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這回是發動了真正的攻擊,雙足不丁不八,雙手握拳。他依然無法具體把握莫桃的具體位置,便不去管莫桃的位置所在,朝空處一拳擊出。窄小的囚室中如同刮起一股火熱的旋風,鋪在地上的稻草漫天飛舞,遮天蔽日。

眼睛在這樣的環境中暫時失去一切功能,莫桃同樣也失去莫天悚的蹤跡。何亦男恐怖地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朝後退去,剛剛挨著牆壁,肚子就被人重擊一拳。何亦男慘叫一聲,抱著肚子彎腰蹲下去,臉上又被人狠狠扇了一下,正頭暈眼花之際,聽見莫天悚冷哼道:“丫頭片子,這一掌是打你狗仗人勢!”

莫桃急忙來救,危急中暴lou出自己的身形。莫天悚飛起一腳,將一團稻草踢在莫桃的臉上,趁著莫桃迷眼之際,另一腳連環踢出,鞋底的尖刀立刻在莫桃身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口子。莫天悚冷冷地道:“這一腳是告訴你,武功高不一定就能贏!”

可是如今的莫桃武功的確和從前不能相提並論,雖然沒有用刀,手下依然不弱,一躍而起,一個跟鬥翻到莫天悚身後,一拳搗出,莫天悚又朝前摔個狗啃食。莫桃叫道:“男男,你先出去,把門關上!”

何亦男快嚇傻了,手足並用從門口爬出去,用力關上房門。坐在地上喘息半天才定下神來,聽見裏麵不僅是打鬥不息,兄弟兩人還罵不絕口。

良久,聲音才漸漸小下來。何亦男擔心得很,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縫隙,才看見裏麵的兩個人都沒力氣再打,一人一邊kao牆坐著。莫桃身上的傷原本就沒有好,又被莫天悚弄出多條口子,再次成了一個血人。而莫天悚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他整個大腿屁股早被衙役打爛,又被莫桃打得吐了好幾口血,衣服是也是血跡斑斑,連頭發都散了,坐也隻能是側著坐,兀自氣鼓鼓地瞪著莫桃,看來是不僅是不剩什麽力氣來打人,就是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

何亦男急忙過去扶起莫桃。莫桃指著莫天悚叫道:“你來得正好,去拿一盆鹽水來,潑在那個人身上。”

何亦男皺眉低聲問道:“二少爺,你不覺得有些過分了嗎?”

莫桃揚眉道:“什麽過分?這個人從小就騎在我頭上!不弄死他,我永遠也沒有翻身的一天,現在是他自己不願意出去,十八魅影誰也怪不了我!與其讓他被朝廷處死,不如讓我出口氣!”

莫天悚難過地低頭問:“桃子,你真就如此恨我?”

莫桃推何亦男一把,叫道:“你還不去拿鹽水?”何亦男猶豫一下,轉身走出去。莫桃接著道:“你處處壓在我頭上,就連我想做一次英雄你也和我搶?好啊,我成全你!我看你死在這裏以後有沒有人當你是英雄!告訴你,你是畏罪自殺!你答應幫皇上帶回細君公主而任由公主被唐士俠迫害不管,是為不忠!你讓讓八風先生愧疚憔悴,讓阿媽白發人送黑發人,是為不孝!你答應救鄧秀玉而沒有救,是為失信!你連一點抵抗力的晉桂枝也不放過,是為不仁!你指揮手下盜人財產,是為不義!像你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畜生,早死早幹淨!”

莫天悚怒道:“我是卑鄙無恥,可是你呢?”

莫桃笑道:“我嗎?我來就是為了不給你翻身的機會,你徹底完蛋了!日後田慧和南無不得都聽我的嗎?哈哈!你的暗礁、泰峰日後就完全屬於我了!對了,還有你的梅姑娘!她昨夜被你氣死,家毀師離,正無依無kao,我隻要稍微用點心思,她也是我的了!”

莫天悚忍無可忍,艱難地爬起來,踉踉蹌蹌朝莫桃走去。正好何亦男提著一通水進來,莫桃一躍而起,搶過水桶朝莫天悚潑過去。疼得莫天悚大叫一聲,再次摔倒,指著莫桃驚呼:“你還有力氣?”

