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路邊。鄔宮坐在孫氏的旁邊。
他歪著腦袋靜靜的聽著孫氏的傾訴。
“我叫孫然,我出生的時候,父親仕途受阻。
便從‘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這一句詩之中取了一個然字,叫我孫然。
我從小既愛女紅,又愛騎馬。
十六歲的時候女真人打了過來,汴京丟了,父親丟下我們獨自逃難去了。
城裏的男人們都跑了。
跑的無影無蹤。
我帶著母親和妹妹們,一路向南追趕。
差一點點就逃不到江南。
為此我失去了兩個妹妹。
到達了江南以後,我的父親認為我們被滿清所俘虜過,已經沒有了清白,要讓我們自殺以保全他的顏麵。
幸虧,這件事情最終被吳皇後知道,當時她還不是皇後,但卻是當今聖上身邊最被寵幸的女人。
她讓宮裏的宮女幫助我們驗明正身,從而保留了清白。
但母親.母親最終還是自殺了。
從那時起,我就認清楚了我父親的嘴臉。
他隻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後來,他又讓我去聯姻,我並沒有拒絕。
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聯姻可以,可是之後的日子,我擁有完全的自由。
他同意了。
而我雖然嫁入了秦家,成為了秦家的兒媳婦。
但我也徹底獲得了自由,隻是,我必須要在三十歲之前生一個孩子。
可我至今沒有讓那個姓秦的碰過我。
因為,他和他的父親,當時投靠了滿清,是害死我母親和妹妹的凶手”
鄔宮沒有想到身旁的這個女人居然會是秦檜的兒媳婦。
更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的父親同樣是位高權重的宰相。
難怪她正大光明的出城,卻沒有人去管她。
這樣的身份,恐怕秦檜也不會多說什麽。
畢竟,孫然和他兒子,隻不過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政治聯姻罷了。
說到底,她也隻不過是一個被家族犧牲的可憐人。
鄔宮也把自己所經曆的一切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當然,很多東西他都已經掩蓋了,隻是說自己被人誣陷殺死了兩浙西路的轉運使。
同時,說了慕容家準備造反的一些實質性的證據。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和她被人陷害,她身負重傷。
我得帶她進臨安府去找平一指,治療她身上的傷勢。”
鄔宮雙眼之中的粉紅色光芒依舊在不斷的閃爍,:“您比我年長,我叫您一聲姐姐,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有三個妹妹,卻連一個弟弟都沒有。”
孫然臉色突然微紅,轉過了頭,不敢再去看那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睛,但緊緊握住鄔宮的手掌,:“弟弟,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能幫一定會幫!”
“這個女人是誰?”
阿朱狐疑的看著孫然,隻是一晚上的功夫沒見,怎麽帶回來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身上有著富貴氣質的女人。
鄔宮從馬車上站了起來:“怎麽,吃醋了?
哈哈哈,沒想到我的阿朱居然還是個醋壇子,就是不知道酸不酸,讓我嚐嚐!”
阿朱眼睛一翻,自然聽出來這是鄔宮在調戲自己。
不過她也明白了,這其中必然有其他的原因,也就不再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孫然縱橫臨安府,也是八麵玲瓏之人。
鄔宮通過極樂之眼和樹洞的幫助,不但讓孫然成功的散去了心中的恐懼,更是獲得了超越一般人的好感度。
她同意幫助他們進入臨安府,甚至願意幫忙去尋找平一指。
至於,那些死去的護衛這樣的廢物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麽值得可惜的。
相互介紹了一下。
孫然大大咧咧的拉住了阿朱的手:“鄔宮弟弟雖然年紀比我小,但是和我一見如故。
我認他做我弟弟,弟弟年紀還小,尚未成婚。
但是你們之間的故事我也聽弟弟說了。
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我也就認了你這個弟妹。
走,我帶你們進城,我倒要看看誰敢攔!”
孫然一不小心碰到了阿朱胳膊上的傷口,阿朱臉色一變輕呼了一聲。
孫然這才發現原來阿朱的肩頭竟然是偽裝的,那布絮之下是鋒利的鐵鉤。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神之中盡是同情:“這應該很疼吧。”
阿朱眼看孫然也不是什麽做作之人,剛才的話語也讓她十分受用,也就沒有再多計較,苦笑了一下:“已經好多了。”
孫然拍著胸脯,大包大攬的說道:“我雖然不認識那平一指是何人?
但隻要他確實是在太醫院任職,那我就一定能把他請來。”隻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手掌全拍在胸口,頓時波浪滔天,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鄔宮忍不住都多撇了兩眼。
阿朱看的真切,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自己。
不禁有一些鬱悶,同時不著痕跡的狠狠的掐了一下鄔宮。
三人上了馬車。
直奔臨安府而去。
在靠近臨安府的時候,在孫然的指引之下,從車廂底部拿出了秦府的印記,掛在了車廂上。
有了這個印記,城門口的士兵連攔都不敢攔,任由著馬車衝進了臨安府。
路過城門的時候。
鄔宮看到了城牆上掛著的自己的畫像。
下意識的抹了抹鼻子,語氣有些古怪的說道:“這臨安府的搜查,最近一直都是這麽嚴嗎?”
