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三人離開以後一直再沒有消息,可能真是回孤雲莊了。莫素秋很不習慣勞累;南無等人又難得心情輕鬆,怕日後再找不著這份輕鬆,想看看風景;莫天悚又一路上都在思索融合之事,每天很早就投宿,用去大量的時間來練功,細細體察兩種內功的異同,想找出一個融合的方法來,也不急著趕路。快到昆明時,他們遇見來接他們的黑鴉,才稍稍加快行程,足足用去九天時間才到達昆明。

彼此交換情況後,雙方都有些吃驚。黑鴉是沒有想到南無居然會宣布此後跟著莫天悚,而莫天悚和南無同樣也沒有想到莫桃會去救災。

他們在黑鴉的帶領下抵達四合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卻隻聽見文玉卿一個人的聲音。文玉卿正在訓斥莫桃,因莫桃終於還是瞞著她把莫天悚的本錢偷去用了。莫桃也不覺得自己做得光彩,任憑文玉卿怎麽說他,都悶聲不響地不出聲。

看見莫天悚一行人回來,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莫天悚打量一下四合院,笑笑道:“這裏太小了!阿媽,你明天就去找宅子,我們換一個大一點的地方住。”然後道,“莊主,今夜暫時我和你擠一張床吧。你的房間在哪裏?我有東西給你。”拿著無聲刀遞給莫桃。

莫桃看見無聲刀很是詫異,失聲問:“這把刀怎麽會在你這裏?”然後低頭道,“少爺,我把你的銀子都花了。”

莫天悚並不很在意地笑道:“沒關係,我再掙回來就是。阿媽,你也別上火,讓大哥給你講講我的英雄事跡,保證讓你自豪。是不是大哥?”

氣氛一下子緩和很多,狄遠山立刻把文玉卿拉去客廳敘話。莫桃和莫天悚也去了莫桃的房間中。大家都有鬆口氣的感覺,就隻有穀正中惴惴不安。黑鴉出發前他曾經囑咐過黑鴉不要對莫天悚提及他和真娘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莫天悚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回來,真娘什麽都沒有對他說,他就去了莫桃的房間。很怕莫天悚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給自己一下。

一直到快吃晚飯的時候,莫天悚才獨自從莫桃的房間中出來,還是笑嘻嘻的,見著穀正中就抱拳道:“穀大俠,佩服!你膽子夠大!”

穀正中心頭立刻咯噔一下,朝上官真真看去。上官真真明白他的意思,過來道:“少爺,我有話想和你說。”

莫天悚道:“有話一會兒再說。阿虎,你去請萬俟老板和萬俟公子;阿豹,你去請晉會主和萬俟夫人。晚上我請他們喝酒。南無,你立刻去昆明最大的酒樓百味齋幫我定個雅間,然後在那裏等我,要是我沒來而萬俟老板和晉會主先到,你幫我招呼他們。我現在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一會兒會直接去酒樓。”說完匆匆出門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如此匆忙有什麽事情,不免麵麵相覷的。穀正中朝莫桃的房間努努嘴。上官真真會意,去敲敲莫桃虛掩的房門。莫桃終於從房間中出來,臉色比下午的時候還難看,出來就衝著黑鴉瞪眼道:“誰讓你說我喜歡林姑娘的?”

黑鴉也不客氣地瞪眼道:“我又沒有胡說,你本來就喜歡她。”

上官真真小心翼翼地問:“莊主,你知不知道少爺出門是什麽事情?”

莫桃低頭頹然道:“他去請林姑娘和羅天明天遊滇池。”

這下大家更是麵麵相覷,隻有莫素秋一聽就興奮地叫起來:“哥,明天我也要去!遠山哥,你也去吧,一定很好玩。真娘,你去不去?”

上官真真瞥一眼狄遠山,搖搖頭道:“我不去。”莫桃突然大聲道:“我也不去!他以為他是什麽,不管什麽事情都要cha一腳!”轉身回房,砰地關上房門。

文玉卿輕輕拉拉狄遠山的衣角,低聲問:“少爺以前在幽煌山莊的時候也這樣嗎?”

