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澤楓暗自歎息,安慰他道:“你有時候手是狠了一點,總算是於大義無愧,別太把莫天悚的話放在心上。雖然花被莫天悚毀了,但我得到烏曇跋羅花的苗莖。莫天悚其實也沒你想的那樣絕情,看見我帶走你並未阻攔。你們兩個啊,都是報複心太強了,誰也不肯退一步,實際都是好孩子。你們都與羅夫人有密切的關係,本該成為朋友的。”

羅天苦笑,忽然道:“婁師叔祖,孟青蘿害我家破人亡,我真的很恨他們兄弟,以前也的確是害過他們兄弟,他殺我也算是我活該。但這次你是看見的,我真沒有……”

婁澤楓輕歎道:“別說了,我了解。阿提米西布拉克是梅翩然的出生地。”

羅天愕然道:“師叔祖看見翩然了?她現在好不好?”

婁澤楓點點頭:“在追乃吉木丁的時候發現她的。本來她不算好,但我告訴莫天悚去找她,此刻她應該很好吧!”

羅天猜出什麽,也不細問,惆悵地輕聲道:“其實我和翩然是一起在梅莊長大的。少年的時候,翩然是我唯一的玩伴。我們一起想辦法……”忽然住口。他少時總和梅翩然一起想辦法作弄羅夫人和龍血真君,說出來婁澤楓肯定不喜歡。

“羅兄,你被誰傷成這個樣子?”程榮武從村子外麵跑進來,驚奇地叫道。卻不知道羅天更是驚奇:“程兄,你怎麽會出現在米蘭附近?”

羅布老爹和屋子主人一起出來。程榮武過來一起攙扶羅天進屋子在炕上躺下,婁澤楓去安置行李住宿。隻剩下程榮武陪著羅天,才接著剛才的話題氣憤地道:“別提了!前不久我們接到一封信,說莫天悚帶著幽煌劍來龍城了。於是我和霍師兄一起過來,沒想到剛到米蘭就遇見莫桃。師兄見莫桃和官兵在一起就害怕了,不僅不提報仇的話,還跑去給莫桃當跑腿的。我沒師兄那樣下賤,看見有錢有勢的就忘了祖宗,不想去見莫桃那副嘴臉。可惜躲到這裏也不清淨。哼,他們兩兄弟是越來越囂張,居然動用起朝廷的禦林軍!跟著莫桃的不過百人,可跟著莫天悚的可能有千人。你是怎麽來這裏的?”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羅天聽後沉思良久,忽然問:“你想不想報仇?”

程榮武道:“當然想!可是莫桃的刀法比以前還厲害了,我看我這輩子都沒希望贏他。”

婁澤楓從外麵進來,不悅地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們兩個都把報仇的念頭從此打消!”

程榮武還想爭辯,羅天給他使個眼色,程榮武也不再出聲。

一個水青鳳尾躬身報告:“曹元宰,龍趵和龍躍已經進入樹林,離這裏隻有三裏遠了!”

曹橫從穿著到容貌都和莫桃一模一樣,提著一把同樣烏禿禿的“無聲刀”,懶洋洋地站起來,點頭道:“知道了!”朝身後揮揮手。跟著他的四名水青鳳尾立刻行動起來,和剛才報信的人一起朝前走去。龍趵和龍躍隻帶著兩名鏢師,曹橫覺得五個水青鳳尾對付他們是綽綽有餘,自己也沒跟去,想等手下引他們過來再動手。背kao大樹,又懶洋洋地坐下來,打個哈欠。

天空突然灑下五片粉紅色的蓮花瓣,不偏不倚正好五個水青鳳尾一人一片。五個水青鳳尾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倒下去,現出原形,嗚乎哀哉!

曹橫一下子跳起來,瞪眼看著一白一黑兩個人影緩緩降落,失聲道:“桃子,你怎麽可能會凝血之法?”

