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懷夢草母草
黃庚開口說道:“難不成,你能算出我的命數?本官警告你,若敢胡謅亂扯,休怪我不客氣。”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僧無能,但這個物件,倒能讓施主自演命數。”老僧邊說邊伸出了手掌。
眯眼望去,什麽都沒看到。
黃庚張口正要叫罵,隻見老僧衝他招招手,邁步走向一座四壁無窗的石屋。
踏進門,置身暗處,老僧掌心往下一翻,片刻工夫,地上竟生出一根細如織針的芽尖,又伸展出幾片宛若香蒲一樣的長而尖的葉子,片片鮮紅如血。
“這是啥東西?”黃庚驚問。
不等老僧回答,師爺胡曆驚愕得叫起來:“是懷夢草!古書上說,這種草白天縮進地裏,天黑發芽長葉。揣一片葉子,能夢到來日。”
“好眼力。”老僧頷首說道,“心之所思,夢裏可尋——”
“別文縐縐的,不就是想啥便能夢到啥嗎?本官倒要瞧瞧,十年後會是啥樣。”
黃庚搶過話,探手薅下了一片葉子。
這廂剛塞進懷,人便晃晃悠悠跌坐在地,睡了過去。
誰料,轉瞬間,就聽他“媽呀”大叫著彈跳而起,滿頭滿臉都是涔涔冷汗。
能不怕嗎?
甫入夢境,他便瞅見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男孩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的張屠夫!
兩人都在引穀縣長大,黃庚自然認得他。
旁側,還站著個手持尖刀的壯漢,在教張屠夫學殺豬:“兒子,這殺豬,第一刀必須要準,你瞧仔細嘍。”
說著,壯漢雙臂一較勁,扯過一頭哼哼唧唧的肥豬便要動刀。
讓黃庚差點魂飛魄散的是,那頭待宰的肥豬就是他!
我乃堂堂縣令,怎會投胎為豬?
定是老和尚施了詭詐之術,蠱惑我。
黃庚登時翻臉,吆喝衙役把老僧拖出去,砍了!
“眾生之途,六道輪回。天道、人道、修羅道,是為三善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是為三惡道。不仁不義,為非作歹,必入三惡道。”
老僧不慌不忙地說道,
“你殺了老僧,又多一筆罪孽。畜生之道,也將永無盡頭。”
“胡扯,本官偏不信這個邪!”
黃庚喝住衙役哼道,“本官想知道,五年後會如何?”
做出這個決定,黃庚自有他的盤算:隻要我不死,就不會墮入三惡道。
哼,我要提前找到害我命者,先結果了他的性命!
懷夢草入懷,黃庚第二次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一睜開眼,他便看到了富麗堂皇的府宅,也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影——伯父黃士澄。
皇上三征高句麗,伯父率驍騎營打前鋒,前幾日才出發,怎會如此快就打道回府?
顧不上多想,黃庚正欲給伯父請安,卻聽嘴巴裏發出了“哇哇”的嬰兒啼哭聲。
稍一愣怔,黃庚總算想明白,這是在夢裏,在五年後。
真不可思議,再次投胎,我居然成了我伯父的親生兒子!
而更令黃庚訝異的還在後頭,那個哄他的女人不是別人,恰是自己的母親。
也就是說,伯父歸來,已收納弟媳為妾室。
二度為人子,當算奇緣。
黃庚正自暗歎,餘光裏,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溜進了臥房。
恰在這時,黃士澄和黃庚母親放下孩子去送客人,趁此機會,那個男孩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頸:“醜八怪,你一出生,爹娘就不再疼我。我掐死你!”
尚未滿百天的黃庚拚力掙紮,卻無濟於事。不一會兒,就沒了氣。
好在夭折前,他認出了那個男孩。
誰能相信,男孩正是前任縣令唐順!
唐順暴死,是黃庚和伯父黃士澄做的手腳。
俗話說:無仇不成父子,上輩子欠的債,下輩子也脫不過。
一從噩夢中驚醒,黃庚便下了狠念:等征繳完軍糧就去伯父家,找機會弄死那個男孩,不,是再世為人的仇家唐順。
而此刻,老僧似乎洞窺了他的心思,雙手合十說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老禿驢,你閉嘴。五年後,本官會出生,不死又怎會投胎?我一定要查到害我的凶手!”
黃庚又扯斷一片懷夢草的葉子,第三次進入了夢境。
這次,他回到了縣衙——不是大搖大擺地走,是被眾衙役抬回去的。
隻聽“咣當”一聲,黃庚被扔上了床榻,他想罵,喉嚨卻像被堵死一般發不出聲。
費了好半天勁,才勉強扭了下腦袋,正瞥見了擺在案頭的黃曆。
看日子,當是今天,是在離開落霞寺之後。
究竟出了啥事,脖子上怎會有血?不待黃庚想出名堂,恍恍惚惚中,師爺胡曆、王捕頭和縣丞已圍到身邊嘀嘀咕咕起來。
縣丞說:“看樣子,是沒救了。”
王捕頭接茬:“那咱們該咋辦?”
