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孜拉道:“還有近兩裏的水路呢!這裏的水流非常急,水性再好也無法遊泳。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在風隙的一邊安裝有一條胡桐木扶手。人坐在‘卡盆’裏,拉著扶手,才能一步一步地慢慢進去,木漿在裏麵都沒辦法用。”

莫天悚瞄娜孜拉一眼,見她甚是輕鬆,可見並不很擔心烏曇跋羅花,知道她沒說實話,也不好計較,試探著活動活動腳踝,還是又癢又疼,深深歎一口氣,蹲下來,將就用娜孜拉拿來蒙他眼睛的美麗絲巾緊緊綁在他割破的靴子外麵。再試一試,雖然癰疽更疼了,但癢要輕不少,並不比剛才難受,且靴子跟腳很多,行動靈活多了,也還滿意,把外衣拖下塞給娜孜拉,不甘心地問:“你們真的連一套多餘的男裝都沒有?乃吉木丁老爹就沒換洗的衣服?”

娜孜拉忍不住笑了笑,接過衣服問:“三爺,你想幹嘛?”

莫天悚聳聳肩頭,指著風隙輕鬆地笑道:“當然是爬進去。”

娜孜拉失聲道:“兩邊的岩石都粘著水,滑得很,風又大,你怎麽爬?萬一掉進下麵的水裏,到處都是大石頭,撞上去可就沒命了!”

莫天悚回頭嬉皮笑臉道:“說得也對!俗語說色膽包天,要不你給我壯壯膽?親一下如何?我還從來沒有和畏兀兒的姑娘親過嘴呢!”

娜孜拉後退好幾步,大怒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這樣的玩笑?”

莫天悚歎息道:“不親就不親,何必生氣呢?我是怕你終身遺憾!你也沒試過中原人的味道吧?忘記問你,烏曇跋羅花在風隙的哪一邊?”

娜孜拉還是氣得很,不想再和莫天悚說話,猶豫良久,還是用手指指有扶手的那一邊。莫天悚笑一笑,也不再出聲,果真朝山崖上爬去。

整個山很高,莫天悚短時間爬不上去,但是上麵的岩石都是幹的,抓住沒有下麵溜滑,且風也要小一些,莫天悚很順利就爬進去。可是他隻朝前爬了不遠就倒回來,拉著娜孜拉又避開風口,笑道:“我試過了,順著山崖下去很容易。你應該會飛吧?帶我飛到山頂,到了之後你放我下來,我自己順山崖下去。”

娜孜拉搖頭道:“不行的。烏曇跋羅花是生長在太極石上,太極石上陰陽二氣交替形成一個旋風,就算是下麵的東西尚且要被卷上來,從上麵根本就下不去。進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潛水。”

莫天悚頭疼地愕然道:“桃子曾經燒掉過一棵烏曇跋羅花,沒聽說這樣麻煩啊!”

娜孜拉低頭道:“這些都是爺爺的布置。烏曇跋羅花是爺爺從別處移栽過來的,全kao太極石才能變幻出這個海市蜃樓。”

莫天悚苦笑道:“可算是聽見一個好消息!還是麻煩姑娘先帶我飛上去,然後選一個離太極石比較近的地方放我下去。”

娜孜拉猶豫半天,背上才長出一對透明的翅膀,抱著莫天悚飛起來。她可能從來沒有帶人飛過,飛得搖搖晃晃的,卻還不忘奇怪地問:“我都要愁死了,你怎麽說還有好消息?”

莫天悚卻想起當初在雲南被梅翩然帶著飛的情形,不覺惆悵,輕聲道:“太極石這麽難到達,羅天過去也不容易。所以你們的海市蜃樓才好好的。隨便問的,你別生氣,你們好像和飛翼宮的水青鳳尾很不一樣。”

娜孜拉幽幽地道:“我和阿勒罕身上都有一半人類的血統。”

莫天悚不免又想起莫桃,奇怪地問:“那你們怎麽可以控製身上想長翅膀就長翅膀。”

娜孜拉幾乎翻臉,怒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莫天悚急道:“我二哥的娘也是水青鳳尾,就是帶走翩然的那一位。可是我二哥就沒辦法長一對翅膀出來。我是幫他問的。你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何必發火呢!”