莫桃收了翅膀,微微躬身,抱拳道:“翩然在上清鎮告訴過我。”他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白衣快刀,不過是在眼睛上纏著黑色布條。薛牧野不了解,喝鮮血隻能加深魔性,並就能讓有人類血統的水青鳳尾恢複風采。在上清鎮,梅翩然就是詳細告訴莫桃這一點,莫桃才沒有再拒絕吃藥。其實絕大部分人都吃雞血、鴨血什麽的,吃血可說是一件尋常之極的事情。鮮血加上凝血之法才能讓莫桃改變。曹橫並不願意莫桃恢複本色,不過他是看著莫桃長大的,非常了解他,是知道莫桃有心魔才故意逼他的。

許傑並不非常了解莫桃和曹橫的關係,又看傻了。曹橫似乎很不相信,變色道:“翩然為何這樣幫你?千百年來,還沒有外人知道凝血之法。”

莫桃幽幽歎息:“我倒覺得她這不是在幫我。也許,她從來沒有當我是外人。實際對飛翼宮來說,我也的確不是外人。你說對不對,表舅?”

曹橫皺眉打量莫桃,吃驚地問:“你還叫我表舅?”

莫桃負手而立,淡淡道:“你連樣子都和我惟妙惟肖,不管是誰看見也知道我們有關係。我的天一功已經與你教我的很不同。剛才那一招叫做慈航普度。表舅覺得有把握對付,我們就打一場。要是覺得沒把握對付,請就趕快回飛翼宮,不要再動任何歪腦筋!”

曹橫盡管臉皮厚,還是覺得發燒。他帶出來的都是侍衛中的高手,低頭看看地上的五隻綠色的夜蛾,不得不承認莫桃的確比他高明,遲疑道:“你放我走?有什麽條件?”

莫桃微微一笑:“大丈夫恩怨分明。不是當初你教我天一功,我絕對沒有今天的成就。這次我放過你已經報過恩了,下次我再遇見你,就是報仇的時候!”

曹橫惡狠狠地看莫桃一眼,冷冷地道:“也好,等你進入聽命穀我們再較量!”轉身想走。許傑叫道:“等等!曹蒙去什麽地方了?”曹橫又朝莫桃看一眼,不甘心地道:“他去找道元,不在飛翼宮裏。桃子,你真讓我吃驚,居然說動孟道元和穆和亞提一起逃得無影無蹤的。我本來以為天悚會殺了孟道元。”許傑一愣道:“怎麽會這樣?”

莫桃聽得莫名其妙的,但他不像莫天悚愛打聽閑事,知道孟道元和穆和亞提都平安就放心了,又知道打聽曹橫也不會細說,笑一笑,什麽也沒問,抱拳道:“表舅,不送!”

曹橫又冷哼一聲,快步走了。盡管他長翅膀的時間比莫桃長多了,但他沒有勇氣在白天隨便使用翅膀。

許傑遺憾地道:“桃子,你不該放走曹橫的。”

莫桃深深一歎,笑一笑道:“我們也走吧!”

許傑愕然問:“你不出去和龍趵、龍躍打個招呼?”

莫桃始終自卑。第一次在上清鎮可說是鼓足勇氣才和林冰雁走到一起,但不過幾天時間又分開,以至於莫桃心灰意冷,用厚厚的殼把自己裹起來。第二次在上清鎮,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隨便變成妖精,解開心結,才放心大膽地又接受林冰雁,可是林冰雁又離開他。此刻他覺得永遠也不可再和林冰雁在一起了,不免想起龍躍曾經和林冰雁一起出遊,黯然傷神,隻覺得不管是程榮武還是羅天、龍躍都比他更有資格喜歡林冰雁,適合他的隻能是田慧那樣的女人,幽幽地道:“走吧!我們還要去找俺的幹幸存的使臣呢!”背上又長出一對透明的翅膀,飛上半空,像所有的水青鳳尾一樣也變成綠色的夜蛾。許傑背上也長出一對白色的翅膀,化身成蝙蝠,急忙追上去。

飛行十分迅速,傍晚時分,莫桃和許傑已經回到米蘭。許傑遠遠地就看見米蘭旌旗飄揚,急忙道:“桃子,是禦林軍回來了。很可能少主和三爺都在米蘭。我們反正也要休息,也回米蘭吧。”

