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真實。

每一個細節與記憶都能嚴絲合縫的對上。

真實到，他的心中升起無限的恐懼，就仿佛真的會失去許雯雯一般。

或者說，他曾經就真真切切地失去過。

他此時此刻隻想親眼見到許雯雯，確認如今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噩夢隻是噩夢。

然而，到了許家樓下，望著灰暗的窗口，楚雲峰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淩晨三點在許家樓下大喊大叫嗎？

他做不出來。

可他又舍不得離開，於是便隻能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坐到了樹蔭下。

他以為自己要在這裏坐上一夜，然後偷偷看許雯雯一眼就離開。

誰知許家的大門卻突然傳來輕微的吱嘎聲響。

一個熟悉的小腦袋探出來。

“雲峰，真的是你啊！”

許雯雯裏頭穿著睡衣，外麵披著薄外套，快步走上前來，“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外麵這麽冷，你怎麽坐在……”

她的話還沒說完，楚雲峰已經伸出手猛地將人擁入了懷中。

這不是一個溫柔繾綣的擁抱。

反倒是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死死的摟緊，仿佛生怕稍稍鬆手，就會失去好不容易擁有的寶貝。

許雯雯被抱得骨頭都有些疼了，但她沒有抱怨，而是輕聲道：“雲峰，你怎麽了？”

“雯雯……我們真的會結婚嗎？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男人的聲音沙啞顫抖，仿佛隨時會碎裂開來。

許雯雯愣了愣，隨後伸手抱住他，“當然是真的啊，笨蛋師兄，我們後天，不對……現在是明天了。我們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你居然還問這個！”

楚雲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中湧出。

許雯雯意識到什麽，緊張地道：“雲峰，你哭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楚雲峰直起身，有些尷尬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隨後又將許雯雯擁在懷中。

女孩身上傳來的溫暖與馨香，讓他逐漸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也確認了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

楚雲峰輕聲道：“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嫁給了陸廣成……”

許雯雯整張小臉都皺到了一起，捏起拳頭狠狠捶了他一下，“你做的這都是什麽夢啊？我怎麽可能嫁給陸廣成那種人渣？”

不過話說出口後，想起曾經在青山縣發生的一切，許雯雯心中也不由又升起了驚悸。

“多虧染染救了我，要不……如果我真的被陸廣成玷汙了……”

許雯雯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說下去。

如果她被陸廣成玷汙了，她肯定會想要死。

可許家隻有她這一個獨生女，許母身體不好，生下她後就沒辦法再懷孕。

如果她死了，爺爺奶奶還有其他兒子或許能挺過去，可許父許母該有多絕望？

或許，她真的隻能被迫嫁給陸廣成。

那樣當真是比死更可怕。

許雯雯的話卻是讓楚雲峰腦海中的思緒乍然崩裂出一道光。

那場噩夢很真實，真實到每一個細節都與記憶嚴絲合縫。

可唯有一點違和。

那就是在夢中，沒有夏染染這個人的存在。

如果沒有夏染染，陸廣成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受傷的許雯雯去衛生所，他們兩人在處對象的謠言會傳的沸沸揚揚。

如果沒有夏染染，侯教授的論文和筆記都會被陸廣成偷走，所有的榮耀都會加於這個卑鄙小人的身上，再無法輕易撼動。

如果沒有夏染染，陸廣成在王家村的陰謀會得逞，許雯雯會被他玷汙，最終不得不嫁給他。

如果沒有夏染染，點明了他對許雯雯的愛意，他或許就會渾渾噩噩不知所覺，直到心愛的人嫁給別人，才追悔莫及。

而他們兩人的結局，就會如夢中一樣。

想到這裏，楚雲峰背脊處突然竄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他突然意識到，或許……或許夢不僅僅是夢。

而是本該發生的一切。

是如果沒有夏染染的幹涉，最終可能會走向的結局。

明明隻是一個夢，明明隻是一個猜測，楚雲峰心中卻越來越篤定。

他緊緊地抓著許雯雯的手，啞聲道：“雯雯，我們應該感謝上蒼給我們送來了染染。”

許雯雯皺皺鼻子，“染染不是沈聿娶過來的嗎？為什麽要感謝上蒼？”

楚雲峰沒有說話，而是將許雯雯擁入懷中。

有一個猜測他沒有說。

在夢裏，其實也是有夏染染這個人存在的。

可夢中的夏染染，與他認識的夏染染截然不同。

那個女子愛慕虛榮，與王學軍勾搭在一起，算計沈聿，虐打沈軒。

最終跟沈聿離婚後，就被趕出嶴口村，從此不見了蹤影。

他們認識的這個夏染染，或許早已不是原先的“夏染染”。

楚雲峰把心中的猜測按捺下去，抱著許雯雯鄭重道：“雖然這話我已經承諾過了，但我還是想再說一遍。我們欠染染的太多太多了，但凡有一天她需要幫忙，隻要我能辦到的，我必傾盡全力。”

“哼，這還用你說！”許雯雯嬌嗔道，“染染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需要，你要是敢不幫忙，看我怎麽教訓你。”

說著，伸手在楚雲峰腰間捏了一下。

楚雲峰不閃不避，卻在她耳邊輕聲道：“老婆，我再也不敢了，以後都聽你的。”

“你……你叫誰老婆呢？”

兩人正打情罵俏著，許家的房門再度被打開。

許母站在屋內沒好氣地瞪著兩人：“就這一天時間你們都等不及了？雲峰你也是的，之前不是都回去了嗎？大晚上的跑這跟雯雯……被人發現了像什麽樣子？”

楚雲峰羞紅了臉，難得露出尷尬的表情。

許雯雯被許母拉回了房間，許家的房門砰的一聲在他眼前關上。

雖然被拒之門外，可楚雲峰臉上卻飛揚起少年人一般的燦爛笑容。

哪怕冷風吹在臉上，卻也澆不熄他滿腔的喜悅與熱情。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落回了原地，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噩夢隻是噩夢，已經過去了。

陸廣成被關進牢裏，再沒有翻身機會。

而他很快就能把雯雯娶回家。

楚雲峰看向夏染染所在的窗戶，突然深深一鞠躬，隨後飛奔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