莫桃冷哼道:“天一功終究比九九功更勝一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把戲!可惜你玩得太過,引火燒身!你這次是徹底敗了,永遠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一腳踏在莫天悚胸口上。莫天悚狂噴一口鮮血,氣得暈過去!

朦朦朧朧中一曲哀怨的歌聲傳入趴在**的莫天悚耳朵中,“冬寒前後,歸晴時候,誰人相伴梅花瘦?釣鼇舟,纜汀洲,綠蓑不耐風霜透,投至有魚來上鉤。風,吹破頭;霜,皴破手。”莫天悚費力地睜開眼睛,但見立雀博山爐中冒出梅花腦香的嫋嫋煙氣,荷lou比起從前的確是憔悴很多,腮邊猶有兩滴淚痕,低頭撫琴。田慧坐在旁邊,愁眉緊鎖,指甲在桌子上用力劃著,滿腹怨氣,低唱相和。

莫天悚搖搖頭,還是有些昏沉沉的,低低叫道:“荷lou,田慧。”

兩女飛奔過來,圍住莫天悚。田慧道:“三少爺,你可算是醒了!”荷lou眼淚又撲簌簌掉下來,哽咽道:“二哥下手也太狠了!”

莫天悚一下子記起前事,不覺又握緊拳頭,問:“田慧,是你救我出來?淩辰他們呢,是不是都跟著桃子的?”

田慧搖搖頭道:“淩辰和北冥怕出事,在外麵戒備。是二少爺帶你回來的。他那樣的英雄怎麽可能看得起我們這些壞事做盡的十八魅影?”

莫天悚搖搖頭,腦筋還是有些不清醒。荷lou垂淚道:“二哥說去勸你回來,卻借機故意打你,枉費你平時那麽照顧他。”

莫天悚總算是清醒過來,運氣一轉,便察覺身上隻是一些皮外傷,養幾天就能好,苦笑道:“原來他用的是激將法!他現在怎麽樣了?”

田慧垂首道:“比你稍微好一些,但也傷得不輕。不過你不用為他操心,有何亦男在他身邊照顧他。隻是他出手實在太重,這裏也沒有幾個我們自己人,你們兩個都傷得這樣嚴重,萬一有危險,我們逃都逃不掉。”

莫天悚莞爾道:“原來是醋壇子又打翻了!你怕什麽,反正有風吹破他們的頭,霜皴破他們的手。”心裏卻是疼得要命,難道九九功真的不及天一功?這口氣他怎麽都不能輸!

田慧沒好氣地啐道:“剛醒過來就胡說八道!早知道不救你,讓你被唐士俠弄死!”

莫天悚的心思又回到現實中,淡淡道:“荷lou,你去把阿山找來,我想去看看桃子!”

荷lou急道:“你剛醒,也不說好好養著,去看他幹什麽?你真要看他,我去把他叫來。他的傷可比你輕多了!”

莫天悚點頭道:“那你去叫他過來。順便再幫我弄些吃的來。”荷lou有些不願意,出於一貫的柔順,還是答應一聲出去了。

田慧皺眉問道:“你把荷lou支開是什麽意思?你安心養傷就可以,北冥也過來了,外麵的事情有我們幾個照應著!”

莫天悚搖搖頭,笑道:“不用擔心,桃子下手其實很有分寸。把現在的形勢告訴我,不然我也不安心。你剛才說的唐士俠是什麽意思?細君公主呢?你沒去我們的鋪子?怎麽有空在我房裏唱歌?”

田慧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麽。何大人這次還算是開通,二少爺找何小姐閑談的時候,我去找何大人,他同意讓我們找個人代替你。所以你昏迷以後,我們就拖下你的衣服讓替身穿上,然後把替身送入大牢中。雖然我們早和替身說過離開揚州就會救他出來,他還是害怕得很。淩辰和北冥怕出破綻,一起出馬將替身送入牢房。出來的時候薛牧野告訴他們,唐士俠連細君公主都沒顧上,一直守在大牢的外麵。第二天,何知府就告訴我們,那替身害楊梅大瘡死在牢房中。三少爺,這次的事情真是險到極處,要是我們晚一夜把你弄出來,死在大牢裏的就真是你了!”