莫桃甚是掛念莫天悚,點點頭。兩人還是回到他們離開的那片樹林裏,還沒有降落就聽見一陣嗚咽,居然是田慧的聲音。

許傑愕然看去,田慧跪坐在地上,兩隻眼睛都哭腫了,向山和和戎左右陪著他。許傑低聲道:“是阿山和和戎陪著田姑娘在下麵,似乎在等你。桃子,要不我們飛遠一點再下去。”

莫桃略微遲疑,恢複人形,直接落在田慧三人麵前。田慧先是一呆,然後猛地躍起來,緊緊抱住莫桃,頭伏在莫桃肩頭,隻是哭。向山直挺挺地跪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和戎傻愣愣地看著莫桃故意沒有收起來的透明翅膀,小眼睛瞪得快有銅錢大了。莫桃推開田慧,笑笑道:“你們別這樣!阿山,你也快起來。天悚好不好?”這才收了翅膀。

田慧還是哭,向山站起來也沒出聲,隻有和戎又衝上來,拉著莫桃的手興奮地道:“你真的可以飛了?太了不起了!哪天帶我飛一飛行不行?”莫桃淡淡地笑道:“你喜歡,當然可以!”

向山上前一步,把和戎拉開,躬身道:“我們早上就出來了,沒有見著三爺。是不是三爺離開龍城了?”

莫桃點頭道:“許傑看見禦林軍在米蘭。一定是天悚回來了。我們快點回去吧!”稍微猶豫,伸手握住田慧的手,又回頭對許傑道,“阿曼多半和天悚在一起,你也一起去吧!”

幾個人一起緩緩朝回走。田慧怎麽也止不住眼淚,一直沒說過一句話。許傑遠遠落在後麵。隻有和戎很興奮,小眼睛閃閃放光,蹦過去牽住莫桃的另外一隻手。向山簡直是有些生氣了,上前一步又將和戎拉開還停下腳步。

和戎掙紮一下沒掙紮開,怒道:“死阿山,你幹嘛總拉開我?二爺本來就了不起,長出翅膀還更了不起。我喜歡讓二爺牽著!快放開我,二爺和田姑娘要走遠了!”氣得向山不行,小聲哀求道:“我的姑奶奶百花仙子喲,你稍微有點眼力行不行?別總‘嗡嗡’地亂飛亂刺!”和戎一愣,悶悶不樂地低下頭:“你是說我妨礙二爺和田姑娘了?”

莫桃在前麵聽見,回頭笑著大聲道:“阿山,你讓和戎過來。我還指望和戎幫我引路呢!”

向山放開和戎,卻衝和戎瞪眼。和戎倒也不是傻子,並不再湊到前麵去,沒精打采地也落後莫桃很遠。莫桃回頭又招呼她兩次,她還是沒有跟上去。莫桃也就算了,笑一笑道:“慧慧,我好好的回來了,也把龍趵和龍躍救下來,還趕走龍王,你就別哭了!讓天悚看見,取笑起來一定沒完沒了的。”

田慧用絲巾擦幹淚水,也勉強笑一笑,努力平靜下來,啞聲問:“你怎麽又把眼睛包上了?”

莫桃淡淡道:“出了一點小問題。反正我也看不見,沒大礙!”

田慧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撲簌簌流下來,忙再用絲巾擦了,不敢再多問,隻緊緊偎依在莫桃的肩頭上。莫桃在心裏輕輕歎息,暗忖有田慧相伴也不錯,伸手臂摟住田慧。忽聽前麵傳來雜遝的腳步聲,急忙又放開田慧。

莫天悚剛到米蘭就聽說莫桃不在,田慧兩天都跑到樹林裏來等,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放下行李就帶著十八衛都過來查看。完全沒想到最先看見的是一幅如此旖旎溫馨的畫麵,跑過來大笑道:“沒有用,我看見了!田慧,恭喜恭喜!我說你怎麽急不可待地要出來等著。回去可要好好喝兩杯!”說完才察覺田慧的神色不對,遲疑道,“你們怎麽了?”

莫桃笑著道:“沒事,你別又緊張。你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你找到烏曇跋羅花沒有?”