娜孜拉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點,卻沒有回答莫天悚的問題。很快到達山頂,娜孜拉停住放下莫天悚收起背上的翅膀。山上也有風,但相對和緩。莫天悚四處打量,遲疑道:“太極石應該通到山頂的吧?在哪裏?”娜孜拉指指前麵道:“那裏。”

莫天悚過去一看,石頭山頂上果然有一個黑漆漆的小洞,不過三尺寬,也沒見有風。莫天悚很奇怪,伸手一試。手剛伸到洞口,就覺得一股涼氣直砭入骨,才知道下麵的風是陰風。急忙縮手,隨便撿起一塊石頭丟下去。石頭剛接近洞口就又被重重地拋出來,碎成兩半。莫天悚咋舌,人的力量練得再高,也無法和自然的力量比。再朝裂隙看看,這個洞口離風隙大概也就三十步遠,可怎麽下去還真是難題。忽然聽見一聲憤怒的大叫從風隙處傳上來。莫天悚飛奔過去一看,下麵也是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但聲音他可熟悉得很,赫然是羅天的聲音。

娜孜拉六神無主,緊緊抓住莫天悚的手道:“真的有人在下麵!怎麽辦?現在我們怎麽辦?”莫天悚推開娜孜拉,沉聲道:“別慌。我這就下去,一定能阻止羅天。”一邊說一邊爬下裂隙。

在這樣直上直下的懸崖上,從上麵下去並不比從橫向爬進去容易。莫天悚的左腳又不怎麽能用上力,一向依賴的銀簪子因為風太大也沒法用,下得加倍艱難。多虧他的手勁實在驚人,隻用一個指頭也能支撐全身的重量,幾乎全kao雙手半吊著向下緩緩移動。下到一半的時候終於看見羅天。

羅天在婁澤楓引開乃吉木丁後就跟著阿勒罕進入阿提米西布拉克,找了很久才找到烏曇跋羅花,又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知道隻有乘坐“卡盆”才能接近太極石。他已經在縫隙中努力很久,好容易才抵達太極石邊上。風隙到太極石的縫隙太小,羅天不知道最後一段路要潛水進去,想盡辦法“卡盆”也進不去。氣得羅天憤怒地叫起來,被莫天悚聽見。

莫天悚看見羅天後變得小心翼翼的,又朝下爬一截,羅天也發現他,愕然抬頭朝上看去,下意識地舉起手裏的木漿,失聲道:“三爺,你竟然能從上麵下來!”莫天悚不答,暗忖懸崖上攀附不易,目前的處境對羅天有利,先下手為強。這裏的風太大,不適合用針,抓出一把毒蒺藜朝下射去。羅天揮舞木漿磕飛毒蒺藜,大聲吼道:“三爺,我們各取所需,合作吧!”莫天悚怒道:“誰和你合作!”又抓出一把毒蒺藜射出去。

羅天不禁也生氣,莫天悚簡直是不可理喻!也抓出一把旋翼暗器朝上射去。莫天悚本來就主要kao手勁攀附在峭壁上,騰出一隻手射暗器以後,攀附的力量大大降低,閃避不開,看見暗器射到,本能用劍去撥打。一不留神,竟然沒抓住岩石,直墜下去,急忙伸右足在崖壁上一點,借力朝上躍起。可是這裏麵的風極大,莫天悚隻躍起不到一丈就氣力將盡,習慣性的又用左足去點崖壁,卻疼得大叫一聲,提著的一口氣也就泄了,猛然墜落。“砰”地一聲落進水裏,被水裏的一塊巨石撞在腰上,喝了一大口水才閉住呼吸,剛從水中冒頭,就又被湍急的水流卷下水底,再撞在一塊巨石上麵,撞得半個身子都麻木了。

