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回到船艙中又等一會兒,始終不見羅天三人進來,感覺不太對勁,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暗忖有備無患,取下纏在烈煌劍外麵的紅布,疊起來放進懷裏收好。這塊紅布是他離開的時候左頓又送給他的,同樣是有咒語,能阻斷烈煌劍的煞氣。

莫天悚做好準備後,正想再去船艙外麵看看,原本好好的一艘木船忽然解體,散成一堆碎木片,幾個人一起落入冰涼的湖水中,萬俟盤和紅葉以及船老板一起發出的尖叫聲。

隻有莫天悚從來也不尖叫,雖然不會水,但應變奇速,臨危不亂,身體剛接觸水就本能地閉住呼吸,伸手已經抓住一塊木板。可還沒等他喘一口氣,他手裏的木板又變成一堆碎片。他立刻意識到沉船不是事故而是陰謀,星眸四處一掃,在沉入湖水前已經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船老板水性很好,已經在奮力朝岸邊遊去。這裏離岸不算太遠,不用他擔心。萬俟盤也同樣會水,掙紮著沒有沉下去,過一會兒鎮靜下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紅葉雖然不會水,但同樣身手敏捷,在抓住一塊木板同時也緊緊抓住了萬俟盤。隻要萬俟盤能拖險,紅葉也能拖險。羅天三人早遊出去很遠,說明陰謀多半和他們有關係。

莫天悚氣得要命,向來是他算計別人,這次居然陰溝中翻船,自己送上門來被別人算計了。不過此刻不是計較的時候,莫天悚緊閉呼吸,手腳並用,拚命劃水。人的比重和水一樣,落水後隻要閉住氣自然會浮在水麵上,就隻是頭離不開水下,無法呼吸,算是原始潛泳。

莫天悚劃幾下,感覺自己沒有繼續下沉,心頭大定。但也知道一直潛在水下肯定不行,雙手亂抓,又抓住一塊木板。急忙趴在木板上,lou出頭來大口的喘氣,才看清楚自己抓住的是一個比人還長的大船板,又鬆一口氣。瞥見船老板已經離開一段距離,而萬俟盤被紅葉抓得太緊,和紅葉兩人剛冒出水麵,立刻又沉下去。急忙吼道:“紅葉,你放鬆一些!你這樣大家都隻有死!”

萬俟盤又帶著紅葉冒出水麵,叫道:“少爺!”掙紮著想kao過來。紅葉聽見莫天悚的聲音也鎮靜不少,跟著叫道:“少爺。”

莫天悚也想和他們匯合,叫道:“都別慌!這裏離岸不遠,遊回去就是了!”一手抱著木板,一手劃水。可是他剛劃兩下,那塊大大的木板又碎裂開來。莫天悚有一次經驗以後,早就在提防,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kao近,心中一涼,猛地沉下去,喝了兩口水以後才重新鎮靜下來,閉住呼吸。

莫天悚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瞞過自己的眼睛弄鬼,想到弄碎木板的非妖即怪。他也不知道自己能閉氣多長時間,顧不得多考慮,也顧不得什麽都沒看見,拔出烈煌劍,在水下一陣狂舞。立刻聽見好幾聲慘叫。莫天悚在一瞬間又感覺非常煩躁,很像是上次救莫桃時烈煌劍自動消滅老鬼時的感覺。莫天悚大驚之下又喝下去好幾口湖水,神智卻比上次清明,很怕自己控製不住,又像上次那樣胡亂殺人,急忙在心裏默念左頓教他的“浩浩天地,正氣長存”,回手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一劍,煩躁的感覺果然減輕不少。

