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宮的景象就像程榮武預料的那樣。程榮武毫無顧忌地衝進院子,將烈煌劍丟給莫天悚:“你的劍!”

莫天悚一貫多疑的性格導致他犯了一個嚴重的判斷錯誤,隨手接過寶劍,卻覺得這又是一個圈套吧!並沒有任何舉動。

曹橫驚呼:“程將軍,你瘋了!”

孟綠蘿大怒:“反了你!來人,將程榮武抓起來!”

不等禁衛過來,程榮武右手高舉《天書》,左手拿著一個火折子,大喝道:“都別動。這本書已經被我浸滿桐油,任何人敢過來,我就燒掉《天書》!”禁衛停下腳步,扭頭去看孟綠蘿。

孟綠蘿臉都氣白了,一時卻沒有再發出命令。曹橫皺眉道:“程將軍,你想要什麽?”

莫天悚還是沒有信任程榮武,不明白曹橫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難道曹橫以為隻有一個林冰雁做人質不夠,還要加上程榮武,怕程榮武分量不夠,先來上這麽一出。他開始覺得這場遊戲變得有趣起來,笑眯眯地靜觀變化。

程榮武道:“去把我師妹放了!讓她和三爺一起離開!”

孟綠蘿尖叫道:“不行!”曹橫卻道:“去請林姑娘!”禁衛朝孟綠蘿看一眼,還是轉身出去了。孟綠蘿則更氣,梅翩然離開以後,曹橫加意討好曹蒙父女顯然得到回報了!等這場風波過去,得好好清理清理才行!

莫天悚對這些方麵倒是看得極為精準,唯恐天下不亂,鼓掌大笑道:“嘖嘖,小姨媽,你太失敗了!程將軍背叛你也就罷了,元宰也不聽你的,連禁衛都不聽你的,幹脆你告老當太上皇,把飛翼宮讓給龍王得了。連你也不過就是自稱一個宮主,元宰卻自稱龍王,‘主’和‘王’比誰大?”

孟綠蘿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曹橫忍無可忍咆哮道:“閉嘴!天悚,你可別忘記你還在飛翼宮裏麵呢!”

莫天悚是閉嘴不說話了,但是程榮武壓低聲音道:“千萬不可鑽那個籠子。曹橫已經不想留下你,不過是忌憚你的身手,才弄那樣一個籠子出來。你進去就任人宰割,別說帶不走林師妹,連自己的命都得搭上!一會兒就帶著林師妹一起離開吧!”

孟綠蘿的臉色可就更加難看了!

禁衛終於將林冰雁帶過來,然而是雪笠帶過來的,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林冰雁的脖子上,滿臉暴戾之色。在她身後還跟著曹泓岩、宋洋崮和孟澤嵩。除歐溪崖和崔池嵐以外,飛翼宮精銳盡出。

雪笠在程榮武麵前十步停下,厲聲道:“用《天書》來換你師妹!你也跟他們一起走!我今後不想再見你!男人沒一個有良心的!”

程榮武稍微猶豫,先將火折子丟在地上,然後緩緩拔出靈犀劍,對準孟綠蘿扔出《天書》。孟綠蘿接住《天書》還有些不相信,也沒出聲讓雪笠放人。就是曹橫也沒有想到程榮武如此聽話,同樣沒有反應。

隻有莫天悚大驚失色,總算相信程榮武了,卻忍不住咆哮道:“你蠢啊!沒放人你就把書給他們了?”這下卻等於提醒孟綠蘿了。

孟綠蘿獰笑道:“哈哈哈!程將軍到底是我們飛翼宮的將軍。雪笠,帶林姑娘回去!”