胡曆陰惻惻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有他在,咱們到死都是副職。
如今,軍糧已經收繳完成,隻要送他歸西,那升官發財的就是咱們仨。動手!”
狠話出口,三人下了死手。
一個掩鼻捂嘴,一個摁腦袋,一個掐脖子,眨眼工夫,黃庚便魂魄出竅,圓睜雙目蹬了腿。
“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竟然敢殺本官!本官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驚叫醒來,黃庚頓覺褲襠裏濕漉漉一片。
胡曆訕笑湊近,賠著小心問:“大人,誰想殺你?”
“是、是……”黃庚驚恐萬分,慌忙從衙役手中搶過樸刀,狠狠刺進了胡曆的心口。
捕頭大驚,呆立當場,黃庚拔刀又捅。
見此陣勢,眾人以為黃庚中了邪,撒丫子就跑。
說來也活該縣丞倒黴,被眾人撞得裏倒歪斜,腳下一軟摔趴在地。
黃庚跨步追上,掄圓樸刀砍了下去!
三條人命,就此嗚呼。
黃庚提著染血樸刀,凶神惡煞般戳在了老僧麵前:“去你的狗屁天道,本官的命數本官說了算,天又能奈我何?”
“無慚無愧,無羞無恥,便是畜生;貪心熾盛,毫無厭足,便是餓鬼;喪盡天良,無惡不作,便是地獄。”
說著,老僧從黃庚懷裏取出了懷夢草,“善與惡,草與刀。心懷慈悲,刀如草;殺念起,草如刀。”
“老禿驢,你念念叨叨有完沒完?”黃庚刀身一抬,架上老僧的脖子,意欲逼他悉數交出香火錢。
誰知那把明晃晃的鋼刀竟柔軟如草葉!
驚詫之際,就見老僧指捏草葉,蜻蜓點水般觸向他的喉嚨。
殺念起,草如刀,老和尚要破殺戒!
殺機驟降,黃庚終於明白:真正要取他性命的,是近在咫尺的老和尚。
師爺與捕頭已死,眾衙役已作鳥獸散,再無人能救他。絕望之中,隻聽一陣朗笑撞入了耳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黃施主,輪回由此始,萬劫不複的三惡道正等著你呢——”
沒多久,隋煬帝被叛軍逼得自縊而亡,黃士澄也沒落得好下場。
我的故事講完了。”
那老僧雙手合十,對葉楓恭敬作揖說道。
葉楓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麽?”
“那黃庚死後,他的後代專門研究占夢一門,且獲得了懷夢草。
後來竟然還真的研究成功,有了那麽一些名堂,進入到了皇宮,成為了占夢官。
也該著惡人作惡,老天不長眼,那黃家竟然足足延續了數千年,一直到現在香火都未曾斷。”
“你是說,老黃,就是那黃庚的後人?”葉楓道。
“沒錯。”那老僧雙手合十的說道,“而我,就是當年的慧嚴,溈仰宗第一代弟子,慧字輩。”
葉楓現在都有些糊塗了,溈仰宗第一代弟子,那應該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了。
怎麽會在一個女人的身體內保持著法身呢?
而且,佛家都講究救苦救難,又怎麽真的讓一個女人這麽悲慘的生活著呢?
“施主一定是在疑慮,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對吧?”
葉楓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慧嚴法師笑著搖了搖頭,“自我恢複意識之後,便是在了這個女人的身體裏麵。
也許,和我當初在佛前許下那個願望有關。”
葉楓看著那老僧,老僧解釋道:“我當初在殺掉黃庚之後,便是在佛前許下誓言。
如若懷夢草亂世,落入奸人之手,我願意脫離極樂淨土再入塵世,護佑天地。
現在我醒來在這女人身體當中,卻是什麽都做不得。
幸得等來了施主這位有緣人。”
“懷夢草有這麽大的能量嗎?”葉楓好奇了,“不就是一株可以用作占卜和入夢的草嗎?”
慧嚴看著葉楓:“施主此言差矣,若是普通的懷夢草,自然是不入宗門之人法眼,因為其神通便是可以代替了那懷夢草的功效。
而我說的,是那懷夢草母草。
當初我用的那株,便也是懷夢草母草本草,可隨殺念化草為刀,不虛任何神兵。
而且覆蓋的影響範圍極其之大,可讓宗門天師陷入夢境當中進行斬殺。
隻可惜我死後那母草便是不知所蹤,但是見這女人情形以及我出現的位置,八成便是落入了那黃家後代當中……”
“那懷夢草本草,有和普通懷夢草區分開來的特征嗎?”葉楓目光灼灼的問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