下,暢敘離情,一直到天黑二公子才放莫天悚離開,說會在上本的時候告訴皇上莫天悚回來了。等皇上的聖旨回來,他就派人通知莫天悚。

此時蜀王雖然沒有換人,但四川又多出一位布政使來,完全將蜀王的權力架空了。項重獲罪後,莫天悚在朝中除曆瑾以外就沒有其他好朋友。而曆瑾也早空閑下來,幾年都沒派過差事。可羅天似乎正得寵。莫天悚本來對進京始終有些發怵,沒想到二公子如此顧念舊情,終於完全重拾信心,倒有些躍躍欲試想進京。原本是打算進京之後再開始銷售成之丹,這時候也不再顧慮,第二天就送信給向山和文壽,成之丹製好後就可以開始銷售。

田慧和淩辰也是興奮,完全沒想到莫天悚一lou麵,二公子就換了嘴臉,對莫天悚的決定大力讚成。

又在昆明住幾天,把當鋪和馬幫的情況徹底了解清楚後,莫天悚才帶著荷lou啟程回川。估計莫桃也快回來了。這次莫天悚路上沒有再耽擱,沒多久回到九龍鎮。

莫桃果然是回來了,帶著追日和春雷,但黑雨燕卻不肯來,說她已經和泰峰沒關係了。

莫天悚很詫異:“黑雨燕和覃玉菡的感情這麽好?”

春雷撇嘴道:“好個屁!你想想黑雨燕的脾氣,喜歡的時候什麽都好說,不喜歡的時候可夠覃玉菡喝一壺的。覃玉菡和黑雨燕的丫頭胡搞,黑雨燕就弄了一些砒霜給那丫頭灌下去。事情鬧得不小,不是我和追日幫她奔走,她就該去坐牢了。”

莫天悚好笑,十八魅影到什麽時候也不會忍氣:“那黑雨燕為何不肯回來?”

追日朝莫桃努嘴:“三爺問他!”

莫桃皺眉道:“天悚,有追日和春雷回來幫你還不夠嗎?幹嘛你還非得要一個已經嫁人的女人回來?”

莫天悚莞爾:“桃子,事先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莫桃瞥見追日和春雷都幸災樂禍的嘴臉,霍地站起來,怒道:“那好,我再跑一趟揚州,把黑雨燕給你綁回來就是!”

莫天悚忙一把拉住他,好奇地道:“告訴我究竟她為何不回來。”

莫桃猶豫片刻,還是坐下來:“覃玉菡被黑雨燕打怕了,躲在青樓不肯回家。黑雨燕就在家裏大發雷霆,看誰都不順眼。我去問她,她說要我陪她一夜才肯回來。我覺得她已經完全變了,也就沒多勸她。”

莫天悚失笑,問春雷:“是不是這樣的。”

春雷點頭道:“差不多了!覃玉菡做生意是一把好手。黑雨燕剛開始其實滿喜歡他的,就是丫鬟那件事情讓兩人鬧崩了!再看他不順眼,可又記著從前的好時光,還舍不得離開覃家。兩人就這樣幹耗著。三爺,我覺得黑雨燕不是不想回來,是沒臉見你,故意給二爺出難題。”

莫天悚忍不住又笑起來,問起追日和春雷在揚州開的賭場來。

追日道:“那不過是瞎胡鬧混日子的東西。不過開賭場賺錢倒是真的容易。”這才開始興奮,滔滔不絕說起來。

莫桃越聽越氣悶,溜了出去。

貓兒眼鬼鬼祟祟地抱著一隻小貓走過來,看見莫桃就朝一邊拐去。莫桃正沒好氣,大聲道:“站住,為何看見我就跑?我是吃人的老虎?”

貓兒眼停下來,將小貓藏在身後,臉色極不正常,賠笑道:“其實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賠給林姐姐。”梅翩然帶來的掃雪樣子可愛,貓兒眼也喜歡,總來逗著玩。但那隻掃雪尚未馴化,貓兒眼一不留神,就被掃雪跑了。林冰雁倒是沒說貓兒眼,隻是好幾天都不開心。貓兒眼覺得很內疚。

莫桃伸手道:“我正好要去找冰冰。你把小貓給我就是了!”

