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是一個高原湖泊,位於昆明西南,南北長八十裏,東西平均寬約十六裏,水深平均約為兩丈,是國內第六大淡水湖,東西有金馬、碧雞二峰夾峙,南北有長蟲、白鶴兩山遙望,煙波浩渺,景色迷人。

莫天悚從小在山區長大,大一點的水域就沒見識過,這次去建塘耽擱很久,卻沒空去看看那周圍的海子,離開以後總覺得遺憾,來昆明之前就計劃一定要去滇池看看,約羅天和林冰雁在此見麵,主要還是為他自己。為領略湖上泛舟的意境,他早吩咐紅葉雇好一艘小船等待。

莫天悚和萬俟盤到達的時候,羅天和林冰雁、程榮武已經到了一會兒,正在船頭品茗。看見他們過來,幾個人一起站起來,抱拳寒暄。

莫天悚一邊寒暄一邊和萬俟盤過去坐下,吩咐船家開船。他放著一大堆的事情不做,著急見林冰雁和羅天並不像莫桃猜測的那樣是想管閑事。昨天約莫桃一起來被莫桃一口拒絕,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管莫桃的閑事。他來此就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林冰雁和羅天一個是莫桃的心上人,一個是央宗口中有可能解開幽煌劍秘密的人,他自然著急想見見。

昨天去客棧的時候,羅天和林冰雁出去還沒有回來,他隻見著程榮武,此刻自然是先打量羅天和林冰雁。林冰雁的美麗自然不用多說,但莫天悚還是覺得她沒辦法和梅翩然比;羅天固然也是風流倜儻,但他卻覺得羅天在氣勢上比之莫桃大大不如,心頭立刻舒坦不少,人也放鬆不少,自己都對自己的心思感覺好笑,隨口和大家談一些風花雪月的閑話。

羅天久聞莫天悚大名,也在用心打量莫天悚,對他病弱的外表大是錯愕,對他敢於帶著一個婢女和一個花花公子來見他們卻有些佩服。出於禮貌,一直和莫天悚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心裏不免要猜想莫天悚請他們來的目的,怎麽一直不入正題。

程榮武卻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他被莫桃打怕了,開始還真有點怕莫天悚,但昨天見著莫天悚以後,懸著的心便落下來,覺得莫天悚也不過爾爾,昨夜一等到林冰雁回來就遊說林冰雁離開雲南回家去。今天極是活躍,話裏話外透著傲氣。莫天悚沒看得上他,也就沒與他計較,反是對羅天的謙和深深警戒。

林冰雁今天一直是心神不屬,見麵後幾句客氣話一過便沉默下來。她覺得昨夜程榮武的話很對,他們最初留在雲南的目的是找莫桃報仇,現在莫桃大張旗鼓救災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不可能在此刻再去找莫桃報仇,何況他們即便去找莫桃報仇也打不過莫桃,根本就報不了仇。林冰雁自己也不明白留在雲南想幹什麽,來此沒有見著莫桃也甚是失望,可就是舍不得走。

萬俟盤上船就覺察出船上的氣氛並不融洽,也沒怎出聲,周圍的景色又是他看熟了的,一點也不吸引他,不久就離開船頭來到船艙中和紅葉閑聊。話題自然是外麵的莫天悚。

船家突然走進船艙問:“萬俟少爺,外麵起風了,漁船都在返航,你看我們是不是也要返航?”船是紅葉定的,船家不認識船頭的那幾個人,隻認識在昆明大名鼎鼎的萬俟盤,見天氣不對,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叫他返航,便進來請示萬俟盤。

萬俟盤急忙來到船艙外,一看果然是起風了,其他的船都在向岸上kao,周圍變得空蕩蕩的。來到船頭,低聲道:“少爺,要變天,我們回去吧!”

林冰雁正覺得難受,立刻道:“回去也好。我不會遊泳。”

羅天到此刻也沒有弄清楚莫天悚的來意,仗著自己水性不錯,笑道:“少爺不會因為一點小風小浪就嚇得要回去吧?冰冰,你別擔心,真要落水,我會救你的。”

程榮武本來也是想回去,一聽羅天說話,自己要是主張回去,不是顯得自己膽子小,又改變主意道:“小師妹,難得少爺有興致,就再玩一會兒吧。有師哥在,你不會有危險的。”

林冰雁向來對程榮武最不客氣,道:“你能幹什麽?你會遊泳嗎?”程榮武道:“我不會遊泳,但我還是能保護你。少爺,我們不回去。”

莫天悚無可無不可地笑道:“那好,我們不回去。我還從來沒有嚐過風浪的滋味,試試也不錯。”

萬俟盤在莫天悚身邊坐下,皺眉道:“少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會水嗎?”