雪笠緊緊咬咬嘴唇,忽然放開匕首,一掌擊中林冰雁的背心,將她打得一個踉蹌撲進程榮武的懷裏,冷然道:“榮武,現在我不欠你了!”淒厲地尖叫一聲,放棄她最拿手的彩綢不用,舉起匕首對準林冰雁惡狠狠地撲過去。

以程榮武的武功根本擋不住她。莫天悚眼疾手快,急忙推程榮武一把,擎出烈煌劍刺出,不想雪笠一閃身避開,又去追程榮武和林冰雁。莫天悚卻沒法再照顧程榮武了,曹泓岩、宋洋崮和孟澤嵩三人聯袂而上,人還沒有到,彩綢已經先到了。莫天悚隻有先顧自己。

群敵環視下慈悲不得,一招“一弄斷腸”,冷風熱氣激蕩,滿院子的竹簽不僅僅是逼退曹泓岩、宋洋崮和孟澤嵩三人,還把其他企圖前來夾擊的禁衛也逼得紛紛後退。這次被竹簽擊中就非昨晚那樣輕鬆,擦破一點皮也站不起來,一招就讓周圍躺下一圈呻吟的人。

曹橫狂擊一掌天焰掌。竹簽畢竟隻是竹簽,莫天悚為追求體積小,發射時能有足夠的數量,每根竹簽都削得極細,遇見天焰掌後竹簽燃燒起來,紛紛掉在地上。曹橫就從火光後衝過來。孟綠蘿倒是在朝後退。

莫天悚暗暗歎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真不該為梅翩然給這個夙敵解毒!左手引,右手刺,一招修羅劍法中的“分崩離析”迎上去。手上的兩個動作都是虛招,足尖一挑,將剛剛程榮武丟在地上的火折子挑起,一腳朝孟綠蘿踢出,才是他真正的殺招。

一手將莫天悚教出來的曹橫並沒有看過他自創的修羅劍法,注意力全部被他的雙手吸引,矮身閃避,同時飛身出掌,早與莫天悚打在一處。曹泓岩、宋洋崮和孟澤嵩避開竹簽後也湧上來圍攻。

孟綠蘿剛開戰就後退,並非她也怕莫天悚的竹簽,而是怕浸滿油的《天書》有損傷。聽見腦後暗器破空聲,想也沒有想就揮出彩綢。火折子預料之中地被擊中,沒預料到的是火折子上蘊涵有莫天悚的幽煌烈焱。

火折子本就是易燃之物,遇見彩綢就燃燒爆炸開,到處火星亂飛。一顆火星正好就濺在《天書》上。《天書》立時就變成火書。孟綠蘿急忙撲打,也像當初莫天悚救穀正中那樣用一道森寒的青蓮寒勁立刻撲滅火焰,但是整本《天書》還是隻剩下兩張獸皮製成的封皮有一個邊緣焦黑的圓片。一股燒皮子的焦臭味在夜色中散發開去。孟綠蘿難以置信,痛心疾首尖聲大叫:“天呀!我對不起祖宗,竟然讓《天書》毀在我手裏!抓住莫天悚!我要將他碎屍萬段!”已經燒焦的《天書》封皮她還舍不得丟棄,放入懷裏收好,也去加入戰團去圍攻莫天悚。

在聽命穀這個特殊的環境中,水青鳳尾的確人人變成高手。今夜不比昨夜,圍攻莫天悚的僅僅是些禁衛和侍衛,圍攻他的五人都是飛翼宮中的頂尖之背,他被死死纏住。“梅花三弄”威力極大,可莫天悚想到後僅僅隻練習過兩天時間,出招還非常生澀,需要一些準備時間。一被纏住就隻能用從前的招式應敵,再不像昨夜輕鬆,然依然是有守有攻,心知這兩年的安靜生活對他幫助極大,且《天書》被順利地燒掉,禍根已經根除,莫天悚還是很高興,一邊打一邊暢快地大笑:“小姨媽,我若抓住你,可舍不得把你碎屍萬段!”笑聲未停,卻聽程榮武一聲淒厲的慘叫。

莫天悚大驚回頭,正好看見雪笠的匕首刺進程榮武的背心中,林冰雁抱著程榮武卻已經傻了,一疊聲地叫道:“師兄,你怎麽這樣傻,雪笠要殺的是我啊!你為什麽當在我身前!”居然不知道閃避,被周圍的兩名禁衛同時纏上一紅一黃兩根彩綢。

程榮武吃力地抓住林冰雁,笑笑道:“傻話,你是我從小就最喜歡的小師妹,我不救你誰救你!”

林冰雁大哭叫道:“師兄,師兄,對不起!”

程榮武又回頭叫道:“雪笠,看在我們以往的恩情上,我最後再求你一次,放過我師妹好不好?”