貓兒眼朝後退去,囁嚅道:“不用了吧!我帶給林姐姐就可以了!”見莫桃瞪眼,隻好停下來,很不情願地將小貓遞給莫桃。

莫桃接過來才看清楚,“小貓”居然是一隻還沒有睜眼的虎崽,本來就不順的氣更是不順,瞪眼要訓人。貓兒眼見勢不妙,一溜煙地跑掉了。莫桃抱著虎崽竟不知道怎麽處理好,忽然間很沒有道理地想起文玉卿常掛在嘴邊的“平庸是福”。他原本在九龍鎮過得很平靜,莫天悚一回來,什麽都變了,連貓兒眼都跟著搗亂!可平庸的日子好無聊。唉,到底平庸好不好呢?莫桃感慨半天,才想起處理虎崽。招手叫來一個家丁把虎崽丟到附近的河裏去。

來到丹房果然見林冰雁又在研究一點紅,不禁歎一口氣。莫素秋的病好了以後,林冰雁沒事情做,就開始整天研究一點紅,莫天悚反難得碰一下。明天真得看看,太陽還是不是從東方升起來的。

平日莫桃難得來丹房,林冰雁很奇怪,抬頭看看莫桃臉色,擔心地問:“你怎麽了,唉聲歎氣的?對了,尼沙罕阿喀想讓你幫忙勸勸天悚,最好是能讓阿蘭幫他把妖氣除一除。”

莫桃沒精打采地坐下:“我不被他和他手下玩得團團轉就不錯了,能勸得了他?”

林冰雁扭頭打量莫桃一眼,好笑地問:“天悚惹著你了?”急忙放下一點紅,倒一杯茶遞給莫桃。

莫桃搖搖頭,輕聲道:“不知道怎麽的,我很不喜歡追日和春雷。要是天悚日後要將他們兩人帶在身邊,我看我不去打倭寇,陪你回昆侖山算了。我們也真該回去看看你爹和你娘。要不我日後跟你住昆侖山吧,九龍鎮留給天悚。”

林冰雁啞然失笑:“你還真讓田慧給說著了!追日和春雷從前都是獨霸一方的人,脾氣是比較大。你不在,天悚才不會去打倭寇呢,你真就丟得開?放心吧,天悚不會把追日和春雷帶在身邊的!你簡直比天悚還要命,遇見這樣一點點小問題就打退堂鼓,看來是平靜的日子過得太久,是該出去走走了。”

莫桃拉住林冰雁的手,哀求道:“荷lou都和天悚一起去上清鎮,你也陪我一起去吧!”這才是他氣悶的根源所在。

林冰雁推開他,嗔道:“別像個孩子似的。天悚讓我找一點紅的解藥,跟你去上清鎮,我還怎麽找解藥?”

莫桃很不滿意地嘟囔道:“就他最會支使人!你今天別弄這個,陪我出去隨便走走。”

林冰雁好笑,果真放下活計和莫桃一起走出去。

還在揚州,莫桃就把莫天悚的打算告訴追日和春雷。打倭寇,追日和春雷一點興趣也沒有;謀奪匯泰,黑雨燕就可能變得一無所有,兩人也不樂意;他們也像田慧一樣,主張把義盛豐奪回來,但義盛豐此刻是羅天的,莫天悚對羅天的態度卻總在變,他們沒有一點把握;躲去揚州以後,曹橫曾經去過揚州請他們,他們沒有跟曹橫,但答應過曹橫不幫莫桃。這次莫桃去揚州,他們人是來了,但生意卻沒有關門。莫天悚還沒回九龍鎮,南無就明白他們的顧慮,昨夜已經和莫天悚交過底。

莫天悚詳細問完他早清楚的賭場情況後,故意沉吟道:“這樣說來,你們的生意也不算特別好了?”

春雷道:“和從前的泰峰是無法比,混口飯吃還勉強。三爺,我們能有今天,全托黑雨燕的照顧。”

莫天悚微微一笑:“匯泰在京裏有人,揚州現在的江知府應該比從前的何西楚會做人,有黑雨燕幫你們,再加上你們的拳頭,相信一般人根本不敢去你們的賭場搗亂,沒道理生意還這麽差。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是覃玉菡不喜歡黑雨燕幫你們。其實我不是要拆散黑雨燕和覃玉菡,我是想把匯泰變成黑雨燕的,而不是覃玉菡的。”

追日苦笑道:“你還是那樣精明。你沒猜錯,從前覃玉菡還是很喜歡黑雨燕的,就因為黑雨燕幫了我們,他才越來越討厭黑雨燕。”

莫天悚淡淡道:“從前大家都在揚州,泰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覃玉菡敢不喜歡黑雨燕嗎?現在他要不是怕你們的鋼絲,說不定早把黑雨燕休了。你們真就不想再有從前的風光?”

