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一壺茶,靠窗邊的位置,再來一些茶點。”黃蓉壓著嗓子,聲音中性,帶著濃鬱的磁性。

鄔宮聽著心裏癢癢的,總是忍不住去偷偷看黃蓉。

選了一張靠牆的桌子,鄔宮和滅絕麵對麵而坐,黃蓉則坐在了鄔宮的側麵。

人群聚在一起難免太過於顯眼,於是便分散了開來,散在了幾個茶樓裏,巡查著那個可能出現的巴圖魯。

鄔宮自然是和黃蓉一起,另外滅絕也跟了過來。

本來,鄔宮他們兩個準備單獨行動的,但滅絕有一些不好意思和李青蘿待在一起。

畢竟,昨晚發生的事情讓她回過神來以後覺得很是羞恥。

總覺得李青蘿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鄔宮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了四周客人的談話。

他們所選的這個位置很好,雖在角落,但是一站起來就能夠觀察到整個二樓的動向,另外更重要的是,透過窗戶,能夠直接觀察到茶樓的正門,算是一個能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好地方。

而由於是在茶樓的最裏麵,不仔細察看,根本無法發現他們。

“聽說,最近柳煙坊又來了一批秦淮瘦馬,方兄不準備去看一看嗎?”

“哦,是嗎?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表哥什麽是瘦馬?”

“女孩子家家,別問東問西的,喝茶。”

鄔宮立刻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兩個男人,講的並不是閩南口音,語調更像是北方人,看上去都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一個稍微瘦一點,頭上頂著高高的發髻,另一個稍微矮一點,賊眉鼠眼,看上去有幾分猥瑣,他們的桌子上還坐著一個妙齡少女,看上去清純可愛,隻可惜有點黑,臉上還有一些雀斑,但是身姿高挑,氣質不凡。

在他們不遠處的桌子上,還坐著幾個穿著衣服的男人,應該是這一桌富家公子哥的護衛,其中有一個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人,目光如炬,手指節腫脹的和圓球一般,上麵布滿了老繭。

自從滿清占領了北方以後,北方的許多人都跑到了南邊。

因此這裏出現帶著北方口音的富家子弟,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鄔宮突然感覺到小腿上一痛,接著就看到黃蓉惡狠狠的盯著自己。

咧嘴一笑。

鄔宮小聲的詢問道:“幹娘?什麽是瘦馬?”

“呸!”黃蓉立刻啐了一聲:“不知道!”

滅絕也是臉色一紅。

很顯然,她們都知道瘦馬是什麽東西。

鄔宮當然也知道,畢竟瘦馬可是這個時代的特產。

其中又以揚州的瘦馬最為出名。

出現這樣的原因,是因為江南地區商業發達,有錢人多了,自然就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癖好。

瘦馬就是其中的一種。

不過,並不是什麽窮苦人都能夠被挑選上的。

實際上瘦馬也有一套標準,就像是花魁一樣,有瘦、小、尖、彎、香、軟、正”等七條標準,目的就是為了挑選他們之中好的,不光如此,挑選出來的瘦馬也是分為三六九等。

陳圓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算成瘦馬。

而這柳煙坊,正是陳圓圓搭台唱戲的地方。

或者換一句話說,就是她開的。

“原來這就是瘦馬,不過,柳煙坊的地方我可去不起。”

“是啊,自從柳豔坊更換了東家,就不是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能夠去得起的地方了。”長相略微猥瑣一些的富家公子長歎了一聲:“想當年在北方的時候,我們趙家也算是有權有勢的大家族,良田千畝,珍寶古玩,當鋪,酒樓有數十家,每年有十萬兩的收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這該死的滿清來了以後。什麽都沒有了,隻能靠家父,早年間在南方這邊經營的一些小生意糊口飯吃。”

鄔宮邊聽著話,邊抬起了腿,向著對麵滅絕,伸了過去.

“唉,聽我父親講,朝廷已經找回北伐收複失地了。”

“嗬,當年被攆的和狗一樣,一半的疆土都被蒙古和滿清占領了,還想收複失地,做他的春秋大夢!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吳國公準備和大理還有吐蕃簽訂盟約,將吐蕃還有大理的兵引入福建。”

“吳國公和大理還有吐蕃簽訂盟約?這不符合規矩吧,他最多也就隻能算得上是個藩王。”“這你還不懂嗎?福建海上貿易昌盛,吳國公財大氣粗,早就不願意做這什麽大宋藩王了?”

“他要謀反?”