這下莫天悚鬆一口氣,再次閉住呼吸,卻也不敢再使用烈煌劍了,急忙把烈煌劍cha回劍鞘中,抓出懷裏的紅布,胡亂纏在劍鞘外麵。感覺自己似乎還在水麵上,雙手一陣亂抓,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幾乎不能堅持以後終於又抓住一塊木板。他忙借著輕微的浮力冒出頭來,才驚覺外麵正下著大雨。湖麵上白茫茫的一片,他誰也看不見了,剛剛還能看見的湖岸也躲在風雨之中,不剩一點影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莫天悚也是發慌,忍不住在心中大罵左頓。若不是這段日子一直和左頓在一起,而左頓又表現得異常優秀,怎麽會讓他以為所有的俠義道都是光明磊落的,一點也沒有防備羅天這幾個俠義道的後起之秀,才會吃下這麽大一個虧。還是曹橫以前說得對,“能成功暗算你的人都是你沒有提防的人。”

不過此時不是感慨和生氣的時候,莫天悚撕下一塊衣襟胡亂包紮好手腕上的傷口,暫時無法可想,隻有隨波逐流。好在這次木板沒有再碎,他還能夠隨波逐流,又讓他安心不少,明白到剛才在水底烈煌劍已經把搗亂的鬼怪殺了。他早從黑鴉那裏知道羅天會役鬼,哪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恨得牙癢癢的,決意上岸後就好好收拾收拾羅天。可惜這要等到他有命回到岸上才行。他手腕上自己割的傷口雖然淺,但泡在水裏血一直沒有止住,湖水又冷,隻凍得他渾身冰涼,不時哆嗦,身體也越來越僵硬。

莫桃和穀正中都很著急,出門後跳上馬就朝滇池打馬狂奔,但是大風大雨也費去他不少時間才來到滇池。一看這裏風大雨大,視線不清,白浪滔天,不禁更是擔心。可是他們問了很多船家,誰也不肯在這樣的天氣開船。正心急的時候,忽然看見風雨中跌跌撞撞地走過三個人來,竟然是羅天、林冰雁和程榮武。三人都是一身濕透,披頭散發,狼狽得很,就連羅天也沒有了一向的瀟灑儀容。他的水性雖精,但帶著兩個人遊上岸也耗費了大量體力。

莫桃和穀正中急忙上前去詢問。沒等他們kao近,羅天就指著穀正中叫起來:“哈!你沒有想到吧,你沒害到我們,反而害到莫天悚!”

莫桃看見林冰雁就有些發呆。穀正中叫道:“臭小子,你說清楚,誰害你了!”

羅天咬牙切齒地道:“你裝什麽裝,就是你居心不良,偷走我的翡翠葫蘆,放了裏麵的幾個小鬼,害得我們的船也沒了,還全部落進水中。”

穀正中大怒道:“陰謀,是你的陰謀!那葫蘆是你今天故意讓我拿走的。”

羅天仰天大笑道:“這可是天大的笑話,我自己用得好好的東西我為什麽要給你?葫蘆一直掛在我的身上的。何況我今早一直和冰冰他們在一起,一早就趕著來滇池赴你們少爺的約會,也沒有時間拿葫蘆給你。”

氣得穀正中發抖,吼道:“就是你故意讓我偷走的!”拔出雙鉤上前給打。

羅天回劍反擊,冷笑道:“還想惡人先告狀!天底下有故意要人來偷自己東西的道理嗎?要知道公道自在人心!”

程榮武看著莫桃色迷迷的樣子就氣,也衝過去,對著莫桃挺劍就刺,吼道:“你們這是害人反害己,沒害到我們,反而害到你們自己人!”

莫桃閃身避開,衝到羅天和穀正中麵前,刷地一刀劈斷羅天寶劍,大吼道:“別打了!少爺呢?快說,少爺呢?”回刀指著還想跟過來的程榮武,“你別過來啊!再跟過來我不客氣了!”

程榮武見羅天都停下來,自己也隻有停下來,心頭氣不過,揮劍朝穀正中刺去。穀正中大怒道:“小雜種,我沒有找你,你還找我了!”舞動雙鉤又和程榮武打起來。羅天這次卻沒有參戰,而是伸手摟住林冰雁。莫桃立刻看得眼睛發直,也沒有理會打得熱鬧的程榮武和穀正中。

林冰雁心情複雜地看莫桃一眼,低頭道:“我們的船散了!少爺還有紅葉和萬俟盤都落進水中。我和師哥是被天哥帶上岸的,不知道少爺他們此刻怎麽樣了!”

