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冷希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

可她懶得去反駁了,回家吧,不然還能去哪裏。

自己包括母親跟姥姥都在江城的手心裏,她要怎麽做才能叫江城放了自己?怕是隻有妥協才能順應江城的心意,才能保護好自己跟身邊的人。

但是,她回去是有條件的。

“眼角膜的事情我也會幫著想辦法,至於熊貓血……”

江城渾身一震,有些懊惱的捏緊了拳頭。

來之前他去見了商嚴,兩個人不愉快的談話已經叫江城渾身怒氣了,他更能想到冷希傷心至此之後做的決定是如何的叫人心寒,可他也隻能接受。

但是,他不想聽到冷希繼續誤會他。

江城想解釋,可看著電話上無數個商嚴打過來的未接,他確定,自己此時解釋再多也無濟於事。

最開始的錯,已經到了一種無法收場的地步。

“冷希。那些事……跟你沒關係。”

“……是嗎?”

冷希隻想活著,好好的活著,可她發現就算是活著都很艱難,就不說好好的活著了。

不過江城是大長腿,她不想抱著,也拗不過,那就隻能聽之任之。

可她還是說,“至少,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別強求我,行嗎。算我……”

求你?

最後的話她沒說出口,仿若什麽東西卡在了喉嚨裏麵,火辣辣的難受。

她酸澀的看著江城,收勢住的傷心跟難過隻有片許的冰冷。

江城聽的心口顫抖,痛的他渾身骨頭都在脆裂。

她竟然在求他。

在她看來,他已經成了十惡不赦的混賬。

她甚至隻求一線生機的在這裏祈求他放過她。

江城啊江城,你真是個混蛋。

當初的一念之差,成了如今的悲慘。

可麵對這樣的局麵,他卻無能為力。

“冷希……你該……”

她該相信他,可他又憑什麽呢?

一個最開始想用她的作標本的人,現在改口說叫她信任他,這是多麽可笑而又殘忍的一番話。

江城說不出口。

冷希不想知道他那欲言又止的話是什麽,隻想在自己有限的能力範圍內盡量保護好自己的親人,如果可以,她不惜用自己的命去做交換。

她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女人,像顧漫,像很多個電視劇裏麵出現的大女主的狠女主,反抗,爭奪,廝殺。

她偏偏是個不算軟弱的堅強的傻子?

因為什麽?

愛情?

冷希心口劇痛,痛的她皺了眉頭。

有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是實打實的存在。

這份心痛,叫冷希失去了很多東西。

她不想爭取了,好累,累的喘息不過來。

江城在錦城可以隻手遮天,她隻不過是個殘喘的螻蟻。

掙紮會給她打來更嚴重的後果。

所以,還是妥協吧。

叫她做一隻萎縮在沙土裏麵的鴕鳥,永遠不抬頭。

“好,我們回家。”

看著冷希木頭一樣的妥協,臉上毫無波瀾,這叫江城更加心痛。

是他親手傷害了開心爽朗的冷希,是他拿走了屬於冷希的一切。

江城隻皺眉,艱難的點頭,“好!”

冷希勉強吃了三分之一,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跟著江城回去了。

家,依舊冰冷,曾經的溫暖短暫的存放了片許,早不見了影子。

冷希洗了熱水澡,換了新的睡衣,吹幹了頭發,暖氣開導最足,放躺在**,蓋了厚厚的被子。

冷,還是冷,冷的渾身都在顫。

江城在樓下打了幾個電話,上來就看到冷希縮成一團的躲在被子裏麵。

他張了張嘴,那些蒼白的安撫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江城也洗了澡,換了睡衣,吹幹了頭發,掀開被子的手卻停住了。

冷希轉身,回頭,看他,雙眼冰冷,如刀。

她恨他。

不待冷帝說話,江城主動放下了掀開被子的手說,“我最近在樓下睡,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我叫你起來吃完飯。”

冷希沒給江城任何回應,又默默轉身,閉了眼睛,睡,卻睡不著。

她似乎能很清楚的聽到江城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輕而緩,踏著樓梯一點點向下。

電話響了,一次,兩次。

江城都沒有接,他似乎很煩躁,扔了電話坐在樓下客廳沙發上,低頭揉自己兒額頭。

隔著樓層,冷希飛出去的思緒生了眼睛,看的真真切切。

江城的一舉一動都牽了她的神經。

冷希睡不著。

她擔心自己睡著了江城會提著刀子拋開她的雙眼,拿走眼角膜,餘下的身體留著給蘇兮做別的用處。

一想到此,冷希就怕的渾身打顫。

她有些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似乎看到了無數個魔鬼在眼前飛竄。

天黑下來,江城這才從沙發上站起來,又一步一步艱難的上樓。

兩天沒合眼了,江城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他全部思緒都在計劃著如何叫冷希放下對自己的警惕,可他想不出來。

一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在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突然變成了笨手笨腳的傻子,冷希的恨,冷希的冷,像是一張無形的雙手一次次的拍向江城的臉。