狄遠山納悶地搖頭道:“不是。他以前生意很忙,不怎麽管莊主的事情,多數時候都是莊主硬找到他的頭上。他今天這樣做,不知道是不是想改善和莊主的關係,但他也不該如此著急啊。”

文玉卿喃喃道:“少爺的心思可不怎麽好猜。現在萬俟老板和晉開勢同水火,他難道不了解情況,怎麽會請他們一起喝酒?”文玉卿想找莫天悚談談,可是等到很晚,莫天悚也沒有回來,她也隻好先睡了。

翌日一早,文玉卿剛剛起床梳洗完畢,莫天悚就過來請安,穿得整整齊齊的,額頭上微微見汗,顯然早就起床了,已經練過劍法。文玉卿多少有些心疼地道:“你剛剛過來,昨夜又回來得那麽晚,怎麽也不多睡一會兒。”

莫天悚笑道:“我習慣了。阿媽,聽說你昨夜一直等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文玉卿道:“坐下來說。我實際也沒有大事,不過是想問問你的打算。你還做不做馬幫?”

莫天悚微笑道:“我初步的打算是繼續做下去,不過不會搶萬俟老板的生意,我想和他合夥。昨夜我已經和他談妥,他也安心了,不會再東想西想的,還請我們暫時都搬到他的莊園中去住,就隻是晉會主也請我們去他家住。阿媽,在我們沒有買好宅子以前,你看你喜歡住哪家,我們就去哪家住。這裏實在太擠了!”

文玉卿一愣道:“晉開也請你去住?”

莫天悚點頭道:“他好像有點怕我,其實我根本不打算碰他的妓院和賭場。馬幫我也隻是玩玩,不會當真,所以萬俟老板終於相信我。赤鳳不想再回九龍鎮,處心積慮弄出不少事情,我想幹脆把這裏交給她來管理,她很高興,一早就去找萬俟老板商量具體事情了。她其實滿能幹的,我想借馬幫試試她的才幹,可能的話,以後會讓她多幫我管理一些事情。”

文玉卿又是一愣,遲疑道:“你不打算再探究飛翼宮的事情嗎?”

莫天悚失笑道:“當然不是。所以我才把生意上的事情交給赤鳳。阿媽,可能你不知道,我是很喜歡做生意的。我這人財迷得很,看見白花花的銀子就興奮,也許最適合我做的生意乃是錢莊。”

文玉卿愕然道:“我聽遠山說你開始是想做皮貨和藥材,怎麽又想開錢莊了?天悚,你到底想做什麽?”

莫天悚道:“阿媽,開錢莊是需要很多本錢的,我現在沒多少銀子,隻好先找些其他生意來做,等賺夠了銀子,才能開錢莊,所以馬幫我隻是隨便玩玩。”

文玉卿搖搖頭,關切地問:“現在你的本錢都沒有了,你拿什麽和萬俟老板合夥?”

莫天悚輕鬆地笑道:“這個阿媽不用擔心。那些銀子是花在救災上麵的,就當是我暫時借給朝廷的,等朝廷的銀子下來後,我再去拿回來就可以了。”

文玉卿皺眉道:“你說得倒是輕鬆,像朝廷是你家開的一樣,朝廷有銀子也不會給你啊,何況朝廷根本沒有銀子來。前些日子赤鳳去查過。朝廷其實每年都撥了很多銀子用來修建江堤,但都被知府給貪了,修江堤隻是做做樣子。這裏很多年沒有漲水,知府也沒有想到今年會漲水,所以一直不敢奏報上去,還派人阻止災民出來,也是怕泄漏消息。”

莫天悚笑道:“阿媽,官場的事情你不懂,水旱災害都是大事,隱瞞不報是大罪,且朝廷撥銀子賑災,那些當官的又正好撈錢,地方一般也不會不報。你說的這些多半僅僅是表麵,內裏的情況我們還沒弄清楚。我已經讓南無去查了,等找到問題真正的結症後,我們才能對症下藥。莊主的想法是不錯,就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不過也幸好莊主把我的銀子都花了,本來我是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萬俟老板的,可是萬俟老板知道我現在沒銀子以後,一下子就對我放心不少。很多人說我疑心重,我看萬俟老板比我的疑心還重,喜歡杞人憂天,擔心一些毫無道理的危險。”