穀正中焦急地問:“莊主,少爺會不會水?”莫桃又氣又急,吼道:“你說呢!”丟下還在打架的穀正中和程榮武,衝到剛才的那個船家麵前,沒等船家同意就跳上船去,叫道:“把你的船賣給我。銀子等雨停了,你自己去萬俟莊園拿!”

穀正中也很著急,大叫道:“這是陰謀!莊主,這是他們的陰謀!我開始就給你說事情不對勁,他們想害少爺!”同樣丟下程榮武跟在莫桃後麵,問也沒有問就在解纜繩。

船家大急,抓住穀正中的手道:“不賣!你們這不是在搶劫嗎?這艘船是我們一家的衣食,我不賣!”

莫桃一刀劈斷纜繩,叫道:“穀大俠,上來,別跟他廢話。”正要跑去後麵搖櫓,船艙中鑽出一個女人,尖聲大叫道:“搶劫啊!”莫桃一愣,心中著急,也顧不得多想,抓起那女人,瞄準正跑過來的林冰雁三人,用力把那女人拋出去,正好落在羅天的身上。

羅天下意識地接住那女人推給林冰雁道:“你照顧她!”抽出林冰雁的寶劍,飛身躍上小船,大叫道:“莫桃,你想救人也不能隨便搶別人的船!”拿著寶劍就刺。

莫桃極為不耐煩,揮刀又劈,滿以為又能將羅天寶劍劈斷。哪知道這次羅天早有準備,側身一閃,便讓他一刀劈空。且羅天這次學精明了,不與莫桃硬拚,隻要莫桃刀劈過來他就閃。可是莫桃一回頭他就攻。莫桃上次勝羅天勝得輕鬆,得益於他開始的怪招,剛才沒費力就劈斷羅天的寶劍,得意於無聲刀的鋒利,然而此刻羅天有備而來,他再想贏就沒那麽輕鬆。盛名之下無虛士,羅天的武功雖然比不上莫桃,卻也極為高明,相差並不多,他不與莫桃硬拚,莫桃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他。兩人都不出聲,隻是啞鬥。

而此刻穀正中又讓程榮武纏住,一直沒能上船。程榮武的武功不怎麽樣,同樣不是穀正中的對手,可是他畢竟是昆侖派的大弟子,武功也算不賴,且這段時間心頭的火氣又實在是憋得狠了,和穀正中招招拚命。穀正中不想傷他性命,竟然奈何他不得,氣得他一個勁的大罵。程榮武同樣是氣得很,一邊打一邊罵不絕口。

林冰雁站在岸邊看著在船頭和羅天大打出手的莫桃,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這次是她眼睜睜地看著莫桃沒有絲毫掩飾地公然“搶劫”,但她卻無法判斷莫桃這樣做對不對,感覺一片茫然。船家夫婦站在她的身邊,一個勁地咒罵“搶劫”的莫桃和穀正中。罵得林冰雁心中更是茫然,聽著程榮武和穀正中的互相指責,心中湧起一個可怕的念頭,羅天似乎是有意阻止莫桃和穀正中去救莫天悚。

雨越下越大了,已經被莫桃劈斷纜繩的木船朝著湖中心飄去。林冰雁也下到岸邊,抓住纜繩,又將纜繩係緊。

狄遠山聽到一點穀正中的話,在莫桃和穀正中衝出去以後忽然也反應過來,也跟著衝進雨幕中。可惜他跑步的速度比起莫桃和穀正中實在是差得太遠,不等他衝出門口,那兩個人已經沒了蹤影。但是他還是不肯放棄,急急忙忙地朝馬棚跑。剛跑兩步,就見母親站在門口,不滿意地道:“遠山,你跑什麽跑?有話大家坐下來,好好說就是,跑就能解決問題嗎?”