莫天悚搖搖頭道:“不會。林姑娘也不會水,我總不至於還比不上一個姑娘有膽量。你一定是會水的,怕什麽?”

萬俟盤深深一歎道:“等你試過以後,你就知道我怕什麽了。”

莫天悚笑道:“不用怕,現成有道家傳人羅少俠在此,到時候請他念一念咒語,必定能風平浪靜。”

羅天微微一笑,隻道莫天悚終於開始切入主題,不肯示弱,起身煞有介事地念道:“風伯雨師,聽我號令,速速離開,急急如律令。”

逗得林冰雁一樂道:“天哥,你真的能行嗎?” 程榮武立刻嘟囔道:“看他也是一個假道士,一點用處也沒有!”羅天回身坐下,莞爾道:“我假是不假的,就隻可惜風伯雨師都不在家,沒聽見,聽見一定能行。不如我們還是看看少爺的高招。”

莫天悚失笑道:“那我就開一個方子,請林姑娘指正。”不緊不慢地念道:“防風、僵蠶、天麻、烏梢蛇……快快出來,—齊上陣。”

眾人都是一愣。萬俟盤忍不住問:“少爺,你這是什麽意思?”

莫天悚笑著道:“林姑娘一定知道。”林冰雁迷惑地搖頭道:“這些都是尋常的止風藥物,我還真沒聽說隻是這些放一起能治什麽病的。”

程榮武好奇地道:“少爺,你的方子到底是幹什麽的,連師妹都不知道功效?”

聽他問得老實,羅天忍俊不禁道:“程兄,剛才冰冰不是說了嗎?少爺的方子就是止風的。隻可惜有方無藥,好像也沒有作用。”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無不好笑。風浪卻是突然大起來,船身也變得十分顛簸。一個大浪打過來,桌子上的東西西裏嘩啦地全部掉在甲板上,又滑進水中。其他幾人身有武功,都牢牢地把自己釘在甲板上,隻有萬俟盤坐不穩了,一頭栽倒,被莫天悚伸手接住,沒摔下去,又聽莫天悚道:“可惜忘記帶些防風製成的丹藥了,不然給你吃一丸一定見效。”

萬俟盤哭笑不得地道:“少爺,我算是服了你!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可這真不是鬧著玩的事情!趕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們都要掉湖裏了!”

莫天悚看看周圍,風浪的確很大,高聲叫道:“船家,回去!”然後對萬俟盤道,“我看你還是去船艙中吧。”船家見勢頭不妙,其實早就在返航了,大聲答應道:“知道了!”

羅天終於忍不住問:“少爺,你今天請我們來,究竟有什麽事情?”

莫天悚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就為交朋友。”羅天一愣,根本沒相信。莫天悚並不多解釋,看船身顛簸得太厲害,萬俟盤自己走不穩,便扶著他朝船艙中走。

又一個大浪打上來,幾個人都是全身濕透,一起摔倒。程榮武也害怕起來,緊緊抓住甲板,高聲叫道:“我知道了,他想把我們都淹死。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莫天悚回頭笑道:“笑話!我也不會水,要淹死你們,我自己不也得跟著你們一起死嗎?怕什麽,我們已經在朝回走了!”

羅天也道:“程兄別怕,真有危險,我可以讓五鬼來救人。”邊說邊去摸係在腰帶上的玉葫蘆,卻是神色一變。林冰雁立刻察覺不對,急忙問:“怎麽了,天哥?”

羅天見莫天悚已經和萬俟盤一起進入船艙,壓低聲音道:“你們都先別慌,我的葫蘆不見了。恐怕莫天悚真是要淹死我們。在這樣的天氣遊滇池原本就是一個陰謀。”

程榮武六神無主地道:“這可怎麽好?我就說莫天悚怎麽會好心請我們遊滇池!這果然是一個陰謀。師妹,我讓你回去你不回去,這下好了吧?”

