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畏兀兒醫學和漢人醫學的差異,嗤海雅得到《仁心仁術》後盡管也看了很多遍,但始終把這當成輔助性的東西。林冰雁卻全kao這本醫書。還在上清鎮的時候,她就反複研讀,企圖從中找到一個方法。梅翩然告訴她莫天悚已經得到烏曇跋羅花粉後,林冰雁隱約覺得解鈴還需係玲人,烏曇跋羅花粉能救莫桃,但是她也遇見嗤海雅的問題,怕烏曇跋羅花粉驚醒蟄伏的毒蛇,感覺需要一種媒介。

曹橫把穀正中送去莫天悚身邊,當然不會是好意,不過是知道穀正中和文家有血海深仇,送他去搗亂的。曹橫深知莫天悚性子古怪多疑,認定莫天悚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信任穀正中,但由於愧疚,他也會像維護幽煌山莊那些出賣他的下人一樣維護穀正中。他給穀正中下符,隻是預先準備,有備無患,開始並沒有想到怎麽用。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莫天悚居然真的和穀正中成為好友,還和霍達昌等一幹人全部化敵為友。曹橫才想到可以利用穀正中體內的隱形符來威脅莫天悚,抓住穀正中和狄遠山以後,就計劃給狄遠山也下一道隱形火符,等莫天悚進入聽命穀以後,就發動穀正中身上的隱形火符,留下狄遠山來威脅莫天悚。

不料曹橫還沒來得及在狄遠山身上做手腳,梅翩然突然找來,說是莫天悚移情別戀,要給他一點教訓,送兩個到死不活的人給他,讓莫天悚空負醫術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救不回來,必傷心欲絕。

曹橫最頭疼的還是莫天悚的意誌力,這辦法打擊的正是意誌力。聽說後很高興,隻道梅翩然終於回心轉意,便按照計劃傷害穀正中和狄遠山後送出去。然曹橫終究還是不大放心,一直留意梅翩然的舉動,果然發現梅翩然暗中塞給穀正中一張羊皮紙。背著梅翩然,將羊皮紙偷來一看,上隻寫著四句不倫不類的話:“逃之夭夭,輕舟一葉水平流。逃之夭夭,醉春蝴蝶宿深枝。”

曹橫看不懂,但卻覺得有問題,想來想去還是去換了一張羊皮紙。他也略通醫術,故意去《仁心仁術》上抄了兩個隻起反作用的方子,塞在穀正中懷裏,同時命人將梅翩然看守起來,故意遺留下梅翩然寫的那張羊皮紙,才把穀正中和狄遠山一起送出去。

莫天悚在布絲瓦村的時候,曹橫的確是在附近,一是想看看莫天悚看見那兩個方子後的表情,二是想看看梅翩然發現穀正中沒帶出羊皮紙後會不會著急。果然看見娜孜拉追出來,利用《清心咒》試圖引莫天悚出來見麵,又一次證實梅翩然送出狄遠山和穀正中果然是想幫莫天悚的,不禁很是傷心。但莫天悚可說是他一手帶大的,梅翩然又是他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兒,又看莫天悚始終沒有出來,他還是沒有阻止娜孜拉,隻是回去後更加防備梅翩然而已。

當日阿勒罕離開哈實哈兒後矢誌複仇,一直在開力穆的軍隊旁邊徘徊。娜孜拉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找到她。阿提米西布拉克可以說是毀在薛牧野身上,懸靈洞天又是水青鳳尾的死對頭,然莫桃和薛牧野卻是生死之交。阿勒罕提出不kao莫桃和薛牧野,隻kao自己的力量複仇,娜孜拉考慮一陣子後就同意了。

兩姐妹偷偷跟著撒馬兒罕軍隊,不久就找到一個機會,潛入軍營,刺死開力穆。回去後阿勒罕很高興,一定要娜孜拉陪著她喝酒慶賀。娜孜拉不疑有他,沒多久就被阿勒罕灌醉了。等她酒醒以後,就看見阿勒罕的屍體。阿勒罕慘遭玷汙,活著隻為複仇,心願一了,再無顏苟存。

剩下娜孜拉孑然一身,隻想阿提米西布拉克歸根結底都是由於莫天悚的到來才被毀滅,阿勒罕也是為幫莫天悚才會陷身撒馬兒罕軍營,她無論如何也不要再去見莫天悚。去葉爾羌河邊的刀郎部落永遠是寄人籬下,最終選擇去了飛翼宮。一到就受到梅翩然的熱烈歡迎,是梅翩然在飛翼宮裏唯一能托付的人。

