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朱迎春和呂家一家就告辭了。

無論夏染染怎麽留她們吃飯,都不肯答應。

但臨走前,趙紅霞卻提醒道:“後天是沈聿的生日,你還記得吧?從前你還在沈家,我就不說什麽了。如今既然分出來了,那至少該去個電話。支書那有沈聿部隊的號碼,不用我教你該怎麽做吧?”

夏染染:“……”

不,她不想記得,也不想被教!

……

趁著天還沒黑,夏染染立刻燒火燒水,想趁著天還沒黑,把晚飯和洗澡水一起燒好。

這年頭可沒有電,隻有煤油燈。

一到了晚上,黑燈瞎火的,做什麽事都不方便。

因為要忙的事情太多,夏染染隻做了一鍋麵疙瘩湯,又蒸了兩個窩窩頭。

這一次麵疙瘩湯裏加了肉絲,再加上調味料充足,夏染染還往裏麵滴了一滴靈泉,所以沈軒吃的格外香甜。

夏染染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誰都希望自己做出來的食物被人喜歡。

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夏染染心神一凜,連忙操起一根擀麵杖小心翼翼朝門外走去。

夏季天日長,此時雖然已經是六點多了,但天光還是亮的。

夏染染一眼就看到蹲在井邊,滿臉慌張的少年身影。

沈軒也探著小腦袋看過來,一望見來人,欣喜地叫了一聲,“剛子哥哥。”

叫完後,他小臉一變,緊張地看向夏染染。

夏染染詫異道:“小軒認識他?”

沈軒小心翼翼地點點頭,對對小指頭,點了點斜對麵的牛棚:“剛子哥哥就住在那裏,以前我肚子餓的時候,剛子哥哥會帶我摸魚,打麻雀。”

夏染染恍然大悟。

她記得朱迎春說過,牛棚裏住著一對被批鬥的祖孫兩人。

看來這個少年就是那孫子了。

這爺孫兩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可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接濟過沈軒。

夏染染放下擀麵杖,走出屋外微笑道:“你好,我們是今天剛搬來這裏的,我是沈軒的嫂子夏染染,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請多多指教。”

剛子愣了愣,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在這村子裏見慣了粗魯蠻橫的,對他們凶神惡煞,或者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卻從沒有見過像夏染染這樣笑的如此好看溫暖,說話還那樣文雅的。

剛子結結巴巴道:“你……你好……”

夏染染看了一眼水井,笑道:“你要打水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剛子一待,小臉上露出欣喜之色,“我,我們以後還能來這裏打水嗎?”

從前這西邊的土屋是無主之物。

院子裏的水井自然也沒人使用。

剛子和爺爺在農場勞作一天,卻還吃不飽飯,往往餓得隻能喝水。

可昨天晚上夏染染和沈軒搬進來。

剛子就很害怕,怕屋主再也不讓他們用水井裏的水了。

他原本想著等夜深人靜,屋主睡著了再偷偷來打水。

誰知爺爺卻突然發燒,嘴唇都幹的裂開了。

剛子知道,河裏的水不幹淨,隻好偷偷來這裏打水。

結果被夏染染抓個正著。

聽了剛子的敘述,夏染染眉頭緊皺。

剛子以為她知道了自己爺孫是“壞分子”,所以不想給自己水了。

心中焦急萬分,眼睛都紅了。

他很想說自己用錢買水,可他身上什麽都沒有,連塊窩窩頭都沒有,肚子還餓得咕咕直叫。

下一刻,他就聽到女子溫柔的聲音響起。

“你先打了水,我跟你一塊去看看你爺爺。”

“小軒,你的腳能走嗎?”

沈軒重重點頭,“嫂嫂,我已經好了。”

是真的好了!

他從下午開始就覺得腳不疼了,後來偷偷解開紗布,發現腳上的傷竟然已經結痂了。

沈軒隻覺得驚奇不已。

他哭睡過去的時候,隱隱約約中感覺嫂子給自己喂了什麽。

清清涼涼,甜滋滋的,吃下去特別特別舒服。

沈軒記得,這樣的味道他不隻嚐過一次。

每一次都是嫂嫂偷偷摸摸喂給他的。

每一次他吃下後,原本痛痛的身體就會變得很舒服。

沈軒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這件事很特別,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所以他非常乖覺地閉緊了自己的小嘴巴。

夏染染摸摸他的腦袋:“去把窩窩頭拿過來,我們去看看剛子爺爺。”

沈軒轉身噠噠噠跑過去,用咯吱窩夾了幾個窩窩頭,還端起自己隻喝了一半的疙瘩湯,小跑回來。

“嫂嫂,疙瘩湯好喝,給剛子爺爺喝,他的病就好了。”

夏染染詫異地挑了挑眉。

小家夥是知道疙瘩湯裏放了靈泉,還是無心隨口一說的?

她接過疙瘩湯,笑道:“小軒舍得嗎?”

沈軒毫不猶豫地點頭,“剛子哥哥給小軒魚魚和麻雀,小軒也要給剛子哥哥吃疙瘩湯。”

“真乖!”夏染染笑眯眯道,“等明日嫂子再給你做好吃的。”

……

打了水的剛子,全程懵逼地跟著夏染染和沈軒回到了牛棚。

一進牛棚,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爺爺!”剛子尖叫一聲,衝了過去,聲音帶著哭腔,“爺爺,你怎麽樣了?”

住在牛棚裏的人很少。

除了剛子和他爺爺,還有一個老者。

隻見他身上衣衫破破爛爛,體型消瘦,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明明坐在髒亂的牛棚裏,可那姿勢卻像是坐在辦公室中一般。

腰板挺直,不見半點畏縮。

夏染染聽到沈軒喊了他一聲徐爺爺。

她收回視線,又望向不停咳嗽的老人。

比起徐姓老者的硬朗,剛子爺爺的麵色中已經青中泛著死灰,顯然已經病入膏肓。

他的身形也完全佝僂了起來,每一下咳嗽,都帶動骨瘦如柴的身體震動。

一根根肋骨都透過單薄的衣料顯露出來。

夏染染想起朱迎春說過,這些人原本是教授,心裏就一陣堵得慌。

她端著疙瘩湯走到剛子麵前,柔聲道:“剛子,喂侯爺爺喝點疙瘩湯,他的病會好起來的。”

剛子大名侯誌剛,至於他爺爺的名字,沒幾個人知道。

村裏大部分人都叫他侯老頭。

剛子接過夏染染遞過來的碗,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