林冰雁怒道:“你昨天哪裏說過這是陰謀?現在快想辦法拖險才是。天哥,你有辦法沒有?”

羅天搖搖頭道:“早聽人說莫天悚工於心計,恐怕我們真的很危險。我看我們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立刻離開這裏,遊回去。”

程榮武驚叫道:“你瘋了!我和師妹都不會遊泳!風平浪靜都遊不到岸上,這時候你讓我們下水?”

莫天悚從船艙中探出頭來,叫道:“風浪大得很,你們也別待在外麵了,都進來避一避吧!”

羅天答應道:“好,我們就過來。”莫天悚不疑有他,又縮回頭去。羅天突然拔劍出鞘,幾劍劈下船頭的幾塊木板,拖去外衣將木板捆在一起丟進水中,不管程榮武和林冰雁是不是願意,拉著他們一起跳下水去,正好落在木板的旁邊,叫道:“你們都抱著木板盡量放鬆,我帶你們遊回去。”

林冰雁落水本來是很驚慌的,聽見羅天的聲音鎮靜多了,緊緊抱著一塊木板,發覺羅天的水性相當不錯,風浪對他的影響並不大,向前遊得很快,看見風雨中的湖岸在迅速kao近,大大鬆一口氣。實際他們開船的時間並不算長,船家又朝回劃了一段,離岸也就幾裏的樣子。

程榮武看自己沒沉下去,也是驚魂稍定,不放心地叫道:“這樣能遊回去嗎?”邊叫邊回頭朝船上看去,卻見剛才好好好的船突然散了,大驚道:“師妹你看,這是怎麽回事?”

羅天冷冷地道:“這還不明白嗎?這就是莫天悚的陰謀,船是他故意弄破的,即便我們不下水,此刻也泡在水裏了。他一定是氣不過冰冰不肯跟莫桃在一起,這是幫莫桃報仇來了。”

林冰雁皺眉道:“天哥你別胡說!”回頭隻看見一片汪洋,又擔心地道:“少爺說他不會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如果真的不會水,那他現在不是很危險?”她的話音剛落,隨著一個巨大的閃電和轟隆隆的雷聲,傾盆大雨嘩啦啦地下下來。

萬俟莊園占地廣闊,主體建築布局為雲南常見的“四合五天井”形式,縱向橫向並列聯排組成三進院和花園,布局與孤雲莊有幾分相似之處。萬俟莊園原本就沒多少主人,除萬俟琛住一個院子,萬俟盤和晉桂枝也是分別住的兩個院子,可現在就隻剩下萬俟琛一個人。上次的慘禍發生以後,雖然萬俟琛立刻從別處調來一些下人,但整個莊園還是顯得冷冷清清的,見不著幾個人影。

文玉卿一行人來了以後,算是給這個死氣沉沉的莊園增添不少人氣。萬俟琛親自在門口迎接,一口氣撥出三個院子給他們居住,好歹算是把整個萬俟莊園都住滿了。就隻剩他兒子和兒媳那兩個院子還是空著的。文玉卿安排南無等人住一個院子;自己帶著上官真真還有穀正中住一起;本來她想兒子也和自己住的,但狄遠山卻不願意,執意要去和莫桃、莫天悚同住。文玉卿見狄遠山堅決得很,也隻有算了。

喧鬧一陣,剛剛安頓下來,東西還沒有收拾好,天色就變了,又刮風又下雨的。文玉卿站在屋簷下,皺眉道:“今年的天氣真是邪門!都入秋了,還有這麽大的暴雨。”

上官真真道:“是啊!這雨好大呀!小妖,我們這裏收拾好了,紅葉不在,你和我一起去幫少爺也收拾一下,別把他的東西淋濕了。”回頭才看見小妖壓根就不在。愕然道:“阿媽,你看見小妖了嗎?”