莫天悚搖頭輕聲歎息道:“才不可能!薛牧野在,翩然肯定也在。牢房中的人是我,唐士俠還可能得手嗎?你們這樣也算是釜底抽薪了!隻是那個替身也太冤了一些!桃子也同意你們這樣做?那人肯來做替身,你們許他什麽條件?”

田慧低頭道:“三少爺,你想得太簡單了,薛牧野根本找不著唐士俠的具體位置,牢房中的人即便是你,也是難說得很。那人的老婆孩子都在我們手裏,說好事成之後給他們一家一百兩銀子。二少爺隻知道我們找了一個替身,不知道具體細節。”

莫天悚想了想,低聲道:“把那人的老婆孩子放了,給他們一百兩金子!”

田慧愣一下,囁嚅道:“三少爺,你知道規矩。淩辰回來就把他們都處理了!這次的事情真是很險。那人是黑鴉臨時找來的,眉眼和你隻有三分相象,全kao塗他一臉黑,才有八分你的模樣。要不是淩辰和北冥不放心,一起出馬送他去牢房,多半還瞞不過唐士俠。把他老婆孩子放出去,鬧起來可就前功盡棄了。”

莫天悚閉上眼睛,隻想莫桃罵他當真沒有罵錯,沉默半天才問:“屍體是怎麽處理的?幹淨不幹淨?”

田慧道:“這個你放心,黑鴉也不是新手。選中他們乃是因為他們在本地再無親人,家徒四壁,隻有兩間避雨的茅草屋。他們一家子是出遠門找朋友打秋風的,什麽時候回來誰也不知道,失蹤也不會有人追查。”

莫天悚點點頭,疑惑地問:“既然如此,你們還擔心什麽?”

田慧苦笑道:“細君公主現在醉雨園。二少爺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細君公主之事,苗染又找上門來,他也沒和我們商量,直接叫那個薛牧野把細君公主接來醉雨園。現在公主化名倪可和梅姑娘住在一起,唐士俠肯定就在附近埋伏,誰敢放鬆?我們在這裏的鋪子都還算是平靜,我過去說不定還是禍事,再說我也不放心你,一直都留在園子裏沒出去。”

莫天悚詫異之極,他上次胡謅出一個姓倪的表妹,細君公主恰恰就化名姓倪,可,可以也,不知道公主覺得什麽事情可以,她用這名字是什麽意思,頭疼地苦笑道:“我出京就是來找公主的,桃子把她安置在我們這裏也不錯!京城的藥鋪被封了,這裏怎麽會這樣平靜?”

田慧道:“我們也都覺得奇怪。穀大俠帶著紅葉進京去了。已經走了兩天,可能再過兩天就能有消息過來。”

莫天悚又聽胡塗了,皺眉問:“我昏了好幾天?”

田慧道:“四天。開始是被二少爺氣的,你回來的時候臉都氣綠了。梅姑娘說氣大傷肝,給你吃了一顆藥,說是能讓你睡幾天,醒過來氣也差不多該消了。我們把荷lou救回來以後,荷lou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本來誰也不肯見,看你傷得這麽慘,衣不解帶服侍你好幾天,雖然疲累,人的精神反比開始好很多。三少爺,一會兒你見著荷lou,別再刺激她,也別再冷淡她。”

莫天悚不覺很心疼,點頭道:“我知道。她也是受我的連累。其實貞操這東西,完全不必看得那麽重!”

田慧幽幽地長歎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當荷lou和我們一樣嗎?我們被龍王帶進孤雲莊,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也無怪二少爺看不上我們。每次有女孩送來,龍王都是讓你先選,可你從來不碰一下,心裏何嚐不是看不上我們?”

莫天悚急道:“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我和你們都一樣。你看我瞞著八風先生許多事情,卻從來不瞞你們!”