“這倒不是,隻是當今聖上準備在進行科舉會試和殿試的時候,同時舉辦天下第一的武林大會。
從而招攬武藝高強的人加入新軍,反攻滿清,奪回汴京!”
孫然說著說著突然冷笑了一聲,很顯然,她知道其中還有著其它的秘密。
鄔宮好奇的問道:“真的已經準備反攻汴京了嗎?”
“不,新軍打的並不是滿清,而是吳國公。”孫然繼續語出驚人:“滿清和蒙元雖然時有摩擦,但終究還是似敵似友,始終沒有撕破最後一層紙。
而一旦大宋反攻,那麽蒙元就會立刻偷襲大宋的西北邊境。西夏、大理、吐蕃全都是牆頭草。
到那時候,這泱泱大宋將會徹底化為烏有。
想要反攻,隻有等。
攘外必先安內。
這最先要打的是吳國公!
弟弟,這是朝堂內最機密的事情,你可別到處亂說。”
“哈哈,我就是想說,也沒人會相信我。”
臨安府的規模並不小。
這裏,在沒有成為南宋的首都之前,就是江南最大的城市。
但自從這裏成為了首都。
就變得格外的擁擠。
過那些狹小街口的時候,很容易就會把馬車堵住。
從拂曉時候進了城,一直到快到中午的時候,才終於到達了孫然的府邸。
這裏並不是秦府。
而是她私人的府邸。
孫然和當今的吳皇後關係很好。
事實上,她完全不用掛著秦家的牌子出城,她有吳皇後給的令牌。
隻要在大宋之內就沒有任何人能攔她。
她這麽做隻是為了敗壞秦家的名聲罷了。
麵前的這座宅子,也是吳皇後賞賜她的。
但她平常的時候基本不住。
因為雖然她不想回秦府,可隻要在臨安府中就必須回去居住。
這也是她和父親的約定。
不過,今天回來的並不是很湊巧。
因為,門口居然停了一輛馬車。
同樣是掛著秦家的印記。
“嗯?”
孫然眉頭一皺。
是她的夫君,秦熺的馬車。
秦熺是秦檜的養子,是他妻子兄長的私生子,在秦檜被滿清所用的時候,收養成了自己的孩子。
孫然的描述之中,秦熺是一個看上去老實本分,但其實滿肚子壞水的儒生。
“你們從後門進去,我就把他打發走。”
孫然跳下了馬車,對著從門口迎來的家奴說了幾句以後,便氣勢洶洶的走進了宅院。
門口的仆人過來牽馬,剛要把馬車牽走。
卻聽到嘈雜的聲音從宅院深處傳了出來。
“賤人!你昨天晚上去了哪裏?知不知道我在這裏等了你一夜,你個賤人!”
“秦家人好大的威風,怎不見你對滿清韃子如此的威風?”
“賤人,你說什麽?信不信我殺了你?”
“有種你就來殺!你這個廢人!”
“我殺了你!”
“咣啷!”
一個醉醺醺的怒吼從正門傳了出來。
馬車一下子停在了原地,牽著馬車的奴仆,趕緊跑了回去。
但剛跑到門口,就被幾個秦家的仆役給攔住了。
秦家的仆役人高馬大,一個個很顯然有功夫在身,像是鐵塔一樣擋住了進府的大門。
鄔宮和阿朱對視了一眼。
鄔宮並不是很想管閑事,但孫然能夠幫到阿朱去找平一指。
這忙不幫也得幫。
更何況,她也確實是一個苦命人。
鄔宮摸了摸臉上的易容確定沒什麽破綻以後,拉動了韁繩。
調轉馬頭,隨後用力一腳踹在馬屁股上。
“衝進去!”
拉車的大馬自然而然還記得身後的這個殺神。
縱然前方有著台階阻攔,卻還是聽話的揚起了蹄子。
加快速度,向著府院的正門衝了過去。
門口的仆役望到馬車衝了過來。
下意識的向著兩旁躲避,露出了身後空曠的庭院。
門口的庭院裏。
孫然正在和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對峙。
男人的手上拿著一柄未出鞘的寶劍。
寶劍的來源是他身旁一個宛如鐵塔一般的壯漢。
他正在努力的去拔,卻不管怎麽拔就是拔不出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秦檜的養子秦熺。
孫然臉上充滿了不屑的笑容。
突然聽到了身後馬車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抬腿向左移了一步。
但,喝多的秦熺卻沒有要躲避的意思。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上的寶劍上。
眼看著就要喪命於馬下。
站在他身邊的壯漢,卻突然上前一步,雙掌陡然用力,架住了馬車的橫架,一步未退,隻聽著馬車的橫架發出了嘎吱嘎吱的碎裂聲,最終在橫架徹底破碎之前,成功壓製住了奔騰的馬車,把馬車固定在了原地。
他目光冰冷的看著駕車的鄔宮。
“企圖襲殺宰相之子,形同謀反,下車,受死!”
孫然向前踏了一步,擋在了馬車的麵前:“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