雪笠明顯也是大出意料,拿著帶血的匕首也在發呆,沒有回答。禁衛也顯然是有些發呆,沒得到雪笠的命令,彩綢裹住林冰雁和程榮武卻沒有收緊。在激烈的戰場中定格出一幅兄妹情深的畫麵。作為畫麵主角的林冰雁隻緊緊抱著師兄,沒有掙紮。當然,她也掙紮不了。在聽命穀這個特殊的地方,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連一個尋常的丫頭也比不上。不過善良是她最大的武器。她如同當年的沙萱一樣,kao著一顆善良的心早征服大家的心。她比沙萱還強的是,她有高超的醫術,不少禁衛都曾經是她的病人。對著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林冰雁和程榮武,禁衛愣是沒有收緊彩綢,任憑這個畫麵久久延續。

不過非常可惜的是,善良是不能用來當飯吃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善良感動。孟綠蘿就是一個沒被感動的人,趁著莫天悚吃驚分神的大好時機,彩綢一揚,點中莫天悚的肩井穴。

莫天悚整條右臂一麻,差點連烈煌劍拿不住。跟著左足踝上一緊,又被宋洋崮的彩綢纏上。急忙用出天羅結,卻沒什麽效果。原來當初曹橫傳授莫天悚如意絛,還是留了一手。莫天悚正有些抵擋不住的時候,薛牧野從天而降,飛出一大片流星刺。眾禁衛的暗夜破也紛紛出籠。頓時讓夜空變得美麗起來。

莫天悚沒心思欣賞,急忙配合薛牧野,右手一劍割斷宋洋崮的彩綢,左手飛出一大把竹簽,高叫道:“先救林姑娘!”趁著曹橫和孟綠蘿的心神被薛牧野吸引,也有些分神的時候,狂攻出一招“三弄茫茫”,將眼前幾個強敵全部卷在封閉氣場裏,飛身後退,正好和薛牧野一起到達林冰雁和程榮武身邊。

雪笠還想阻攔,但她一個人怎麽是莫天悚和薛牧野兩人的對手,被莫天悚一劍刺在左胸。鮮血直流!捂著胸口踉踉蹌蹌朝後退去,忽然厲聲道:“胸前雪,從君咬!天悚,為何你隻喜歡梅翩然,而榮武又總惦記著林冰雁,我不夠美嗎?”傷口也不包紮一下,發瘋一樣又攻過來。

莫天悚對她卻總也下不去辣手。

薛牧野直皺眉,叫道:“天悚,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莫天悚一醒,一掌青蓮寒勁將雪笠打得飛了出去。又注意“三弄茫茫”的威力將過,忙去再補一招。薛牧野擺拖雪笠的糾纏,雙頭槍點在黃色彩綢上,流星刺從槍尖湧出,黃色彩綢立刻變成黃色絲線。黃稠主人尖叫鬆手後退卻已經遲了,被薛牧野一個倒肘撞在肚臍上,魂飛香杳!

同一時間,莫天悚對付完孟綠蘿等人,又飛身退回來,沒去對付飛舞的紅稠,而是直對禍根動手,烈煌劍橫掃而過,紅稠禁衛的頭便飛了出去,骨碌碌滾出去幾丈遠,才變成水青鳳尾那種帶著雪白羽毛狀觸角的小頭。

餘者又被嚇破膽,尖叫著四處逃散,竟然還是沒有傷害林冰雁和程榮武。善良的殺傷力不夠好,防禦力還是很不錯的。

薛牧野趁機抱起林冰雁和程榮武,叫道:“天悚,你抓住我的腳!”帶著三人一起飛起來離開了飛翼宮。

三個人的重量實在不是身受重傷的薛牧野所能負荷的。左翼宮裏情急之下是飛了起來,可離開飛翼宮不過一裏遠,他就堅持不住,一頭朝下栽去。莫天悚大驚,急忙鬆手,自己先落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薛牧野身上一輕,勉強控製自己落下而非摔下,卻是一口鮮血都噴在程榮武臉上,隻得放開程榮武和林冰雁,搖搖欲墜站都站不穩。

莫天悚急忙扶住他:“不要緊吧?”