莫天悚疑惑地看著田慧。田慧忙也笑一笑,低頭道:“真沒事。三爺知道的,美夢成真。我是太激動了。你們慢慢談,我去看看淩辰。”說完就跑了。莫天悚釋然,得意地道:“我出馬,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事情?烏曇跋羅花的花粉就在我口袋裏。你放心,不用你吃,不過是外敷用的。還有,烏曇跋羅花也讓婁澤楓帶走了,一定能救回無涯子,你可別再鬧別扭。”

莫桃淡然笑道:“你如此辛苦才得到的東西,我不用豈不拂逆你的一片好意。放心!”平靜地問起詳細情況來,又把自己的情況都詳細說了說,當然沒提凝血之事。莫天悚表麵笑嘻嘻的,心裏實際很傷感,遠沒有平日的細心,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涉及到哈實哈兒,他沒有隱瞞梅翩然的事情,可沒提他的頭疼又發作。

交換完情況後也回到米蘭。已經有兩批武林人到了米蘭,莫天悚少不得又有一大堆應酬。倒是莫桃又有大樹好kao,跑一邊去躲清淨,還把田慧也拉走了。莫天悚好笑,並不叫他們。

一直到吃完晚飯,向山才找著機會單獨見莫天悚,吞吞吐吐說了莫桃的變化。莫天悚當即懵了,就像田慧那樣半天回不過神來,心裏一個聲音喃喃道,先是梅翩然回飛翼宮,接著是淩辰自宮,然後又是莫桃自毀,就連他自己早已痊愈的頭疼又會發作。飛翼宮難道真是不能碰的地方?越想越是膽寒,額頭上汗珠子都下來了!

向山從來沒見過莫天悚這樣,輕輕拉一把莫天悚,囁嚅道:“三爺,我覺得你該趕快去看看二爺的眼睛。他很長時間都沒包著了,現在又包上黑布……”

莫天悚一躍而起,暗責自己太粗心,忙問:“吃過飯我就沒見著桃子,他去哪裏了?”

向山低頭道:“他去找屈八鬥。”莫天悚愕然,隨即猜到莫桃是去問穆稹仇和袁叔永的消息。莫天悚開始也問過,沙盜裏沒有一個小孩子。後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莫天悚都快忘記屈八鬥了,也急急地趕過去。屈八鬥投誠後一直是被半軟禁在軍中,此刻在離莫天悚和莫桃都遠遠的一個帳篷裏。莫桃果然是去問穆稹仇和袁叔永的消息,隻可惜屈八鬥真的不知道。

莫天悚拉著莫桃一起離開,輕責道:“這些事情有我操心就夠了!聽阿山說你眼睛又不舒服,你好好修養就是了。”

莫桃笑笑道:“你都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感覺有點疼。許傑看過後說是有點紅腫充血,過幾天消下去就沒事了。天悚,我很擔心,怕龍王又訓練出兩個魅影殺手來!屈八鬥知道的已經全部說出來,再留著他沒意思,不如你去和夏珍說說,放他回中原吧!”

莫天悚再一次想起孟綠蘿的話,修羅青蓮的毒性是任何一個水青鳳尾禁受不起的,心裏擔心得要命,很怕修羅青蓮的毒性又變了性質,卻隻能是盡量輕鬆又討好地笑著道:“好,我放那個老家夥回去就是。你別想那麽多,萬事有我呢!讓我先看看你的眼睛。然後盡快趕去哈實哈兒,怎麽的也要幫阿曼這頭老牛把嫩草吃進嘴裏。不然你摟著田慧,我抱著倪可,阿曼見了,非得流口水不可!”

莫桃莞爾,說說笑笑回到房間裏。田慧和淩辰都等在這裏。莫桃笑道:“別弄這麽大陣仗,像上刑場一樣!”

田慧過來扶著莫桃坐下,拉著他的手放在迎枕上。莫天悚正色道:“桃子,先說好,這次有什麽你可別再瞞著我!”莫桃又笑:“要不你也用銀針先製服我?”

莫天悚越看莫桃笑越揪心,調息半天才平靜下來,搭上莫桃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