文玉卿失笑道:“似乎你一來,好事壞事都變得簡單了。”

莫天悚得意地笑道:“這說明你兒子我能幹嘛!對了,阿媽你還沒有說你想去誰家住呢。”

文玉卿道:“當然是萬俟老板家。晉開做事人神共憤,我可不願意見著他。天悚,如果你有辦法,最好能除掉這個禍害。”

莫天悚點頭道:“那我想想看。我們就決定去萬俟莊園了!我正好約了萬俟公子吃早點,見著他就讓他派人來接我們。就隻是城裏傳說萬俟莊園鬧鬼,那裏現在沒有幾個下人,做事還一點也不熟練,大家要辛苦一些。”

文玉卿意外地道:“你和那個窩囊廢有什麽好說的?你昨晚就沒有和我們一起吃飯,中午肯定也不會回來吃,怎麽早飯也不在家吃?”

莫天悚站起來笑道:“我到時間該走了。能夠在井水中下毒製造出那麽多人命的人,即便原來沒有膽量,此刻也有膽量了,他再不是窩囊廢。”見文玉卿還是很迷糊,莫天悚壓低聲音,笑嘻嘻神秘地道,“阿媽,你不知道,萬俟公子乃是我和萬俟老板能精誠合作的關鍵。”不等文玉卿明白,他已經出門了。

文玉卿追出門去,見上官真真在院子中攔住莫天悚,道:“少爺,我有話想和你說。我們可以去房間中說嗎?”

莫天悚笑嘻嘻地道:“嫂子,我現在沒有時間,你有話就對大哥說。”丟下上官真真騎馬出門去了。

上官真真回頭看見文玉卿,低聲叫道:“阿媽。”文玉卿走過來,歎息道:“真真,你是擔心少爺不理解你和正中的事情吧?沒關係,我幫你和少爺說,就隻是遠山那裏你要自己去說。”

上官真真苦笑道:“是穀大哥擔心。少爺好像是故意在躲著我。他昨夜是和遠山一起睡的,今早天沒亮就起來了,以練武為由把穀大哥摔了好幾個跟鬥。然後他給南無和赤鳳都分派了任務,就隻是沒有理會穀大哥。”

文玉卿愕然道:“正中平時不是很喜歡睡懶覺的嗎?今天怎麽這麽早?”上官真真再次苦笑道:“少爺每天都起來很早,他也是想找機會和少爺談談。”還想說什麽,瞥見狄遠山走過來,急忙道,“阿媽,我去廚房給紅葉幫忙。”匆匆地走了。

出事以後萬俟盤一為避風頭,二是怕回去觸景生情,三來也不想他老爹看見他生氣,從萬俟莊園中搬出來,住在他以前買的市郊的一個小院子中。這院子本是他瞞著老婆和別人偷情的所在,地方甚是偏僻。莫天悚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那裏。

因為和莫天悚約好的,院子門沒有關,一個盤著頭發的美麗婢女站在門口。看打扮,她應該是個通房大丫頭。那丫頭看見莫天悚後大聲通報一聲,萬俟盤立刻迎出來。

莫天悚下馬,對要接過韁繩的俏婢笑道:“我這馬不用人費心,它自己懂得照料自己。”然後摸著挾翼的耳朵道,“挾翼,你自己去玩,一個時辰以後回來接我。”挾翼點點頭,卻不肯離開,莫天悚失笑道:“懶蟲!就一個時辰你也要輕裝減負。”把馬鞍拿下來順手遞給那個正看得希奇的俏婢。挾翼這才滿意,一溜小跑地走了。

萬俟盤驚奇地喃喃道:“少爺,你的馬能聽懂你說話?”