田慧搖頭道:“你和我們不一樣!連龍王也不敢對你來硬的,隻敢暗示我們!他早許願給我們幾個,不管是誰,隻要能引誘到你,就可以跟你回幽煌山莊,再也不用出任務。青雀對此最熱心,可還是沒能得手,也最不服氣!”

看來最近幾天莫桃給田慧的刺激不淺,莫天悚頭大起來,裝著傷口疼,呻吟一聲,趴在枕頭上嘟囔道:“何亦男那個死丫頭,有機會我非得痛快地打她一頓板子不可!”

田慧嬌笑道:“恐怕難得很!人家現在找著大kao山!這叫做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二少爺連林姑娘都忘記掉!”

莫天悚的頭更疼了,正好荷lou端著一碗西鱖魚餛飩和莫桃一起進來,田慧告辭出去。莫天悚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也不管是不是燙嘴,趴著幾口就吃完餛飩,直叫荷lou再去裝兩碗過來。荷lou從來沒見他如此能吃,眼淚差點又掉下來,拿著空碗一溜小跑出去。

莫天悚xian開夾紗被,硬撐著想爬起來。莫桃在床邊坐下,摁住他皺眉道:“你還在生氣嗎?你出手也不輕,我同樣被你踢出好幾道口子!我過來的時候,男男還不放心,想跟過來。大家算是扯平了,好不好?”隨手又將被子給他蓋好。

莫天悚無力地趴在枕頭上,輕聲問:“那頓打你憋了好長時間吧?我在你眼裏真就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因此你無論如何也不肯接手暗礁和泰峰。”

莫桃點頭道:“我不想瞞著你,也瞞不過你!我從鄧秀玉嘴巴中聽說你在揚州的所作所為以後簡直不敢相信,但是穀大哥卻證實鄧秀玉沒有說謊!天悚,小偷小摸已經很可惡,你可倒好,居然讓穀大哥夜盜八方,一個地方偷完又去另外一個地方偷!你和強盜有什麽區別?我也很不喜歡羅天,但是你為打擊羅天,鬧得整個無錫城烏煙瘴氣,未免也實在是太過!你這次出來的任務就是找到公主並把公主安全地帶回京城,可是你呢?居然為自己活命就把公主賣給唐士俠!然而太後因此就放過你了嗎?想必你已經知道大牢裏發生的事情!還有蜀王妃和世子之死也和你拖不了幹係吧?人命在你眼裏算什麽?你要不是我兄弟,我第一個親手殺了你!”

莫天悚苦笑道:“原來你還肯顧念兄弟之情!鄧秀玉沒死嗎?”

莫桃氣哼哼地道:“沒有。你不過是騙八風先生,可是八風先生信以為真,還以為你要的符真是給自己的。那道符籙隻能讓人受點苦,卻沒有絲毫傷害力。一枚毒針還無法威脅到同樣擅長毒術的鄧秀玉。天悚,鄧秀玉是個什麽東西,你要不是想利用她,對八風先生明說,八風先生會不幫你嗎?可見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莫天悚低聲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肯來救我?”

莫桃將頭扭到一邊,悶悶地道:“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為達目的同樣不擇手段,像這次明知道那替身絕對沒有好下場也睜隻眼閉隻眼。再說是我害你去坐牢的。而且有那麽多人惦記著你!”

莫天悚大笑道:“原來你也是善惡不分!和我是一丘之貉!看來你最該做的還是一刀先把你自己給殺了!”

莫桃嘟囔道:“要不是你給我冷香丸,我早就死硬了!現在我也算救你一次,我們扯平了吧!”

莫天悚笑聲頓止,撐起上半身,怒道:“我救你幾次,你救我幾次?扯平?沒那麽便宜!我就不信,九九功還就真比不上天一功!你龜兒子也真是夠狠的,打架就打架,幹嘛攛掇何亦男先打我一頓板子?等老子傷好了再和你算賬!”

換莫桃大笑道:“這你可別不承認,你現在的功夫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我了,就是療傷你也比我差遠了!我的傷可比你重多了,養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還隻能躺在**。就算是你用詭計一時能贏我,最後也必然敗在我手上!”

莫天悚更氣,拍著枕頭大叫道:“你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