後來梅翩然自己出不去,看見曹橫故意遺落的羊皮紙隻好求娜孜拉出馬。“逃之夭夭,輕舟一葉水平流。逃之夭夭,醉春蝴蝶宿深枝。”其實就是“仁心仁術”四個字。曹橫雖然看不懂,但梅翩然知道莫天悚一定能看懂。“逃之夭夭”取乩語之隱,喻“二人”,即為“仁”字;“輕舟一葉水平流”是一個“心”字,為當初莫天悚給田慧換名時所吟;“醉春蝴蝶宿深枝”意思是胡蝶停在樹上,為“木”上加一點,乃“術”字。

卻是林冰雁終於想出治療方案後,梅翩然才去提的建議。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更知道莫天悚和嗤海雅都精通醫術,造詣不在林冰雁之下,隻需要輕輕一點,林冰雁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她也怕羊皮紙落在別人手裏,用的全是隱語。梅翩然預防得很有道理,好在曹橫雖然換了羊皮紙,但新近得到《仁心仁術》,自然而然就用了《仁心仁術》上的方子,還是讓莫天悚猜出治療方案。

娜孜拉流連若羌,好容易等到嗤海雅離開,迫不及待地找到莫桃說出一切時,莫桃和狄遠山的毒都解了。

莫桃也很了解曹橫,盡管娜孜拉對梅翩然的處境提得並不多,他看梅翩然自己出不來,也猜到梅翩然在飛翼宮的日子並不順心。他和狄遠山也都很了解莫天悚對梅翩然的感情,知道梅翩然好好的,莫天悚可以不去找她,但梅翩然有危險,莫天悚卻是拚掉性命也會去救她。莫桃的身體還遠未複原,功力僅僅能發揮出兩成,跟去飛翼宮隻會是累贅,還不如替莫天悚解決好後顧之憂,也算是幫他。

嗤海雅一再提及進入棱格勒後真氣會受到抑製,但莫桃和莫天悚都沒有感覺。當時莫天悚沒有明白,回來以後才想到這可能是得益於龍血真君的內丹。莫桃也知道此事,走是走,但不放心,與穀正中商議,留下藏功之法淵息功,希望莫天悚可以憑此隱藏功力,假裝真氣被抑,多少保留一點主動權。

但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與梅翩然一定要阻止莫天悚去聽命穀不同,曹橫是一心盼望莫天悚去飛翼宮的。原本在外麵他左右不了莫天悚,可他實在太了解莫天悚,早料到莫天悚會為若隱若現的梅翩然放棄一切。這種若隱若現正是曹橫時鬆時緊的結果。不管是梅翩然還是莫天悚,早在不知不覺間落入曹橫算中。

淩辰終於講完,笑笑道:“二爺的意思是你多的日子都等了,也不怕再遲個一兩日。先留在若羌,把穀老鬼的淵息功練會再去。當日你練騰格力耶爾神功半日即有所成,像淵息功這等小功法,相信最多練個幾日時間就可完全掌握,也晚不到哪裏去。”

莫天悚真的很感激,莫桃竟然肯放棄營救林冰雁和幫助薛牧野的機會回中原去,這份心意可比莫桃一定要跟著更難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穿衣下炕,打開包袱,兩封休書果真還好好的躺在裏麵。莫天悚沉吟,送休書回去固然殘忍,但飛翼宮顯然是不平靜的,去了之後什麽時候出來,還能不能出來真的不可逆料,不送休書回去就更殘忍。幹脆提筆又給莫桃和狄遠山再寫了一封信。拿著三封信外加珍貴的甘lou丸一起出來,找到娜孜拉,求她把信和甘lou丸帶去給莫桃和狄遠山。然後再回來大家一起去聽命穀。

娜孜拉很不樂意,也不肯接信,噘嘴道:“我留下沒有走不是接你去飛翼宮的,而是勸說你追上桃子一起回中原的。信你自己送!放心,骨灰我會帶回去好好安置的!”

莫天悚愕然道:“骨灰?誰的骨灰?”