莫天悚笑道:“它開始也不懂,但我天天都跟它說,它就懂了。”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樣,帶頭朝院子中走去。萬俟盤反像客人似的,急忙跟在他身邊。

這裏同樣是按照“三房一照壁”的格局修建的。轉過照壁,莫天悚首先打量這個不大的院落,立刻被正房那一大排雕花木門吸引住。木門的雕刻異常精美,每一扇花色都不一樣,都是些吉祥圖案,有喜上梅(眉)梢、三羊(陽)開泰、鹿鹿(祿祿)雙福、蜂(封)猴(候)掛印、一鷺(路)蓮(蓮)科、桂(貴)壽無極、盒(和)荷(合)如意、五蝠(福)捧壽、金魚(玉)滿堂、蝠(福)壽雙全、富貴平安等等。見萬俟盤似乎有點緊張,莫天悚隨口笑著問:“公子去那裏找的木匠,真是好手藝!可這裏乃是金屋藏嬌之所,怎麽沒有並蒂同心、連生貴子之類的圖案?”

萬俟盤苦笑道:“見笑了!這是我自己閑得發慌打發時間雕著玩的。我連自己的老婆也管不好,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得起我,誰肯跟我同心生子?”

莫天悚一愣,頓時對萬俟盤刮目相看,正色道:“誰說沒人看得起你?我今早來找公子,就是有事情想請公子幫忙的。”

萬俟盤正奇怪連老爹和老丈人都要巴結的莫天悚何以會找自己,聽後極為意外,遲疑道:“少爺手下人才濟濟,我手無縛雞之力,會有什麽事情是我能幹的?”

莫天悚笑道:“你準備的早餐呢?我們邊吃邊談。”

萬俟盤忙指著一邊的房屋道:“這裏。少爺,請。”

房間中的擺設很是簡單,可件件精巧。中央是一張雕花的圓桌,上麵早放好幾樣算不得豐富的家常小菜,兩碟是有雲南特色的炒餌塊和幹焙洋芋絲,一碟糟鵝掌,還有一碟卻是莫天悚萬萬沒有想到的洗澡泡菜,脆生生白嫩嫩的地蠶子,上麵還淋了一些紅油和芝麻。泡菜是四川人喜歡的尋常食物,製作的原料很多。地蠶子又白又嫩又脆,是製作泡菜的上乘原料。在四川,無論窮富,家家戶戶都有泡菜壇子,家家戶戶都吃泡菜。洗澡泡菜是指隻泡了一兩天的泡菜,酸味不重。

莫天悚久已不償,頓時食指大動,不等萬俟盤招呼就不客氣地坐下,拿起筷子先吃一口,清爽香脆,微酸中透著微辣,微辣中帶著芝麻的微香,忍不住又拈一筷子來吃,越吃越好吃,心裏不覺奇怪,萬俟盤也算是心靈手巧,怎麽會被所有人認為是窩囊廢呢?笑道:“萬俟公子,早知道你這裏藏著這樣的好寶貝,我們昨天晚上就不該去百味齋。汽鍋雞除了夠燙以外,實在沒什麽特別的。”

萬俟盤在莫天悚對麵坐下,高興地道:“我還怕這樣太簡慢,少爺能喜歡就好。我阿爸總說我這樣是不務正業,阿枝則說我是沒出息。”

剛剛的那個俏婢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稀飯,立刻又退下去,還順手帶上房門。

莫天悚失笑道:“每個人對出息和正業的理解是完全不一樣的。令尊大約覺得隻有做生意才是務正業,而尊夫人可能覺得能打架才算是有出息。其實我看公子心靈手巧,不管幹什麽都一定會有成就的。”

萬俟盤更是高興,道:“就隻有少爺這樣說。少爺找我有什麽事情,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

莫天悚放下筷子,看著萬俟盤道:“先聲明一點,我的要求可能有些冒昧,所以公子要是覺得不合適或者為難的話,一口回絕就是,我是絕對不會不高興的。”

萬俟盤又詫異又好奇地問:“究竟是什麽事情?”

莫天悚道:“你知道我有意和令尊合作,但我對馬幫一竅不通,所以想請公子幫忙,全權處理馬幫的各項事宜,我會讓赤鳳協助你。”

萬俟盤著實一呆,也放下筷子,沉吟良久才問:“你為什麽會看上我?是不是就因為我是萬俟琛的兒子?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阿爸不讓我碰馬幫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