莫天悚這時候才知道,從前的滇池畢竟隻是一個湖泊,風浪都不算大,人的水性練得再好,在真正的風浪麵前也無可奈何。正絕望的時候,忽然發現水中多出一塊木頭,幾乎想也沒想就伸手抓住木頭,從水裏冒出頭來,才聽見羅天用傳音入密道:“抓緊了,我拉你過來!”莫天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才察覺他手裏抓的是木漿。隻這片刻時間,他已經被水流衝出去三四丈遠,木漿的一頭拴在繩子上。盡管不明白羅天的用心,莫天悚還是不會放棄木漿。

羅天果然用力朝回拉繩子,莫天悚已經很沒有力氣,被水裏的大石頭撞得頭暈眼花後終於抓住“卡盆”的船舷。羅天急忙伸手,費力地將莫天悚拉上“卡盆”,才鬆一口氣坐下來,依然用傳音入密苦笑道:“這裏的水勢實在太急了!你傷著哪裏沒有?”他的一身衣服也早就濕透,看上去相當狼狽。

莫天悚早就精疲力竭,胸口又很悶,渾身都疼,不用看也知道被石頭撞傷不少地方,軟癱在“卡盆”裏緩緩調息,知道風聲太大沒法好好說話,也勉強用傳音入密道:“為何救我?我死了不正好稱了你的心願嗎?”摸著從腰帶中拿出一顆甘lou丸吞下。自從他在黑龍潭讓因水泡使得身上所有的藥都失效以後,就采取了預防措施,不然剛才那一下又得讓所有的藥都報廢。

羅天皺皺眉頭:“你管我是什麽原因呢!反正我救了你!合作吧!你一定知道怎麽去太極石。”

莫天悚冷然道:“我就說你怎麽可能救我!再說一次,我絕對不和你合作!你氣不過,把我扔回水裏就是了!”艱難地坐起來,打量周圍的環境。“卡盆”兩邊的船舷上有兩個洞,洞裏拴著繩子綁在扶手上,地方又很窄小,正好把“卡盆”卡在兩邊的岩石上,難怪如此穩當。通向太極石的裂隙更窄,但扶手還是一直通進去。

羅天大怒道:“莫天悚,你不要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我救你,你已經淹死了!”

莫天悚看羅天一眼,淡然一笑:“別再說什麽你救了我。我聽著惡心!不欠你的情!”深深吸一口氣,翻下“卡盆”,再一次掉進湍急的水流中。田慧走進房間,躬身道:“二爺,薛大爺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已經查明正在來西域的有二十七夥人,都和霍大俠一樣是和從前的假幽煌劍有些關聯的人。他們分處各地,最遠是龍門幫的龍趵和龍躍兄弟。居然大家的行程都差不多,一定是很早就有人安排的。薛大爺和淩辰一起去請霍大俠過來商量了。”莫桃回米蘭後,霍達昌也回到米蘭。有祁雲昊在,征用本地一個村子的做為營地。莫桃住的是軍營。程榮武和莫桃不合,卻在外麵住的客棧。莫桃一直在裝病給祁雲昊看,基本上憋在屋子裏沒出門。

莫桃點點頭:“他們走到哪裏了?”

田慧道:“走得快的已經到了巴什庫爾幹,明天就能到米蘭,慢的也出了長城。”

格茸驚惶失措地闖進來,跪在莫桃麵前,幾乎帶著哭音道:“二爺,你快想想辦法,昨天三爺和達烏提一起失蹤了,今早婁澤楓又和羅天一起失蹤了!”

莫桃又著急又莫名其妙,皺眉道:“你起來!是怎麽回事?達烏提是誰?夏將軍找著天悚了?公主回來沒有?”