這叫他本不多的信心也被拍碎了。

站在門口,似乎敲門的力氣都沒有。

麵對著冰冷的門板,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門那邊冷希透過來的冷徹骨的眼神。

可,那個女人是自己妻子,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江城確定,他不能失去她。

咚咚咚,敲門聲似乎已經多了幾分堅定。

睡夢中,冷希的睫毛不住顫抖,許久才從夢裏麵將自己拉出來。

她望著漆黑的房間,外麵的路燈一晃一晃,遠處的海麵上飄**的船隻,像是依舊沉浸在無盡的夢魘中。

咚咚咚,敲門聲有些急切,聽到出來是江城的緊張。

冷希冷笑,心道,是怕自己跳窗子跑了就沒了熊貓血嗎?

冷希突然很嫉妒那個眼盲的女人。

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所有都牽住了江城。

所以才會叫他有當初那種喪心病狂的想法。

實在可怕。

“進來吧!”劊子手。

江城聽到冷希回應,這才扭動門把手推門進來。

冷希還保持之前的姿勢,背對著他,供著的後背像是受驚的貓,隻少了後背驚嚇過度炸開的貓毛。

“阿姨做了雞湯,我們下去吧?睡的,好嗎?”

江城有些木訥,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跟冷希溝通。話停頓了會兒,又說,“暖氣開的很足,蓋那麽厚不熱嗎?”

冷希恩了一聲,懶洋洋坐起來,揉了揉依舊酸脹的厲害的腦袋,“沒事,我這就來,我……嘔……”

一陣幹嘔,冷希捂著嘴巴,胃中翻江倒海。

懷孕了。

看著體檢報告書,冷希覺得自己被數條驚雷劈的渾身酥脆。

她竟然懷孕了。

肯定是江城的。

可是,每一次都做好了避孕措施,甚至吃了避孕藥,為什麽……

她不敢相信的盯著報告書上的文字,呆愣住了。

江城正在跟外麵的醫生說話,聲音很低,她聽不大清楚,可也能知道,江城因為她的突然懷孕也是很驚訝的。

江城有些緊張,看得出來他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的確,他希望冷希懷孕,兩個人能生一個屬於彼此的孩子,可他從未想過要在這個時候,甚至每一次都很主動的做好避孕措施,可什麽會突然懷孕?

站在他跟前的商逸眉頭亦是鎖的緊緊的,有些沒精神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先是歎了口氣才說,“這件事有點奇怪,我回去把她吃的避孕藥給我,我拿過去檢查檢查。”

江城愣了一下才點頭,想了會兒才說,“如果因為藥物不對,導致懷孕,會不會對上很孩子有傷害?”

商逸搖頭,在什麽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不能保證任何事情,隻告訴江城,“暫時需要冷希好好休息,她狀態不是很好,如果照這樣下去,我擔心她會得抑鬱症,你也知道懷孕期間和懷孕後的女人得抑鬱症的幾率多大。”

哄!江城的腦袋都要炸了,想到冷希最近發生的事情,想到自己之前對冷希的傷害,再想到最近冷希的心情,怕是……

可是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懷孕?

這代表著什麽,是老天對他懲罰嗎?

那該隻針對他,為什麽要牽累冷希?

江城後悔的想死,在心底一句句的罵自己是混蛋。

“我知道了。”

江城沒底氣的回道。

商逸又說,“暫時別的事情不要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多陪陪她也好。恩……我哥那邊我去說說。”

商逸不想看著自己的親人跟著自己最好的朋友舉刀相向,可他的力量在兩個強大的人之間似乎並沒有任何作用。

可商逸還是想做點什麽,這麽想著,他下定了決心去找商主管。

“我知道。”

江城又扔下一句無奈的話這才提步進了病房。

冷希還攥著B超報告書,怔怔的坐在那裏像一塊被雕刻住的木頭。

看到江城進來,她才緩緩轉頭看過去。

兩個人視線相對,先是短時間的愣神,跟著江城笑了。

“我,我們回家休息吧,醫生說你身體很健康。”

江城說著蒼白無力的廢話,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可這份驚喜太震撼了,又實在突然,在兩個人還處在冰封期的此時,怎麽和平共處成了江城眼前最大的難題。

他想,隻要好好照顧冷希,借助懷孕這件事拉近兩人的關係,他要學著做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再不能叫冷希失望。

可,冷希突然說,“江城,孩子打掉吧,我們……離婚。”

哄!

外麵雷聲滾動,像是一把巨斧將整個天地都劈開了,漆黑的天空上頓時大量,照的周圍一瞬間光明,頃刻間又恢複了深不見底的黑明。

江城僵硬著身子站在冷希對麵,一雙眼睛早僵直的的紅了眼紅。

他不敢相信剛才冷希平淡的口吻中說出來的話竟然如此驚心動魄,像是剛才那一道驚雷不是從天上,而是從他的身體穿過。

痛,懊惱,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