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母子
病房裏靜的好像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發出“叮”的一聲巨響，可能還會帶有幾聲回聲也說不定。剛才阿健他們走後，本想好好與社長商量商量的，可周如對他說了半天半生不熟的韓國話，他愣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為了躲避他若有似無的眼神，周如已經將身體背對著他站在了靠街的那麵落地窗前假裝感受不到，可仍然被身後的那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舒服，又不敢發作，不然真被他趕出了影樓叫自己如何再去找到另一家願意收留自己的地方呢？唉～“我就是一個浮萍，在看似無邊無際卻又極其狹小的世界裏擁有的身份永遠也隻是一個停不下來的漂流的靈魂……來去無蹤，沒有誰能知道我下一步會漂到哪裏。如果非要知道的話，那麽你要去問風，因為風就是我的足，它到哪裏我就到哪裏，卻又遠比我要來的自由……”周如望著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喃喃自語，她一點也不擔心會被躺在**的社長聽見，就算聽見了也沒關係，因為他聽不懂中文嘛。
背後那股被注視的感覺漸漸的變弱，是睡了嗎？周如悄悄的回頭張望了一下，還真的睡著了。呼～這才覺得舒坦多了。輕輕步到床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敲了敲早已經發酸的小腿肚，無意的瞥向**睡著的社長，盯了一會兒竟無聊的給他的形象打起了分，“嗯，長的還蠻好看的，鼻梁嘛也很挺，咦～他的皮膚好好哦……”周如看呆了，忍不住湊近了些，什麽叫吹彈得破，不就是指眼前這張臉嘛。
連手指都不由自主的觸到他的臉上，來回的摸了幾下。咦！溫度不對啊，再仔細的看他的臉，雖然眼睛閉著可眉頭緊鎖，好像很不舒服。周如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呀！真燙！發燒了啊，想到之前醫生的叮囑，忙跑到值班室裏拉來了護士與醫生查看情況，隻見他們又是量體溫又是打針，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告一段落，社長的體溫也慢慢的降了下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醫生回過頭對著周如誇獎道，“你做的很好，如果不及時搶救可能會燒壞腦子的。”周如聽懂了大概，對醫生笑了笑，“應該的！”聽她韓語說的很拗口，醫生忍不住問道，“你不是韓國人？”“嗯，我是中國人。我的韓語學的不好。”醫生安慰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後便與護士一起離開了病房。病**的社長已經恢複了平靜，呼吸也變得均勻起來。周如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將自己埋進了軟軟的沙發裏，任由它托著自己疲憊的身體。眼睛也不聽使喚的耷拉了下來沉沉的睡去……
“小如……小如！”是誰在叫她，這是哪裏？為什麽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如跌入深淵一般，白的又霧氣濛濛，眨眼間就迷失在了方寸之間。“小如……”又來了，那個聲音！是個很好聽的女聲，好像在哪裏聽過？周如緩緩的睜開眼睛卻被太陽光刺激的又閉了起來，一絲睡意仍然保留在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懶惰，像極了一隻小貓咪，打著哈欠用手揉了揉眼睛，又再度的睜開。“嫻……姐！”一聲驚呼從她的嘴裏蹦出，人也跟著跳了起來，像是受了刺激，精神立即恢複了百倍，“完了，完了，是不是要趕我走了？”她的心狂跳著，血液仿佛在倒回衝擊著大腦皮下組織，“請大羅神仙、菩薩保佑我……！”
嫻姐隻是微笑著看著她什麽也沒說，溫柔的神色，一下就撫平了周如恍惚不安的心情。
“你醒啦？”從嫻姐身後鑽出一個人來，正對著她傻笑，“阿健！”周如像碰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立即就衝到了他的身邊，眼眶有些濕潤的拉著他的衣服直晃，“你可來了，你可來了！阿健！”她也沒想到自己見到阿健時會那麽激動，可能是一晚上沒說話的原因吧，有些寂寞了。
“有那麽想我嗎？平時怎麽沒看出來？”阿健見周如那副擔心的快斷氣的模樣忍不住開起了玩笑。伸手在她鼻尖處點了一下，引得周如咯咯直笑，但一旁躺著的社長卻直皺眉頭，說不上什麽原因，就是看了不舒服。昨天晚上還是一副冷冰冰的臭臉，到了今天卻全然變了樣了，難怪一向花心的小弟一直對他說，“如今這社會女人都是善變的，千萬不要對她們付出真感情，不然最後倒黴的那個肯定是自己。”……瞧她笑得跟朵花似的，真不明白了，那個阿健有這麽大的魅力嗎？