淩辰黯然道:“韻兒和闇沒。二爺答應把他們帶回飛翼宮安葬,一直帶在身邊。”

莫天悚更是詫異,闇沒和韻兒都可說是莫桃的敵人。多少次出生入死,他居然一直保存著骨灰。心中湧起一種感動,盡管莫桃沒有解釋過一個字,但莫天悚知道莫桃是打算永遠放棄來飛翼宮的機會了,隻為能讓他和梅翩然無憂無慮地長相斯守。咧嘴燦爛地笑一笑:“娜孜拉,你不願意我今後永遠和翩然在一起嗎?”

娜孜拉失聲道:“你是說你永遠也不打算回去了?”

莫天悚頷首。娜孜拉接過信離開房間。

娜孜拉去送信後就再也沒有消息。莫天悚練習淵息功一類的小技巧的確是不用花太多功夫,在客棧中等了兩天,早把淵息功練成功,決定不等娜孜拉,自己去飛翼宮。

不久他們又到達布絲瓦村。村子裏的人還記得他們,都很熱情,可一聽說他們是想去棱格勒魔鬼穀,居然沒一個人肯給他們做向導。莫天悚和淩辰麵麵相覷,多少有些沮喪,隻好自己進山。出村子後抬頭眺望,阿爾金山高高的冰峰銀光閃閃,像美麗的寶石一樣遠遠像他們招手,又令他們興奮不已。

再朝前走一截周圍的景色就變了,冰山環抱中是大片的高山草甸。開闊的視野讓人的襟懷也變得開闊。看不見人類的影子,但有很多野毛驢和野犛牛。最好笑的是,這裏的野毛驢天性好勝,看見莫天悚和淩辰,居然來和他們賽跑。強健有力的肌肉被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閃閃。淩辰瞪眼道:“咦,還真有不怕死的家夥!”拿出一支袖箭就想射。

莫天悚急忙攔住他:“放過它們吧!就當是在積善。”

傍晚,一個巨大的湖泊出現在眼前。藍色的湖水碧波蕩漾,周圍是金色的沙子,背後是祁漫塔格山黑色的岩石,看起來就像是夢境一般美麗。莫天悚和淩辰正走得疲累,興奮地衝過去想要休息休息,卻被湖岸的景色驚呆了。岸邊到處是鳥兒的羽毛和屍體,竟像地獄一般恐怖。淩辰忍不住問:“三爺,這湖水是不是有毒?”

莫天悚也很奇怪,走到近處,雪白細浪拍打著暗紅色的湖岸,湖水在陽光下耀發出奇異的翠藍波光,美麗而又寧靜,看不出一點危險。下馬走過去蹲下伸手蘸了一點湖水放進嘴裏嚐一嚐,又苦又鹹,為他在西域嚐過的所有苦鹹水之最。

梅翩然突然從天而降,落在莫天悚身邊,輕聲道:“這個湖叫做阿牙克庫木湖。是一個用美麗吞噬生命的苦鹹湖。每年有許多遷徙的候鳥要飛過阿牙克庫木湖,翠藍的湖水誘惑鳥兒停下,鳥兒以為可以在這裏找到飲水和食物,結果一無所獲。不少鳥兒精疲力竭再也展翅不得,生命在被湖水消耗殆盡,隻留下湖岸上的羽毛。天悚,懸靈洞天徹底毀了,永遠也不可能再東山再起!阿曼整天躲著不見人,大約認定是我毀滅的懸靈洞天。你去聽命穀也找不著他。你大哥和桃子都平安無事,你也回去吧。”

莫天悚淡淡道:“娜孜拉告訴你沒有,我讓大哥和桃子帶了兩封休書回去。翩然,我既然來了,就不打算再離開!”

梅翩然放聲狂笑:“文家出一個文玉卿不夠,又出一個上官真真還不夠!你們到底想傷害多少女人的心?天悚,前麵是不歸路。這是我最後一次勸你。你就聽我一話,回去吧!”

莫天悚翻身上馬,沉聲道:“淩辰,我們走。等天黑再搭帳篷。”

淩辰答應一聲,也跨上馬背,走出去老遠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就見梅翩然愣愣地站在湖岸上,茶色的眸子,綠色的紗裙,綠色的飄帶,翠色的湖泊,金色的沙子,黑色的岩石,白色的冰山,還有天邊玫瑰色的晚霞……總覺得是夢,輕輕拉拉莫天悚。

莫天悚又一次下馬,拎起馬背上的行囊背在背上,再卸下鞍轡隨手丟掉,摸著挾翼的耳朵,柔聲道:“挾翼,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你去找野毛驢真‘瑪達’做伴,或者就自己回中原去找格茸,以後別再跟著我了。”挾翼不很明白地看著莫天悚,不離開。

淩辰也取下馬背起行囊,卸下鞍轡,用力一拍馬股,大笑道:“我也放你自由!去找漂亮的小公馬吧!”