莫桃回到米蘭後畢竟不放心龍城。祁雲昊派信使去龍城。此刻信使剛剛回來,正在向祁雲昊稟告。格茸心急,先去打聽,聽到消息就跑來找莫桃。聽莫桃一問,格茸也說不清楚。好在祁雲昊也知道這個消息很重要,和信使一起過來,大概把情況說清楚,問莫桃是不是離開啟程去龍城。

莫桃沒法不擔心,但一想正在路上的那二十七夥人,也隻得搖頭。武林之事莫桃不願意祁雲昊參合進來,沒告訴祁雲昊原因,還是借口自己的病沒好留了下來。祁雲昊卻覺得莫桃氣色一天比一天好,又覺得薛牧野鬼鬼祟祟的,甚是懷疑。田慧看看不對勁,使出手段,把祁雲昊哄走了。格茸緊緊盯著莫桃,很不滿意莫桃不去龍城,吵著他要自己一個人去。吵得莫桃心頭冒火,大聲叫來向山,把格茸拖了出去。

和戎也跟著向山進來,噘嘴看著莫桃,遲疑道:“二爺,你真的不救三爺?”莫桃卻不像莫天悚有急智,更清楚莫天悚失蹤一定和烏曇跋羅花有關,腦袋早亂成一團漿糊,不知道先顧哪頭才好,一聽就火,把和戎也轟出房間,獨自坐在炕上抱著頭發呆。

薛牧野、淩辰陪著霍達昌一起過來。莫桃招呼他們坐下,還有些心神不屬的。薛牧野遲疑道:“桃子,我不怕曹蒙。你要是相信我,我去龍城看看。”淩辰急道:“薛大爺,我和你一起去!”莫桃急忙振奮一下精神,道:“一會兒再說那個。霍大俠,我想請你出麵,邀請正在來這裏的朋友喝酒,你能不能幫忙?”

霍達昌道:“當然沒有問題。你們放心,我這次來真不是尋仇的。相信後麵那些朋友也不是尋仇來的,多半和我一樣,放不下幽煌劍而已。”

莫桃拱手道:“全kao霍大俠周全!”又商量一些請客的具體事情,霍達昌告辭出去。莫桃一直送出大門。

回來剛坐下,薛牧野又舊話重提,想連夜去龍城。莫桃還是不放心之極,苦笑道:“你是不用怕曹蒙,可是羅天和婁澤楓你怎麽應付?”淩辰道:“讓田慧留下和你打點這裏的事情,有我陪著薛大爺一定沒問題。”

莫桃卻對淩辰也不很放心,可他更不放心莫天悚,猶豫半天問:“淩辰,我知道你更聽天悚的,你們也都是為我好,但是你能不能聽我一次,幫我去勸勸天悚把烏曇跋羅花讓給羅天?”

淩辰很不甘心,又不好說,隻看著薛牧野。薛牧野實際一直在勸莫桃,奈何莫桃聽不進去,艱難地再次道:“桃子,如果沒有當初羅天配製的解藥,憑借你的拙火定,肯定不會失明……”

莫桃又頭疼又不耐煩地叫道:“我們別在這問題上再糾纏好不好?就算我再吃烏曇跋羅沒有任何壞處,我也不吃!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們答不答應我勸服天悚把烏曇跋羅花給羅天?”

田慧走進房間,輕聲歎息道:“薛大爺、淩辰,答應他吧!”薛牧野深深歎息道:“好,我答應你,日後再也不勸了!”莫桃鬆一口氣,又問淩辰:“你呢?”

淩辰猶豫半天,始終是氣不過,沉聲道:“二爺,假如烏曇跋羅花被羅天得到,我答應你不動手去搶;假如烏曇跋羅花被三爺得到,我也不出聲勸。你不吃是你的事情!即便是要把烏曇跋羅花給無涯子,也不用羅天去做人情。我們自己難道不能派人送去!羅天從來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婁澤楓,三爺隻有一個人,不一定就能鬥得贏。你是不是先把烏曇跋羅花放一放,讓我們去幫幫三爺?三爺真拿來烏曇跋羅花,你不吃也沒人能給你灌下去!”

莫桃連淩辰也說服不了,料想更不可能說服莫天悚,又氣又著急,可他也真擔心,考慮半天還是讓步了,反正有祁雲昊,他把十八衛和格茸都讓淩辰帶走,隻留下田慧、和戎和向山,挾翼也讓淩辰騎回去了。

送走淩辰和薛牧野以後,莫桃總覺心裏堵得慌,正好和戎烤好一隻香噴噴的全羊。莫桃請來祁雲昊對飲,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