“阿健，給你一個任務。”社長聲音雖低卻字字清晰。
“社長……你要我做什麽？”阿健想不出有什麽要交給自己做的，是那盞燈嗎？昨天從醫院回去後就裝好了啊。
“立即從這個房間消失！”
“什麽？……好吧。”阿健先愣了愣，然後朝周如吐了下舌頭，輕輕的對著她說，“社長讓我離開，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周如隨他轉身壓低聲音問道，“那我也可以離開了吧？”阿健隱隱的感覺**投來一束攝人的目光，不禁渾身寒意直冒，連忙對她搖了搖頭後退了出去，隨手警覺的關上了房門，這樣已經是一身冷汗了，心裏暗忖，“社長怎麽變了？前兩次見他的時候挺風趣的呀，怎麽今天這麽嚴肅？”
周如無奈的又坐回沙發裏，像隻待宰的羔羊，等候著兩位老板的‘批判’。人在倒黴時連喝水都會塞牙縫，好不容易安穩了半年怎麽又出問題了呢？一樁樁一件件的黴事接踵而至，看來得去找個時間到廟裏去燒燒香拜拜佛了。
“林皓，你感覺怎麽樣？”嫻姐柔聲的問著社長，滿眼都是關愛的神色。原來他叫‘林皓’，那麽他應該姓林了？周如在心裏默記這個名字的念法，隨時隨地學習著韓語。
“還好，隻是胸口有點悶，睡了一覺好多了。”林皓衝嫻姐微笑了一下，目光又瞄向了周如。
“你回來也不和我說一下，你爸這些日子身體不好，我也聯絡不到你。”
“爸……他沒事吧。”說到父親，要不是當初父親逼著自己接管公司，他也不至於世界各地的跑。美其名曰是找靈感，實則是為了躲避父親的施壓。因為太了解自己，根本就不是個經商的料，再好的公司交到手裏也會敗掉，反而是小弟，別看他整天一副遊手好閑的模樣，可對於公司的發展所提出的建議有時連父親都自歎菲如，隻可惜如今他還在讀書。
“吃蘋果還是梨子？”見林皓指了指蘋果，嫻姐邊說邊從網兜裏掏出蘋果開始削了起來，“你既然關心他就回去幫他一把啊。隻知道在外麵嚇跑，也沒看你跑出個什麽名堂出來。你爸年紀也大了，公司的事也不像以前有那麽大的精力去管了。”語氣裏透著埋怨。
“可我對汽車真的不感興趣，也無從著手。但攝影就不同了，那時的我總是會莫名的興奮，仿佛有使不完的靈感，而我所拍的照片就像是我的孩子張張都透著生命的氣息。所以，媽～我還是比較喜歡攝影，你就別在勸我了。”
林皓的一聲媽令周如心神一顫，難怪他們之間的關係看起來那麽親密，還談到了他的父親，原來是母子兩個。那嫻姐也太年輕了吧，頂多40幾歲的樣子，能生出林皓那麽大的兒子嗎？
“其實你爸最希望的是一家人能開心的生活在一起，你們哥幾個呢能早點成家立室。你也30好幾的人了，怎麽就沒看你帶個女朋友回家過。”
“其實是你自己想要抱孫子吧。”林皓的這一句話換來了一個砸向自己的枕頭，“你想謀殺兒子嗎？我可是有傷在身的啊。”佯裝按住胸口直喊疼。
周如見狀連忙跑了過來查看林皓的傷勢，擔心之色溢滿臉上，“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啊。”卻不料林皓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往自己胸口按去，“你摸，胸骨都斷了啦。”語氣中帶著發抖的顫音，想是要博取她的同情，滿臉撒嬌的望著她的眼睛。林皓這種孩子氣的舉動不禁令周如大吃一驚，連在一旁含笑觀望的嫻姐都大感詫異，兒子這是？嗬嗬～笑出了聲，心裏盤算著也該準備兒子的婚事了。
從手心處傳來的強烈心跳，足可以證明此時此刻的林皓身體狀況極佳，這哪裏是斷了胸骨的病人啊。周如最討厭別人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隻見她滿臉笑意彎下身體，眼中透著一絲詭異的危險，“社長，你真的很疼嗎？我幫你揉揉好嗎？”說完不等林皓防備起來已經用全身的力道壓上他的胸口，這下可真的是該疼了，周如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嫻姐笑著說了聲再見，看也沒看仍然躺在病**叫痛不已的林皓徑自走出了病房。“哼！管你是不是要開除我，我都受夠了你那變來變去的臉色了。”語聲隨著人影消失在了長長的走道裏。
“兒子，有問題哦！告訴我你心裏的想法。”嫻姐興致頗高的問著兒子。
“她是個挺有意思的女孩子。”林皓用地道的中文回答著嫻姐的提問，“如果讓她知道我們都會說中文，你說她會是什麽表情？”母子倆不禁相視一笑，可想而知周如會是什麽表情了，當初也正是因為她是中國人才破例收留她的，這丫頭卻一直蒙在鼓裏。嫻姐原本就是中國人，那麽林皓也自然有半個中國人的血統了。想到昨晚上周如低聲說的那段話，“我就是一個浮萍，在看似無邊無際卻又極其狹小的世界裏擁有的身份永遠也隻是一個停不下來的漂流的靈魂……來去無蹤，沒有誰能知道我下一步會漂到哪裏。如果非要知道的話，那麽你要去問風，因為風就是我的足，它到哪裏我就到哪裏，卻又遠比我要來的自由……”林皓陷入了沉思。『看來她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