文玉卿剛才看莫素秋把上官真真叫走,在屋子中坐一會兒,到底是不放心,也過來看情況。一到就見狄遠山朝外跑,一下子想到一邊去,忍不住上前攔住兒子。

狄遠山急道:“阿媽,你說到哪裏去了!休書我已經寫好了,在莊主的桌子上。是少爺可能出事了,我要去找她!”趁著文玉卿一愣之際,推開文玉卿跑出去。

文玉卿沒明白,見上官真真和莫素秋都還站在門口 ,走過去問:“少爺出事了?真真,少爺出什麽事情了?”

上官真真卻是一下子撲到文玉卿的懷裏,大哭道:“阿媽,遠山真的把我休了!”

又把文玉卿弄得十分胡塗,忘記再追問莫天悚的事情,愕然問:“你不是就在等這個了嗎?”上官真真說不出話了,隻是抱著文玉卿哀哀地痛哭。把旁邊的莫素秋也哭胡塗了,亂七八糟地在一邊勸解:“你是不是氣穀老賊和遠山哥都丟下你跑了。沒關係,他們一會兒就回來。”

狄遠山隨便牽出一匹馬騎出萬俟莊園以後才想起自己不認識去滇池的路。但是他知道滇池在昆明的西南,於是出南門朝西走,打算路上隨便看見人就問一聲。可是大風大雨的他跑出去老遠,路上都連個鬼影子也沒有,漸漸地周圍景色還越來越荒僻,連一間房子也看不見了。

狄遠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迷路了,正著急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麵的樹林中似乎閃過一個人影,忙策馬朝樹林中追去。

樹林很稀疏,狄遠山跑一陣子還是沒有看見人影,他的馬卻突然不肯再朝前走。狄遠山又無奈又奇怪,隻好下馬自己朝前走。走不遠,就看見樹林中有一間茅屋。狄遠山大喜,正要跑過去問路,卻見茅屋的門自己開了,裏麵走出一個穿著蓑衣的少女,赫然乃是丫頭小妖。

狄遠山立刻想起眾人對小妖的懷疑,嚇得躲在一顆大樹的後麵,偷偷朝茅屋張望。小妖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樣子,並沒有朝狄遠山躲避的地方看一眼,很快就走遠,消失在樹林外麵。

狄遠山猶豫一陣,還是覺得應該去茅屋中看看。

茅屋中一片破敗,屋頂掛滿蛛網,但地上卻沒有多少灰塵,所有的破爛都被人掃到屋子的一個角落中,不知道是不是小妖收拾的。一張油漆已經剝落的桌子kao窗子放著,桌子上一個碧綠的翡翠葫蘆吸引了狄遠山的注意力。狄遠山上前拿起翡翠葫蘆仔細觀看。

翡翠葫蘆非常精致,用紅色的絲線係著,下麵還掛著精心編織的纓子,樣子正和莫桃出門前才摔碎的那個一模一樣。狄遠山甚是迷惑,隨手把翡翠葫蘆裝進懷裏,再仔細搜查一下茅屋,再沒有發現其他東西,離開茅屋。

外麵的雨還在下,沒有一點停止的意思。狄遠山回到拴馬的地方,愕然發現剛才還很健壯的馬兒竟然倒在地上死了。狄遠山一下子緊張起來,四處看看,白茫茫的雨幕把所有的東西都遮擋起來,他什麽也沒有看見,可是他還是越來越緊張,拔腿就朝林子外麵跑。

好容易看見林子外的大路了,狄遠山鬆一口氣,連滾帶爬地朝前跑去。眼看就要離開林子了,他忽然被樹根一絆,一下子摔倒在泥水中。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腳上一緊,他已經被頭下腳上地被倒吊起來。

狄遠山掙紮著驚叫道:“救命啊!”沒有人來救他,他放在懷裏的翡翠葫蘆卻掉下去。狄遠山驚恐地看見翡翠葫蘆長著腳一般,自己滾遠了。狄遠山愣一下,忽然反應過來,慘叫道:“媽呀!有鬼啊!”拚命掙紮,可惜沒有掙紮開反而越掙紮越緊。狄遠山絕望地想到以前莫天悚說過那麽多次,自己怎麽就是沒認真練練武呢?假如這次還有命回去的話,今後一定要認真習武,至少不管會不會都應該帶一把寶劍在身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