薛牧野搖搖頭,朝天空看看:“不能耽擱,飛翼宮立刻就能追上來。”說完直喘粗氣,顯見剛才短短的飛行已經用完他所有的精力,真的走不動了。

莫天悚知道薛牧野這樣非常危險,就像狂奔的駿馬力竭後極易斃命一般,伏下身子將薛牧野背起來,急道:“你絕對不能再用力了,把其他事情都交給我,專心調息。林姑娘,你背你師兄。我們去庫樂山的無痕泉!”

林冰雁卻哭道:“我師兄不行了!”抱著程榮武隻是哭。

莫天悚皺眉,探頭一看,程榮武早已經昏迷,出氣多而入氣少,的確是不行了,但也不能丟下他不管,隻好道:“那我來背程兄,你扶著阿曼。我們不能耽擱!”

薛牧野掙紮著站起來道:“我還能走。你背程兄吧!”

林冰雁正要去扶薛牧野,忽見天空中黑壓壓的出來一大片水青鳳尾,正要尖叫,被莫天悚一把捂住嘴巴,總算是沒有叫出來。就見水青鳳尾似乎沒有發現他們,直接朝前麵追去。

良久,莫天悚放開林冰雁,一屁股癱軟在地上,喘息道:“真是老天爺開眼,孟綠蘿沒想到我們停的地方這樣近,總算瞞過他們。”

經過這短暫的休息,薛牧野倒是比開始的時候好不少,上下打量莫天悚,愕然道:“真沒有想到你的功力居然長進這麽多!”水青鳳尾夜晚在高空飛行的時候主要kao“洞幽察微”來感知周圍環境,卻被莫天悚的封閉氣場瞞住。

林冰雁抱著程榮武道:“三爺,你想想辦法。我們得去找些藥給師兄用!”

莫天悚也是太長時間都被人盯著不得自由,被林冰雁提醒才想起來,急忙從腰帶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甘lou丸喂在程榮武嘴裏,順便也給薛牧野一顆。收回瓷瓶的時候卻是一陣心酸,梅翩然給他準備這些傷藥的時候,不知是否預料到此刻的情況?

薛牧野得到靈藥的幫助,精力迅速恢複。片刻後,程榮武也醒過來,精神居然很不錯,看看周圍的三個人,心滿意足地微笑道:“是我救了你們!莫天悚,你日後可不能再叫我炮打四門了!”

莫天悚愕然,怎麽也想不到程榮武彌留之際卻說出這樣一句一點也不重要的話來,鼻子酸酸的:“不會了,永遠也不會了!誰再這樣說,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林冰雁已經哭成淚人,抓住程榮武的手哽咽道:“師兄,對不起!我不該跟著其他人叫你的外號!你為什麽這樣傻要當在我前麵,雪笠沒有想殺你啊!”

程榮武抓住林冰雁道:“莫桃對你不好,羅大哥也對你不好。小師妹,隻有我才對你最好!可是從小到大,隻有今天,你才對我和顏悅色的。別帶我回去,我沒臉回去見爹。你們別管我,自己走吧!我要留在這裏永遠陪著雪笠!隻要你離開,雪笠一定會原諒我的。”

林冰雁哀哀地更是哭得傷心。

程榮武卻顯得非常滿足,嘴角掛著笑容,無力地閉上眼睛。

林冰雁大驚叫道:“師兄、師兄,你可不能丟下我啊!三爺,三爺,你想想辦法!”

莫天悚和薛牧野都知道程榮武不行了,絕對等不到雪笠找過來,不忍再看,一起別過臉去。

程榮武忽然又睜眼,艱難地舉起手裏的靈犀劍道:“莫……天悚,這把劍給……給你……別傷害……雪笠,趕快帶……帶師妹離開。歐溪崖……崔池嵐……在薺苨坪,琴娘……蟒……”頭一歪,手也無力地垂下來。

林冰雁肝腸寸斷,抱著程榮武撕心裂肺哭起來,聲音卻還不敢大了,也就越發讓人揪心。幸好莫天悚還維持著封閉氣場,不然就這樣還是非得將水青鳳尾引來不可。莫天悚拿著靈犀劍,心頭又是一片茫然。

薛牧野忘記他曾經發誓要得到程榮武的頭,握緊拳頭,喃喃道:“天悚,我一定要在聽命穀建立起一種永遠沒有爭鬥的和平氛圍,誰也不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