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染忍不住看了自家老師一眼。

陸教授的眼眶已經紅了。

他知道盛易博為什麽那麽冷硬,甚至當眾給他難堪。

因為盛易博在表達自己的態度。

他不會原諒自己的祖國,也不會選擇回來定居。

可是又怕陸教授夾在友情和家國大義之間為難,也不想再看到這個間接害自己失去了兒子和兒媳的老友,所以想用惡劣的態度把他和他徒弟都趕走。

可知道歸知道,陸教授還是心疼了。

心疼他的寶貝徒兒。

他的寶貝徒兒同樣是國家科研界的至寶,十項全能,人人爭搶的香餑餑。

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拉下老臉來讓寶貝徒兒去照顧盛博易,最重要的其實是想替盛博易調理身體。

可是,卻讓夏染染受到這樣的羞辱和委屈。

這羞辱和委屈要是他自己受了,陸教授連眉頭都不會這樣。

可是,這事跟染染有什麽關係?

她憑什麽要受這份羞辱?

就因為她是自己的徒弟嗎?

陸教授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夏染染,就要往回走,“既然別人不領情,那就算了。”

“老師,等一下。”

然而,陸教授剛走出幾步,就被自己的徒兒拉了回來。

夏染染笑盈盈地看向盛博易,臉上絲毫沒有被羞辱的惱怒,反而雙目中透出越發明亮的光芒:“盛老先生,我答應你,如果我做出的西餐沒辦法讓您滿意,那我和老師從明天開始就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盛博易挑了挑眉,一直神情寡淡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詫異的神情。

他以為這樣的羞辱下,這小姑娘肯定會哭著跑開。

沒想到,她竟然比老陸還要淡定,甚至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盛博易正要說話。

就聽這小姑娘繼續道:“但如果,我做出的西餐讓您滿意了呢?禮尚往來,您是不是也應該答應我一個要求呢?”

盛博易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好啊,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

左不過就是讓他投資,讓他在華國定居。

這算是他跟小姑娘之間的打賭了吧?

但這賭,眼前的小姑娘卻是必輸的。

因為西餐到底讓不讓他滿意,完全是他說了算。

夏染染卻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必敗之地,依舊笑盈盈道:“如果我贏了,我希望盛老先生接下來所有的行程都由我來安排,您不能提出異議,也不能罷工,必須全程都聽我的。”

盛博易愣住了。

張部長和陸教授他們也都愣住了。

誰都沒想到,夏染染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打賭條件。

這與讓盛博易定居或投資,簡直天差地別。

或者說,這個打賭條件,完全是毫無價值,也輕鬆就能做到的。

盛博易微微蹙起眉頭,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卻發現這小姑娘雖然年紀輕,卻讓人完全看不透。

而且,渾身上下都有一種經曆過大場麵的寵辱不驚。

那種氣度儀態,甚至比之周圍這些專門負責接待外賓的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染染眨眨眼,又問了一遍:“盛老先生,請問您同意嗎?”

盛博易這才收回視線,淡淡道:“好啊!我就看看,你能拿出什麽樣的西餐。”

說完,他掠過夏染染和陸教授,徑自走向了等候多時的汽車。

陸教授擰著眉道:“染染,你何必去理會老盛的無理要求呢?唉,對不起,都是老師讓你受委屈了。”

夏染染一把挽住他的手,笑眯眯道:“這算什麽委屈啊?老師你也太小看你徒弟了,我以前被你丟著書本從辦公室一路追打到實驗室的時候,也沒覺得委屈過,這算啥?”

陸教授一下子被逗笑了,點著她的腦袋哭笑不得,“你啊你!”

但很快,他就又愁眉不展起來:“可是這場打賭你是必輸的。咱們華國現在能做西餐的大廚,一個手指都數的出來,而且就算是這些大廚,也沒辦法達到正宗西餐的水平。”

更別提,盛博易為了刁難,還隻說了西餐,連具體的菜名都沒有指定。

做西餐,這範圍可太大了。

而眾所周知,越是範圍大、模棱兩可的事情,想要做好做精就越難。

讓夏染染做出能夠讓盛博易滿意的西餐,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夏染染頑皮地扯了扯陸教授的胡子道:“那就走著瞧好了,正好你徒弟我最喜歡挑戰這種不可能的任務。”

陸教授頓時被她弄得沒脾氣了,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隨即自己先笑出來。

剛剛那種壓抑又沉悶的心情,仿佛也在這一笑之間消失無蹤了。

……

車子一路開到了京市國賓館。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外事部和商務部的領導們臉色都不太好看。

因為從剛剛的幾次交鋒中,他們就看出了盛博易的態度。

抗拒、冷漠,並不想對自己的祖國釋放善意。

尤其是在來的路上,張部長幾次想跟盛博易說話,卻被冷漠地無視。

然後自顧自跟那個白人秘書用英語聊天。

程錦淮這些年輕人氣的牙癢癢,恨不得衝過去跟盛博易幹一架。

張部長卻是知道個中內情,心中隻覺得無比苦澀。

看來組織交代的這個任務,他們是不可能完成了。

也是因為清楚這情況,剛剛夏染染跟盛博易打賭的時候,張部長也沒有阻攔,沒有怪罪。

他當然不指望夏染染能做出讓盛博易滿意的西餐。

這連京市大飯店的大廚都做不到,夏染染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做到?

更何況,盛博易的目的真的是為了想吃西餐嗎?

他就是心中有怨,有恨。

原本他們還想用家鄉的美食來喚起盛博易的感情,如今想來也實在是太自作多情了。

張部長心灰意冷,對交好盛博易這件事完全不抱希望。

所以也沒有特意去囑咐夏染染要好好努力做西餐,獲得盛博易的認可。

而是隨意安慰鼓勵了小姑娘幾句,就離開了廚房。

倒是程錦淮留了下來。

國賓館裏也是有廚房的。

這裏的大廚雖然比不上京市大飯店裏那些大師級的,但也絕對是名廚。

對於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突然跑過來搶了他們工作的地方,還讓他們這些大廚打下手,趕到非常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