挾翼扭頭看看淩辰,再轉身看看梅翩然,忽然長嘶一聲,像是明白了一般,帶著淩辰的坐騎一起跑遠了。莫天悚高聲叫道:“翩然,你真不管我嗎?”

梅翩然緊緊咬咬嘴唇,緩緩走過來,緊咬嘴唇道:“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可別後悔!真去了飛翼宮,你將再也不是莫天悚!會變成一隻被剪去羽毛的蒼鷹,一隻被拔去牙齒的老虎……”

莫天悚笑著道:“別說了,我知道。翩然,你知不知道當年在梅莊,你身上的情人淚何以會突然解開?”

梅翩然寒著臉道:“你也不用多說,我也知道!是龍王的傑作。不過你也不必費心去研究那個,即便是你此刻能給我解開,龍王還是可以再下一個。我不能給你們帶路。我們飛翼宮再見。”說完又飛起來,片刻就消失在天邊。

淩辰愕然道:“真不管我們了!早知道就不把馬放掉!”

莫天悚輕聲歎息道:“她沒法管我們,龍王很可能也在附近呢!走吧!”剛剛才舉步。雪笠又從天而降,依然是紅唇似火,嬌滴滴半蹲下福一福,然後親親熱熱地挽住莫天悚的手臂,笑道:“三爺這次可猜錯了,翩然妹子是發現我來了才走的。她不帶路沒關係,我給你們帶路。這裏離棱格勒還遠著呢!”

莫天悚苦笑,不知道這次他是不是送上門去被雪笠挖心剖腹?懶得理會雪笠,抽出手臂朝前走去。雪笠追上來,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將一張羊皮地圖硬塞在莫天悚手裏,笑嘻嘻道:“既然三爺不願意奴婢帶路,就讓這張地圖給你帶路吧!”也飛起來走了。莫天悚搖搖頭,展開地圖看看,畫得非常詳細,便將地圖收好。

戈壁沙漠的路很難走,走一天後才進入棱格勒魔鬼穀的範圍。這裏的路更加難走,到處是橫生的荊叢、紅柳和lou著尖牙利齒的亂石,不時能聽見嘩啦嘩啦的水聲,卻看不到水。然一不小心踏上去,卻會“咕咚”一聲掉進水裏,全身覆沒。原來這裏到處暗河密布。

寒冬時節,盡管棱格勒地氣比外麵溫暖許多,河水還是冰涼透骨。饒是莫天悚和淩辰輕功都不錯,也不敢大意,第一天磕磕碰碰地隻走十六七裏,兩人都摔了好幾跤,身上也濕淋淋的。嫌棄帳篷拿著太重,又不知道裏麵這樣難走,進魔鬼穀之前就被他們扔了,這時候也隻好lou宿山野。升起一堆篝火,拖下衣服烘烤,發現兩人身上都有不少瘀青。

淩辰嘟囔道:“怪不得叫魔鬼穀,還真是名不虛傳呢!路比當初去找修羅青蓮的時候還難走,隻適合那些長著翅膀的東西進來。”莫天悚莞。

一股腥臭隨風刮來。淩辰拔出短劍起身,道:“剛才我就看見狗熊的腳印,可能是狗熊!三爺,你歇著,我過去看看!弄兩個熊掌來吃。”

莫天悚道:“當心一點,看見狗熊就用霹靂彈,別和它硬拚。”

淩辰點頭,片刻後卻空手而歸:“那家夥冬眠了!睡得好香,就是味道不好,臭飄十裏!不是你囑咐我要修德積善,我真想給它一顆霹靂彈。現在隻好我們換個地方了!”

莫天悚莞爾,難得淩辰這麽快就變得善良。兩人收拾起東西,又朝前走一裏,重新點燃篝火。這裏如此多的野獸,兩人隻好輪番守夜。

“魔鬼穀”裏到處是紅色花崗岩,河道縱橫,遠遠望去,白水紅石,十分別致,景色優美。隻可惜這裏到處都是凶猛的野獸,不時還能看見地上有燒焦的骸骨,同樣是個用美麗吞噬生命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