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們就看清了夏染染和沈軒背簍裏的東西。

不是衣服,而是樹葉。

“沈聿媳婦兒,你這些樹葉是做什麽的?”

湊過來說話的是個年輕媳婦兒,圓臉高鼻梁,容貌討喜,隻是皮膚被曬得有些黑。

夏染染認識她。

這是沈家隔壁劉大娘家的媳婦兒,叫朱迎春。

平日裏話多,心直口快,但人熱情善良。

昨天王學軍一家咄咄逼人的時候,朱迎春和她的丈夫劉大柱一直在給她幫腔。

所以夏染染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

她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這是洗幹淨了,用來做吃的。”

周圍人一聽都驚呆了,一臉的不可置信。

朱迎春卻是想到了什麽,立刻義憤填膺道:“你婆婆又不給你和小軒飯吃了?”

所以這叔嫂兩人可憐到隻能吃樹葉了。

夏染染垂下眼簾,默默地蹲到了河邊開始洗樹葉。

沈軒立刻也乖乖跟了過去。

五六歲的小豆丁蹲在河邊,學著夏染染的樣子,吭哧吭哧洗的非常賣力。

這一幕看在外人眼裏,等於是默認了朱迎春的問話。

幾個婦人看向她和沈軒的目光中都充滿了同情。

等夏染染洗完臭黃荊,帶著沈軒離開了。

河塘邊的幾個婦人才嘰嘰喳喳又議論起來。

“哎,你們說沈軒身上的傷,該不會真的不是夏染染打的吧?”

朱迎春嗤笑一聲:“肯定不是啊!我就住他們隔壁,這麽多年了,染染有沒有動手我不知道。反正啊,上頭那個啊,當年打起孩子來那叫一個狠啊。也是後來沈聿長大了,她才收斂一點……隻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這些婦人哪家沒有孩子的,聞言一個個皺起了眉頭,又是唏噓又是憤怒。

朱迎春又道:“昨天沈家後來發生的事,你們還不知道吧?”

“什麽事?快說快說!”

“那個沈家,根本不給染染和沈軒飯吃,染染偷著給孩子做了一碗,結果那沈家寶還要搶。染染氣不過就跟他們鬧起來,朝著沈老頭吼:沈聿每個月寄回家的津貼有一百二十塊,為什麽沈軒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還每天吃不飽飯。”

“嘶——!”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都拔高了不少,“每個月一百二十塊?!沈家這得有多少錢啊!”

“有那麽多錢還不讓孩子吃飽飯,這也太狠毒了!”

朱迎春搖搖頭道:“誰說不是呢?要我說,有一百二十塊津貼,沈聿和沈軒兩兄弟大可以分出來單過。否則寄回來再多的錢,還不是給陳家那幾個花用嗎?”

“分家?這……不太可能吧?沈老頭那麽要麵子的人,第一個不會同意啊!”

“老父親還在,分家也不合規矩啊!”

“唉,要怪隻能怪沈家兄弟命不好……”

河塘邊說話的婦人漸漸散了。

夏染染牽著沈軒的手慢慢從榕樹後走出來,緩緩勾起嘴角。

===

聽了夏染染一席話後,田紅菊又青著臉,紅腫著雙眼回到了堂屋中。

她雖然知道自家這個小姑子是不可能答應夏染染的條件的。

但想到還在牢裏受苦的兒子,她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把話說了出來。

“你說什麽?!”

王秀蘭一聽就炸了,“你讓我同意沈聿分出去,還讓我把津貼還給那賤人,沒門!不可能!這貪得無厭的小賤人,她怎麽不去死啊!!”

陳巧英冷笑一聲,看了沈老頭一眼,“三嫂這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她何止不把娘放在眼裏,那是連爹你這個三哥的親爹,也完全沒放在眼裏過。”

沈老頭之前的氣才剛剛順下來,此時又恨的牙齒咬咯咯響。

田紅菊哭道:“我也知道那賤人心狠胃口大,否則怎麽能把家學軍害到那種地步?可我,我就學軍一個兒子啊,秀蘭你行行好,看在學軍的麵上,就同意她吧。津貼就算給出去了,到時候讓沈聿把人休了,不是一樣能拿回來嗎?可學軍要是被判刑了,那我和你哥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說著,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噗通一聲給沈家人跪了下來。

王秀蘭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要讓她把吞進嘴裏的利益吐出來,除非她死!!

可是她又很清楚,王永忠一家是不能得罪狠了的。

不說那是自己娘家,要替自己撐腰的。

就是建國、建軍和巧英的工作,都要靠他們幫襯。

此時她麵部不停抽搐,心中把夏染染給恨毒了。

要不是那賤人把王學軍送進了監獄,她怎麽會麵臨如此進退兩難的局麵?

沈老頭深吸了一口氣,眯縫著眼,眸底透出滲人的冷光。

“大嫂,你要是相信我,就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保證會讓夏染染乖乖去派出所銷案。”

田紅菊抬頭望向沈老頭,眼中露出狐疑的光芒,“你確定兩天?我家學軍的案子可馬上要判了,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兩天!”沈老頭重重一拍桌子,“兩天後,你就等著去派出所把人接出來吧。”

“中!我就相信你這句話,咱們親戚裏道的,你可千萬不能誑我啊!否則我家學軍有點什麽事,我可跟你們沈家沒完。”

田紅菊走後,王秀蘭才緊張道:“老頭子,那小賤人現在倔的很,心思又歹毒,你真的有辦法治她?我先說好,她要分家出去過隨便,但沈聿的津貼,那是一分錢也不能讓她帶走的。”

沈老頭雙手揣在一起,眯縫著眼,露出老神在在的表情,聲音卻冷得刺骨。

“一個小丫頭片子,真以為能在我沈家橫行了嗎?”

“這可是她自找的!”

……

一場陰謀圍繞著西屋的兩個叔嫂緩緩成形。