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有聽沒有懂,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道:“可是姐姐說過,好孩子不能說髒話,也不能隨隨便便跟人吵架的。”

吳誌強一本正經道:“所以秦爺爺和我爺爺都不是好孩子啊,我奶奶經常在背地裏叫他們老小孩,嘿嘿,就是老了的不乖的小孩子的意思。”

院子裏全程聽到他們對話的吳老和秦老臉色瞬間黑了。

吳老扯著嗓子怒聲道:“吳誌強,你給我滾進來!”

吳誌強渾身一哆嗦,把沈軒和朵朵推到前麵,連聲道:“快快,爺爺叫我們進去了,你們頂在我前麵,這樣爺爺就不會打我了!”

秦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老吳,你這孫子可真是……”

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已經掃到了吳誌強身後的兩個孩子。

男孩眉目精致,帶著幾分秀氣,可舉手投足間又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和堅韌。

女孩眼睛圓溜溜的,皮膚像雪一樣白,頭上紮著一個非常新奇漂亮的小辮子,在額頭上繞了一小圈垂下來,中間用彩色的皮筋紮出一截截,襯得女孩格外可愛,像小公主一樣。

秦老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沈軒身上,像是魔怔了一樣。

直到吳老輕輕咳了一聲,他才猛地回過神來,朝沈軒和朵朵招了招手,“好孩子,你們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孩子啊?”

沈軒也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爺爺。

這位爺爺年紀跟肖爺爺差不多,身上也有跟哥哥一樣的肅殺之氣,長得還比肖爺爺更凶。

可不知道為什麽,沈軒卻不覺得眼前的爺爺可怕,反倒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聽到秦老詢問,他脆生生答道:“我叫沈軒,這是我的妹妹朵朵。你就是強強哥說的秦爺爺嗎?秦爺爺你好!”

朵朵也跟著喊:“秦爺爺好。”

秦老又問了幾句,才在吳誌強的催促聲中,看著沈軒牽著朵朵的手跑進了屋裏。

等三個孩子走遠了,秦老才猛地轉頭看向吳老。

吳老淡淡道:“是不是覺得這孩子跟曉博長的有些像?”

連他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秦老這個秦曉博的親生父親,當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秦老的眼中閃爍出一層淚花,眼底亮起璀璨的光芒,但很快,那道光就暗了下去。

“不可能的,曉博出國的時候就那點年紀,忙著抗戰,有沒有談過對象我這做爹的還不知道嗎?更何況,年紀也對不上。”

吳老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氣道:“我查過了,他們這一家人是從湖泉省青山縣來的。這沈軒有父有母,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嫂嫂。”

所以,肯定不可能是秦曉博的血脈。

秦老露出一個有些恍惚的笑容,“老吳,你說我死了後,怎麽去見佩藍啊!兒子犧牲在M國,還能說是為國捐軀。可女兒,就因為我脾氣倔被我氣得離家出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就連良才,我也沒教養好,也不知怎麽把人給教成了現在這樣。我也對不起良才他爸。”

吳老淡淡道:“那個年代,生離死別、骨肉分離都是常有的事情,我們也算為國家貢獻了一輩子,沒什麽好覺得歉疚的。

至於良才,他到你家的時候就已經十幾歲了,我早說過,他從根子裏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這些年到處給他收拾爛攤子,任由他打著秦家的名義到處狐假虎威,早就已經對得起他爹了。”

“唉,這個兒子我是真的管不了了。以後他再惹出什麽事,我不會再坐視不理,他是真以為以前做的那些爛事,沒人追究,沒人發現嗎?哼!”

秦老輕輕歎了口氣,拿起一個“炮”在棋盤上挪了個位置,“將軍!”

吳老的麵色變了,“等等!我剛剛為了開解你沒好好思考,之前那步走錯了。不算不算,重來!”

秦老鼻子都氣歪了,“老吳頭,你都毀幾步棋了?還有完沒完了?就你這臭棋簍子,就算換一步還不是要輸?”

“切,誰是臭棋簍子?就你這點腦子跟老子比?老子百戰百勝的時候,你和老肖還被鬼子攆的滿高粱地亂竄呢!”

“說的好像你腦子很好一樣,要不是你運氣好,娶了個好老婆跟著你給你當軍師出謀劃策,你以為你能百戰百勝?”

“嗬嗬,老子有媳婦兒給我出謀劃策,你嫉妒啊!”

……

吳誌強帶著沈軒和朵朵從屋裏出來,看著吵得麵紅耳赤的兩人,嘖嘖搖頭道:“看到沒有,又吵上了。”

沈軒和朵朵眨巴著大眼睛,津津有味地看著兩個老小孩“鬥雞”。

之前因為夏染染去上學而盈滿周身的落寞感,此時倒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

正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吳老一陣驚呼:“老秦,你怎麽了?!”

就見院子裏,秦老突然臉色慘白,捂著自己的胸口緩緩倒下去。

剛剛進門的吳奶奶連忙衝進來,焦急道:“秦大哥這是怎麽了?!好像是犯什麽病了,老吳,快快,你去打電話叫醫生。”

秦老擺了擺手,緩緩喘過一口氣,原本慘白的麵色總算好了少許:“沒事,我這是上回進長紅林留下來的後遺症,吃顆藥就好了。”

說著,他哆哆嗦嗦從懷裏取出藥瓶。

吳奶奶連忙幫他打開,又給他倒來了一杯水。

服下藥後,秦老的狀況明顯好了很多,但臉色依舊很蒼白,額頭上覆著一層冷汗,身體看上去竟是比吳老這個常年的老病號還虛弱。

吳奶奶忍不住道:“秦大哥,你的年紀還沒我家老頭子大呢?當初打仗的時候也沒受太重的傷,怎麽這日子太平了,你反倒把自己弄得這麽虛弱?就算玉賢他們……唉……”

吳奶奶最終沒有說下去。

秦老的年紀比吳老還小著好幾歲,跟肖老爺子差不多大。

可身體卻是每況愈下,比起肖老爺子差太多了。

甚至比常年受暗疾折磨的吳老都好不了多少。

吳奶奶當然知道是什麽原因。

親生兒女犧牲的犧牲,失蹤的失蹤。

養子又不爭氣,屢屢觸犯底線。

秦老本來就心內鬱結,身體越來越不好。

上次在長紅林出的事,更是把所有的問題一起爆發出來。

吳奶奶想勸他別管這些事,好好休息治療,卻也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外人就算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