追日沉默片刻問:“羅天你打算如何應付?”

莫天悚道:“命我是沒打算要他的,但我要弄跨他,把他趕去三玄島,權當流放了。日後大家眼不見為淨。”

春雷皺眉道:“就是說你真打算聽二爺的去打倭寇?”

莫天悚笑笑道:“現在說這個是不是為時太早了?我得先去上清鎮聯合張天師,然後進京想辦法見到皇上,讓皇上重新接納我,再然後還得弄弄羅天,最後才談得上去不去打倭寇。你們要是實在不願意去打倭寇,幫我完成前麵的幾個目標如何?”

追日沒出聲,春雷道:“其實打倭寇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把夏錦韶弄了……”追日拉春雷一把,春雷也沉默下來。

因為南無一直在九龍鎮守著莫桃,暗礁幸存下來的得力人手大多跟著追日和春雷的。這批人經驗豐富,行事老道,不是雲翔書苑的新丁所能比擬的。莫天悚又笑笑:“要不這樣吧,你們先留在揚州好好考慮考慮。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再來找我。”

追日遲疑道:“三爺,你不怪我們?”

莫天悚輕聲道:“我自己也沒能奈何龍王,怎怪得你們?我就剩下你們這幾個兄弟,又怎麽舍得怪你們?你們沒有去跟龍王,我已經非常感激。你們等我先解決龍王再回來也好。”

春雷一激動,高聲道:“好,三爺,我回來幫你!”

追日卻道:“三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什麽樣子誰都清楚,用不著說好聽的!我幹脆和你直說吧,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我是怕你應付不了孟夫人。飛翼宮化為灰燼,獨獨龍王能拖身,堂而皇之的住在莫府,想想也讓人害怕。龍王在京城還是算是收斂,派人來找我們,我們沒去京城他也就算了。聽說他還去找過莫離,莫離同樣沒答應他,他也沒把莫離怎麽樣。皇上不了解情況,看在倪可夫人的麵子上沒去動龍王我能理解,但中乙和羅天號稱狹義道,應該是疾惡如仇,怎麽會一直留著龍王?恐怕看重的就是孟夫人了。其實打倭寇我們一點也不怕,怕的是三玄島上還有一場硬仗等著你。三爺,請你諒解,我們來九龍鎮就是想看看你,也看看南無他們和素秋大小姐。如果你沒銀子,說一聲,就算去偷去搶,我也給你弄來。你若是真解決龍王,不用你派人來找我們,我們一定拉上黑雨燕來找你,就算是你想攆也攆不走。”

莫天悚點點頭道:“我明白。別說那些了。難得我們兄弟又聚在一起,說點高興的事情吧。”果然拋開一切,就隻是回憶從前泰峰和暗礁的威風。

春雷想想從前,比比現在,越說越氣,忽然道:“也真是的,從前就算是一個王爺見了我們兄弟也客客氣氣的,現在一個小小的知府也敢對我們兄弟吹胡子瞪眼的,總有一天我要收拾收拾狗眼看人低的江知府。”

莫天悚笑著問:“要不要我幫忙?”

春雷道:“三爺肯幫忙最好……”又被追日拉一把。

莫天悚莞爾,春雷還像從前一樣直,但追日可比從前老成多了,不解決龍王,他們是不可能回來的。於是也不再拐彎抹角勸說,隻隨口說些閑話。

追日反覺得有些愧疚,猶豫半天,忽然道:“三爺,要不我們不關賭場,幫你跑跑腿吧。比如說你想要匯泰的情報,我們就可以幫你弄,但你得答應我們不傷害黑雨燕。”

莫天悚大喜,沉吟道:“你們和黑雨燕一起在揚州好幾年,一旦黑雨燕知道你們泄lou匯泰的情況,一定會不高興的。我看匯泰的事情你們就不要cha手了,幫我找找江知府的把柄。”

追日失笑道:“龜兒子還是那樣會說話。匯泰的總部到底是在揚州,京城裏的範書培天高皇帝遠的,江知府才是現管。他和覃玉菡穿一個褲襠。我們兄弟早看他不順眼,就是抓不著他的把柄。你肯幫我們主持我們求之不得,日後就是江知府每天放幾個屁我都寫例報告訴你。匯泰最主要的業務是每年漕運上的撥款。你想了解匯泰的情況,問商宗仁一定清楚。還有,跟著曹橫的袁叔永滿有意思的,是梅姑娘的親信,你到京城後可以看看他;元亨和尚就比較麻煩一些。”

莫天悚也好笑,抱拳道:“如此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