“老哥,這就是你不懂了,如今滿清強盛,大有席卷天下之勢,西北方向還有蒙古虎視眈眈,滿清之所以沒有敢繼續南侵,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蒙古。要不是滿清和蒙古也一直在摩擦交戰。而南宋呢,腐朽不堪,在這樣的情況下,吳國公當然也要想著自謀出路了。”

“哼,我心中還是不痛快,吳國公隻不過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叛黨,也就是朝廷虛弱,才給了他這藩王之格。他也想入主中原,做天下共主?我看他這是做春秋大夢。”

“噓!你瘋了忘記了,這裏可是福建”說話的人故意壓低聲音,但是緊接著又說道:“這年頭誰手上銀子多,誰的勢力就大?聽說,就連一直在北方和滿清作戰的大順營都已經降了吳國公。”

“大順營,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大順營的營主,叫做袁承誌,原本也是反賊出身,後來舉起了反清的大旗,在北方拉起了不少人響應。朝廷也多次想要收編,可他卻一直沒同意,這家夥在北邊殺了不少的滿清韃子的高官,十分的有實力,數個月之前甚至在汴京附近,正麵擊潰了北方的八旗鐵騎的嘯字營。”

“嗬,土雞瓦狗罷了!”就在此時茶樓的另外角落裏,傳來了一個青年的聲音,這個青年看上去眉清目秀,但頭發極長,並且也沒有卷成發髻,而是隨意的披在身後,發絲蜿蜒曲折,隱隱約約有長時間被繩子捆過的痕跡。

這個青年滿臉都不不憤,仿佛很是瞧不起那袁承誌。

他的周圍幾張桌子上麵都坐著彪形大漢。

把他擁入在最中間,仿佛他的身份很是高貴。

另外這些彪形大漢的頭發也都是披散下來的,同時也都卷曲著。

鄔宮隻是看了一眼,眉頭一挑。

滅絕也緩緩的把腳收了回去。

顯然,黃蓉和滅絕也察覺到了那些人的身份,紛紛偃旗息鼓,調整自身的呼吸,開始關注遠處的動靜。

黃蓉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消散,但眼中已經充滿了殺意、

這些人應該是滿人!

畢竟,隻有滿人才會梳老鼠辮子,而那辮子梳的時間越長痕跡就越難抹除。

縱然是披頭散發,可也能夠看出一分端倪。

“嗯!”被打斷話語的富家公子,有一些生氣了。

就算你有不同的意見,可自己這邊在聊天和你有什麽關係?

“這位兄台,你好像很不服氣的樣子?”

“當然不服氣,你說袁承誌多麽的厲害,但在我看來,他隻不過是一貪生怕死之輩。”

“哦,何出此言?”

“他的大順營,在北方被大清.滿清的嘯字營正麵擊潰,狼狽逃往了南方,路上為了能夠求生,故意將數千老弱病殘直接丟在了路上,拖延時間,這得以才僥幸逃到了南方。他還有臉說自己大勝,故意散布虛假的消息。靠著老弱病殘換來的生路,他也有臉吹噓,真是恬不知恥。”這青年一臉的不屑,話語之間充滿對滿清的稱讚。

“嗬!不知兄台貴姓?”

“你也配問我的姓名?”青年再度冷笑了一聲,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品嚐了起來,隨後又對著那個女孩笑道:“不過,要是這位小娘子問我的話,我倒是願意告訴你。”

姓趙的男子見青年說話間眼睛直盯著自己的表妹看,本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火氣,立刻就忍不住了。

不過,他看到對方身邊的護衛要比自己的多,身份必然十分的高貴,又有一些慫,隻能冷冷的說道:“兄台還請自重。”

青年聽完以後,臉上再一次露出了嘲諷:“原來是一個慫包蛋,見到我調戲你妹子,居然讓我自重?聽你的口音恐怕也是北方人,這樣的一個慫包,真是愧對了你這北方人的身份。”

聽到青年的話,同桌的另外一個男子卻再也忍不住了,因為他也是北方人。

“閣下,光天化日,如此的囂張跋扈,看來往日裏少缺家教,今天就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做禮儀?”

說話間的功夫,兩幫人已經對峙到了一起。

那個少女想要阻攔,但卻如何攔得住?

隻見那個青年突然一摔手中的茶杯,也不再裝了,張嘴就破口大罵的:“嘛了個把子,老子要你教?拿下他們,我今天要那個小娘子給我暖床!”

“是!”

兩夥人劈裏啪啦地打到了一起,其他的客人紛紛逃走,掌櫃和夥計上了樓想要阻攔,但又害怕刀劍無眼,隻能在一旁欲哭無淚。

唯獨鄔宮三人動也沒動,冷眼旁觀。

這種小場麵,對於他們三人來說,根本不會有任何威脅,因此穩坐釣魚台欣賞這一部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