文玉卿道:“可能是去遠山那裏了吧。我好一陣子沒看見她了。遠山會幫少爺收拾的,你還是去正中的房間,幫他收拾一下。”

上官真真點頭,看著外麵的大雨,擔心地道:“穀大哥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出門也不說一聲!下雨也不知道回來,一定會被雨淋著。”

狄遠山這些年做慣下人,收拾東西到也麻利得很。他自己的東西原本就不多,幾下子收拾好。幾乎是出於一種習慣,又去幫莫天悚也把東西放好。然後清閑下來,反而覺得十分茫然,對著外麵的大雨發一陣呆,找出筆墨,一口氣寫好休書。拿著休書想要出門去找上官真真,卻又十分舍不得,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外麵的大雨出神。

一個人影衝進院子中大聲喊道:“莊主,你在哪間屋子裏?快出來,你要的東西我給你拿來了!”乃是渾身濕透的穀正中。他先去的原來那個四合院,聽鄰居說大家搬家,又趕過來,問過萬俟莊園的下人,知道莫桃住在這裏。

莫素秋跨出門口,戳指瞪眼道:“你這個壞東西終於回來了!看我怎麽教訓你!”顧不得風大雨大,衝到穀正中麵前就打。穀正中慌忙閃避。莫桃和狄遠山一起叫道:“秋秋(小姐),別鬧!”莫桃也衝進大雨中將兩人拉開,一起拉到自己的房間中。狄遠山卻是跨出一步,又縮回來,猶豫良久,才順著屋簷,也來到莫桃的房間。

莫素秋已經賭氣回到自己屋子,莫桃的房間中隻有莫桃和穀正中在。莫桃手裏拿著一個翡翠葫蘆,穀正中一身濕淋淋地卻不張羅著換衣服,反而在說:“莊主,事情真的不太對勁。我去找過羅天好幾次,都是在事先就被他養的小鬼發覺,根本就無法kao近他。可是今天卻異常順利,一下子就得手了。我怕這個翡翠葫蘆是假的,專門去請一個和尚看過,裏麵根本就沒有一個小鬼,但又的確是一個養鬼的葫蘆……”正說著呢,忽然看見狄遠山進來,立刻尷尬地停下來,笑笑道:“遠山,坐,坐。”

莫桃也同樣一下子變得很尷尬,也笑笑道:“是大哥啊!坐,坐。”

狄遠山也笑笑,道:“你們接著說。我隻是拿封信過來。”把休書放在桌子上,道,“穀大俠,這是真真要的東西,你帶給她。”轉身離開。

穀正中一愣,叫道:“是什麽?不會是休書吧?遠山,你……”狄遠山回身打斷穀正中的話道:“別說了,本來就是我對不起真真。我不怪你,也不怪真真。”

穀正中大怒,一把揪住狄遠山的衣襟,吼道:“你他媽的倒是真偉大!這麽快就寫出來了!真真算是看錯你了!”越想越氣,一拳頭打在狄遠山的肚子上。狄遠山抱著肚子慘叫一聲踉蹌著退出房門,退進院子中的大雨中。

本來是想勸解的莫桃頓時就急了,站起來照著穀正中的頭上也是一拳頭,怒道:“你搶別人的老婆到還有理了!”

莫桃的力氣何其大,出拳的速度何其快,穀正中閃一下也沒能閃開,鼻血長流,委曲地道:“你們怎麽也不把事情弄清楚就打人?我和真真……”

“穀大哥!”真娘大叫道。卻是莫素秋看見穀正中回來就去把真娘找過來。莫素秋一到就看見狄遠山在淋雨,忙過去拉他,上官真真沒進門便聽見穀正中的話,情急之下立刻叫起來。

穀正中看一眼上官真真,抹一把鼻血,嘟囔道:“認識你們這一群古怪的人,算我倒黴!早上是少爺,現在是莊主,我看我早晚被你們幾兄弟給打死!”撥開人群要走。

莫素秋剛好把狄遠山拉回房簷下,堵在門口不讓位子,氣憤地嚷道:“你好像還很委曲?等少爺回來,我一定要他收拾你!”

穀正中皺眉道:“少爺還沒有回來嗎?這樣的天氣能遊滇池?”忽然臉色一變,大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今天所有的小鬼都被羅天派去滇池了!我敢向你們所有人保證,少爺這次玩出問題了,絕對非常危險!”

莫桃臉色大變,用力將翡翠葫蘆丟在地上,摔得粉碎,抓起掛在牆上的無聲刀,旋風般地衝出門去。穀正中喊道:“莊主,你等等我!”也跟著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